“把陈逍鱼他们叫回来吧，安排他们和我一起调查宋氏集团。”赵知返直接切入重点。
陈小娜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间忧虑：“队长，你想——”
赵知返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陈小娜立即联系了伏加索的“留守儿童们”。
听到这个指令，陈逍鱼不解地问：“我们离开了，伏加索的现场和证据怎么办？”
“现在已经不是证据的问题了，”陈小娜语重心长地说，“该获罪的不仅仅是将炸/弹安装在张局车上的那一个人，而是作为策划者的那一群人。”
陈逍鱼偷偷看了一眼忍着疲惫的张亦跃，一脸严肃地说：“好，我明白了。队长让我们和他一起去调查宋氏集团是吧？我们会倾尽全力的。”
于是众人纷纷收拾装备赶赴调查局。
宋氏集团的总公司在伏加索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林立的高楼大厦，聚集了不少机要企业。而其中又属宋氏最为显眼。
宋氏集团的顶层是宋溪的办公室。
或许某些自诩非凡的人更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凌顶独立之感，总是喜欢站在高处。可偏偏，只有山脚下的人才更容易看见“站得高、摔得惨”的后果，山顶的人时常看不见或者选择看不见。也正因此，下面的人有了不上去的理由；上面的人有了不下去的借口。
宋溪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传/唤令，仍一如既往正襟危坐，仿佛那只是一张寻常的、需要他签署的文件罢了。
“真是荣幸，没想到能收到政/部部/长的亲自邀请去参与调查。”宋溪露出了一个温和无害的微笑。
秦明月莫名其妙感到背上一寒，暗自打量这位看着年纪轻轻却早已独掌大权的集团掌势人——他身着一套暗红的长衫，上面绣着看不太清的纹路。脸看上去只有巴掌大，被衣服衬得略显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柔和好欺，和他的地位完全不相符。
但宋溪偶然间流露的气势令他警醒，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哈哈，我也只是按照州务署的指示，来请宋先生配合调查。”秦明月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一副悠闲自得，爽朗大方，对宋溪的话不以为意。“宋先生，既然旧已经叙过了，那我们也该配合了。毕竟此次我们的队伍来得匆忙，没有顾全形象，让宋先生你笑话了。”
来得匆忙，真是笑话，宋溪心想。他们如此郑重地突然闯入，嘴上说着毫无准备，是说给听风道雨的蝼蚁听吗？看来这次苏彣兵是铁了心要跟他翻脸了，为了那群微不足道的——蝼蚁。
宋溪摆手，“秦部/长哪里的话，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最好还是给我一个明确的交代，否则，公司的员工看到他们的老板就这样被带走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等我配合你们完成了调查，想必也会传来风言风语，对集团不利。若到了这时，正在赶工的海特茨隆星和比尔姆星的航空站和转运站就——不太好动工了。”宋溪露出冷笑，肆无忌惮地展示他傲慢的资本。
秦明月自然听懂了其中的威胁，他见宋溪对着自己露出似是而非的笑，也回笑道：“贵集团曾为洲际经济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州务署自然不会让宋氏集团蒙冤。应对的方法我们也准备好了，所以宋先生不必心存忧虑，只需配合我们就好。”
宋溪无法推脱，于是站起身来，“配合倒是没问题，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事务繁忙，时间不多，还希望你们的部门速战速决，不要耽误我太多时间。”周旋了半天却见秦明月毫无通融之意，宋溪也懒得继续和他打太极，而是直接将自己有恃无恐的一面展露出来。
秦明月跟着站起身来，暗中捏了一把汗。心中暗骂，差点被这孙子给阴沟里。说的好像是他们请他去配合调查别人似的，一个嫌疑人还跟自己摆谱端架子。
心中暗骂，不过面上不显。
没有了宋溪的可刻意挠，一众人总算是顺利地回到了财政部，开始了调查。
调查局。
“刚刚得到消息，宋氏集团的负责人被苏彣兵的人给带走了，苏部/长还真不打算给我们留余地。”陈小娜将消息通知众人，带着刚从伏加索返回的几人一起走进会议室。
她将目前的情况详细地介绍一遍，又把重点资料分给大家。
“咦，老大，你说财政/部的人能从宋溪那里调查出个所以然吗？反正我是不太相信秦明月那根老油条，他不是最滑不溜秋的吗，有这种夹在中间不做好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去掺和。”安装了“咸鱼雷达”的陈逍鱼跟秦明月见过几次面，敏锐地察觉了他可能跟自己具有同款咸鱼属性，只不过自己可正义多了！
“他们当然不能轻易调查出宋溪的毛病，所以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赵知返重新翻开资料，心里构建着自己的计划。“现存的罪证不足以他们跟宋溪彻底决裂，而且现在时机不到。”
“时机不到？那你之前为什么急着和苏部/长摊牌？”陈逍鱼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去查案吧，实在不想探究他们这些弯弯绕绕。
“跟苏彣兵摊牌当然是为了加速他们‘感情破裂’呀。其实苏彣兵早就有意要摆脱宋氏集团对比尔姆的掌控，否则他不会任用从则这样的人做资源管理/局的副局长，也不会逐渐收拢重要工程项目。他逐渐将一些重点工程分散给其他企业，你们发现没，最近几年崛起的企业越来越多，这不仅是经济迅速发展的结果，更是他们有意推出新企业与老资历垄/断集团抗争。我不知道苏彣兵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对宋氏如此忌惮，以至于他的行动如此迟缓且难以见效。”赵知返神色凝重，想到了哥哥告诉他的关于宋氏集团的一些传闻。
“另外，他任用了一批像从则一样刚正不阿、廉洁守己的人到重点职位上。就拿从则的资源管理/局局/长一职来说，虽然是副职，但自从他上任后，土地、石油、核/能、矿产等重点能源的调度获得了严格的管控。他主持设定了一系列规定，很有效地规避了过去的一些问题。”至于这些问题是什么，身在比尔姆的众人心领意会。
赵知返继续跟众人分析：“所以他们双方的决裂是必然的，我们没必要把老苏想象的太窝囊。跟张局一代的人，不会像我们看见的那样没有头脑和魄力，那些不过是伪装罢了，就等着扮猪吃老虎的那一刻。他们，可精明着呢。”
“但是，他们缺一个好时机。”
“宋氏跟他们混在一起太久了，就像堆在墙角的煤堆渗透到土里，他们之间的斗争已然成为了内部之争。所以，现在需要外部的力量来打破过去‘平静’的局面。”
“破而后立，正是如此。”
一时之间，会议室只听得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陈小娜用笔头点了点纸面，“我们在利用州务署势力的同时，也被他们当成枪使。”
赵知返点点头，“没错，只是我们这枚棋子暂时还不够他们祭出。”
“为了能上桌，我们还需继续努力啊！”赵知返感慨道。
“那我们要从什么方向调查宋氏集团呢？”陈逍鱼问道，“宋溪已经被带走了，难不成从他的弟弟那里突破？”他翻了两遍资料，已然将各种关系烂熟于心。
陈小娜戳戳他的后脑勺，“聪明，果然有人说你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陈逍鱼不明所以，左顾右盼。
“还真从宋溪的弟弟宋河进行突破？”
“没错。”
“可他不是潜逃了吗？事还未发，他就不见了踪影。”
赵知返笑道：“潜逃？想必他对现在两虎相争的局面正乐于见成，又怎么会想潜逃呢？”
陈小娜仔细想了想，“海特茨隆星，他在这里？可若是跨星抓捕，恐怕——”跨星追捕不仅成本大，而且各种手续就够他们头疼了。
“不必我们出手，很快他就会自行回来的。”赵知返自信地给出自己的推断。
他对宋河的判断还要得益于他们之间唯一一场会面，也就是在格丽俱乐部的那次见面。
宋河先是对他们释放“善意”，带着闻朝进入会所。然后又突然“反水”，开启了会所夜场的“杀/戮直播”。在这背后，看似宋河逻辑混乱，像个疯子一样不按常理出牌，但实则不然——宋河确实反水了，但反的不是他们这边的水，而是宋溪一方。
尽管他目前还不知道宋河和闻朝之间做了什么约定，但是闻朝的介入绝对是一次搅混水的好机会。
在进入会所后，他们见面了。
赵知返认为，他们之间的会面是在宋河的意料之外，但宋河很好地抓住了这次机会，利用他们进一步惊扰了整个会所。
与此同时，宋河还实现了另外一个目标，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目标——打断原本的交易。按照原本的时间线，会所中会进行一场违禁/品交易。不过目前他还不知道打断这场交易对宋河的好处？难不成是损失宋溪和交易方之间的信任关系？又或者是，他还想到另一种可能。
根本就不是交易违禁/品这么简单，很可能是更严重的、甚至会动摇宋河地位的交易。
最后一个目标，宋河完成了一场在他看来“精妙绝伦”的直播，一场百人/杀/戮秀，让云观众看得津津有味。这也正是宋河对那个直播网站背后控制者的一次投名状。
会议持续了很久，众人整理了调查思路，制定了调查方案，准备散会。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赵知返环顾一周，视线从坐在角落里、盯着手中的文件一言不发的张亦跃身上扫过。
赵知返看向坐在他旁边的常翊，常翊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稍等一下，各位。”常翊说完又看向赵知返，示意自己有情况要汇报。
“老赵要我协助地方警局调查徐正河之子的死亡案件。”众人的目光随着他沉稳的语气渐渐聚集到常翊身上，“我明白这所谓的‘协助调查’实际上不是真的协助调查案件本身，而是调查地方警局在张局的事件里是否干净，毕竟事件发生之后的这些日子，大家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没错，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在职责上确实有越职的嫌疑。”
常翊扫视在场众人，有人沉默不语，有人低头摆弄手中的纸笔，有人面露难色，神情各异……
“但是，如果不是张局的带领，现在的我们在做什么？每天将所谓的‘劣等基因’携/带者带到像牢房一样的教室里开展‘教育’？批评他们投错了胎？强势地向所有人民宣告他们是低/等人？强调阶/级的存在！给阶/级/对立勾边描彩？”
常翊的声音有些哽咽。
“要不是张局将我们扭转到正道，我们现在就是一群助纣为虐的糊涂虫！”
“所以，不管我们最终得到的结论如何，其他人干净与否，我们，都不应该丧失面对一切的勇气，因为这是张局给我们的底气！”
有人偷偷地看向张亦跃，想看清他的表情。
“不好意思，有些激动。趁着现在人多，我这个大老粗也想讲两句。主要是告诉大家，不管明天如何，就算我们最终被迫放下职责，回归到调查局原有的悲剧中，大不了就咸鱼一翻，原地躺平，还真能跟街头恶霸似的可劲儿往牢房里塞人？”
他想告诉大家，虽然现在情形对他们很不利，他们还是要振作起来，不要辜负自己内心的正义，不要辜负老局长对他们的期盼。他也想告诉张亦跃，尽管走上调查他父亲的案件的道路道阻且长，但他们的每一个行动都是在向目标进发，他们并没有退缩！
“是啊，大不了混吃等死，总不能违背了张局对我们的期待，去到处抓人吧。”
“绝对不会的。”
“对，反正天塌了也不用咱们顶。”
众人纷纷附和，一扫之前的唉声叹气。
“是啊，大家放宽心，只管把眼前的案子给解决好。出了事，也只管让你们赵队顶着，他脑壳硬。”
气氛随着调笑轻松起来，他瞥见一旁的张亦跃的脸上也带了一丝释然，还有对查明真相的决绝，常翊也跟松了一口气。赵知返暗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我还真有别的事要说。”常翊一拍脑壳，想到了之前查徐正河时的发现。
他将经过详细地说给大家。
“意思就是，常哥你拜访了小高在徐家工作过的母亲，从阿姨那里得知了徐正河和宋溪的特殊关系？真的是我们说的那个宋溪，不是别的宋溪？”惊讶的不止陈逍鱼一人，从宽大的会议桌一角望去，一排都是茫然的脸。
“我跟阿姨确认过了，还找小吴拿了模拟画像设备，当场让阿姨描述那人的模样。结果画出来的就是这张，你们看，”画像被投到会议室屏幕上，露出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这张脸我在评选杰出企业家的新闻报道中见过，当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们看，我还找到了那则新闻。”
他又熟练地调出新闻。
“两相对比，你们看像吧？”
会议室响起了讨论声。
“徐正河，宋溪，他们之间的关联。”赵知返看着屏幕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讨论声渐弱。
陈小娜问道：“这样的话，我们要重新要回这件案子的调查指挥权吗？”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些迟疑，显然也想到了这样做的后果。“如果贸然要回的话，可能会激化我们和地方警局之间的矛盾。毕竟他们也明白这些年来的一些纷争，对我们有不满也是应该的。”
赵知返摆手，“先不能要回。我们继续跟进，但不要管的太过，最重要的是看到他们的态度。”
他站起身来，“先不要与那边通气，等明确了他们的立场后再说。”
众人又变得一脸凝重。
如果对方站在他们这边还好，虽然几率不算太大，也算多一份力量。要是中立的也不错，总算没有再树新敌。但如果，对方站在宋氏的一方，若现在就将徐正河与宋溪的关联告知对方，恐怕，案件无法查明另说，光是又增敌对这一点就不是他们受得了的。
“另外，我需要见阿姨一面。老常，帮我引见一下，我有些问题想问问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