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经常出命案吗？
林庭语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至少比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在公共场所疑似用违禁药物谋杀，一般市民对发生在身边的凶杀案件熟视无睹，或者民间侦探抢警察的活来干这些事，要来得平常多了。
但话音刚落，他就敏感地觉察出来安室透的笑脸变黑了。
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变黑，毕竟物理变黑可能也看不太出来——而是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变得异常有攻击性，就像一只本来岁月静好地趴在草坪上玩落叶，突然被乌鸦啄了尾巴的金毛猎犬。
总之就是被强烈冒犯以后毫不掩饰的黑气。
不会吧东都人民——东都侦探的爱国心（地域保护主义）这么强烈吗？
林庭语还没有来得及找补，旁边的银发少女突然抢答：“是哦，经常出命案哦。”
被安室透隔在身后的另一名少女接话：“加上剧场版至少三天一起吧。”
“咦‘剧场版’这个词居然不会被屏蔽掉吗？”
“毕竟是有秋叶原的地方，人们说出这种词也很正常吧？”
……
林庭语看了安室透一眼。
黑气似乎都要从脑后冒出来了啊。
“虽然可能给初来乍到的您造成了什么奇怪的误解，但东都的治安大体上还是很不错的，请放心游玩吧。”安室透好像没听到这些评论一样，保持着微笑向林庭语递出一张名片，“不过如果您在这里遇到什么麻烦，还请务必照顾一下我的生意。最近房东一直嚷嚷着要涨价，如果能有些额外的收入，我会感激不尽的。而且虽然只是一名见习侦探——”
说完安室透还瞥了刚匆匆赶过来的陆阳一眼。
不满的黑气，更强盛了！
“——至少比您这位使用警察名声……哼，在东都擅自行动，指手画脚的朋友，要来得可靠一些呢。”
林庭语捏着这张名片，感觉像拿着一张催命符一样烫手。
都用起敬语了啊！虽然有的变式没太听懂，但从南方人突然改口说“您”约等于“我怀疑你什么方面有点问题”的经验来看，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林庭语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初次来日本。虽然刚才他和陆阳聊天全程用的是普通话，旁人可能听不懂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巨大的行李包和不同的语言上，也可以推测自己是刚来到这个地方。
不过如果第一反应是游客，说明现在大概是日本旅游的旺季，所以连咖啡厅的服务生也习以为常。从大家普遍穿着薄毛衣和长袖长裤，随身携带外套的情况看，现在应该是日本最负盛名的赏樱时节，而且也临近东都大学的春季入学时间，大概在3-4月。
说到东都大学……
似乎、好像、大概是日本高校里推理气氛最淡的学校吧。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在东大读书应该还挺安全的。
至少不会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突然就有人在对面书架旁暴毙？
“冒昧打扰一下但是您似乎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呢。”
“不，完全没有。”林庭语咳了一声。
他并没有接受过什么反测谎的相关训练，只有少量的理论知识，所以专业人士从他的脸上读懂他的想法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日本的民间侦探居然能通过名师传帮带的形式学到这种通常只在特殊工作人员中普及的技能吗？真是了不起。
……果然还是东都生存环境太恶劣，逼得一个见习侦探都要把自己培训成007了。
林庭语对自己未来两年的生活产生了相当的忧虑。
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虽然被奇怪的话题走向打断了一下，林庭语还是回想起了自己的质疑。
他站起来，把搅拌棒用纸巾卷起来放在一旁。
“口腔黏膜和耳垂是标准的樱桃红色，嘴唇开始发紫，窒息来得非常迅速，是典型的电击样死亡。口腔深部散发苦杏仁气味，如果没有其他干扰项，高浓度氰//化物经口服中毒身亡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位——”
西服青年耸耸肩：“叫我高口就好。”
林庭语点了点头：“这位高口先生对死因的判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我能请教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吃了有毒的冰块？”
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从推理小说里看到的。
但高口先生十分坦然地说道：“推理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啊？一群人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有随机发放的饮料，一个人被毒死了，其他人安全——这种桥段十个有十个都是凶手把毒药封在了冰块里倒进饮料！”
……
林庭语再次感到了深重的疲惫。
在东都做侦探，真是既有安室透这样的卷王，又有高口这种摆烂人啊。
他不抱希望地追问：“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磨牙冰冷的？我刚才撬开死者嘴部的时候，发现他牙齿咬得很紧，不像经受过检查。”
“啊这。”高口。
“开挂被发现了。”银发少女。
“叫你不要上WIKI抄答案啦。”另一名少女。
“喂你们就这样当着……的面公开讲这种擦边的话不好吧，至少拉个私聊？”一直没有加入讨论的中学男生。
“……原来你们认识？”终于插进来的陆阳。
4名民间侦探互相对视一番，银发少女举手发言：“其实我们是同一个推理社团的哦！今天刚好大家有空，约在这里聚会，毕竟这家咖啡厅的名字就很有推理气氛对吧！”
林庭语：“……”
这倒是可以解释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为什么这些人在案发后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分工合作，协同破案——说话口气也有些类似。
另一名少女从旁补充：“而且听说这个咖啡厅经常发生事件，所以想着是不是可以来碰一下运气。”
“……碰运气？”安室透微笑。
林庭语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步，离这个黑气缭绕的人远一点。
“恕我直言，这位小朋友穿着的是帝丹中学初中部的校服吧？你们今天应该有一场安全知识讲座，是关于识别和防备公共场所危险物品的。请问你是逃了讲座出来碰这个运气吗？事后可别忘记去警视厅补课哦。”
中学男生后退一步，吞了下口水。
“这两位小姐，看上去是高中生吧？虽然现在是春假期间，能够脱离校服享受自由自在的华丽着装，但你们缀着流苏和蝴蝶结的小裙子已经擦过尸体无数次了，想来留下了不少标志性的纤维和粉尘，这样恐怕在科搜研的眼里对你们的嫌疑程度非常不利哦。”
两名少女齐齐后退三步，贴到了墙角。
“至于这位最为可疑的，隔空以及隔着口腔壁觉察出投毒手段的高口先生——”
西服青年本来就已经靠着墙壁退无可退，闻言立刻举起双手：“好我承认我刚才都是在胡说。胡说不犯法吧？”
陆阳捅了一下林庭语的腰，小声说：“我怎么觉得那个服务生比我还像警察。”
林庭语也小声回答：“没准人家真的是呢。”便衣警察在哪个国家都不少。
他们这次对话受到语境影响，同样使用了日语，所以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安室透整个人紧绷了一下，突然又放松起来，重新挂上了阳光灿烂的笑容，黑气也一扫而空：“那可真是谬赞了，我也只是一名热心于公共事业的普通民众，本着善意向在场各位稍作提醒而已。”
你自己看看那几个被你吓退的人，摸着良心听听你说的像人话吗？！
林庭语正在腹诽，安室透的眼光就扫了过来：“你似乎对我的话有些不同的见解？我能有幸听一下吗？”
林庭语：“……”
林庭语：“不，完全没有。你真是一位热心的朝阳区群众。”
“朝阳区？”安室透复述了一下这个词。
“是C国的一个地区，那里的居民每个人都十分热衷公共事业，以驱除邪恶为己任，已经把无数罪犯送进了监狱。”
安室透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真是一个非常令人向往的地方呢，希望我有一天可以去参观一下。”
陆阳热情地接过话头：“机票往返只要5万日元！欢迎来玩，留个联系方式我让哥们接你！”
林庭语扶额：“人家只是客气一下。”*
陆阳理直气壮：“我知道，我这也是客气一下啊。这不就跟‘回头来我家吃饭’一样吗，谁还真的约时间上门吃饭？就是表示一个亲近而已。”*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别说亲近不亲近的，我看这个便衣今晚就要去查你祖宗三代户口本了。
——游戏论坛里——
【安室透：我只是一名热心公益的普通民众】
“人家说的是热心公共事业，给你说得好像天天在推特上面发捐款宣言一样”
“去朝阳区参观我一个巨大豹笑”
“惊！日本高级警务人员来华友好交流，共同讨论如何发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舅舅党出来爆个料是不是要开国服了？在这里预热C国地图活动？上次谈国服代理有然后吗？”
“高口你删号吧你这号铁定被透子盯上了，我以惨痛经验告诉你下次上线就是看守所地图了。”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