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夜之后，程遥没有来店里上班了。

陆青濯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向云问陆雨涵：“你哥哥去哪里了？怎么好久不见他了。”

向云问的是陆青濯，但是陆雨涵很清楚，她问的是程遥。

该怎么回答？

她听说程遥家出事了，连夜飞去了纽约。临行时，程遥曾托陆青濯转告她，拜托她帮自己和向云解释。但她知道，程家这件事可不小，一时半会回不来。

如果程遥一时半会回不来，她还有告诉向云的必要吗？

她望着那双自己挚爱的眼眸，然后慢慢低下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和我哥哥去夏威夷度假了吧。”

她的余光流转，看到向云眼眸的光好像熄灭了。

向云沉默了一小会，才说道：“哦，原来他们去夏威夷度假了。”

看到向云难过的样子，陆雨涵很想告诉她真相。

“其实不是，其实是。。。”

但她张了张唇，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的内心被一种巨大的贪念吞噬，让她无法说出关于程遥的解释。她喜欢向云，也希望向云喜欢她。而眼下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岁月磨平程遥在向云心里的痕迹，而她可以一直陪在向云身边，直到向云也喜欢上她。

陆雨涵定了定神，笑了笑，揉了揉向云的头，说道：“没事，以后我也带你去夏威夷。”

向云勉强笑了笑，说道：“还好，我不算很喜欢夏威夷这个地方。我们以后可以去别的地方玩。”

程遥去度假了，却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向云很想去找程遥，问问她，为什么这样？为什么突然就这样离开了？

但是心思刚一动，她又想，她凭什么去问？有什么资格？程遥明明是跟自己娃娃亲的未婚夫去的，自己凭什么说三道四呢？

她忍下心里的酸涩，无精打采地做着店里的活计。

但是向云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程遥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年开学后，不仅她身边的座位空了，身后的座位也空了。

老师当众宣布，陆青濯和程遥转学到国外的事情。

同学们议论纷纷，班长甚至说，这是有钱人毕业就结婚的先兆。

“我敢笃定，程遥和陆青濯满了十八岁就会在国外结婚。”

“为啥啊？十八岁对于结婚来说，还太小啦。”

“你们知道什么，有钱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联姻的，免得孩子长大了，订好的婚姻就出现变数了。”

“你又都知道了。”

这些话说的向云有些心烦，她站起来，走到走廊上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清晨，远处有些隐隐的山黛。

向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风景，心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堵和酸涩。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抽走一样，是一种空落落的难受。

虽然不属于自己，但是似乎短暂的唾手可得，让向云产生了一点错觉。

错觉也许有一天，她也可以。。。

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回忆里的自己好像有一些滑稽。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向云似乎不太愿意想起程遥，她拼命用学习麻醉自己。

也正好高三了，她的努力，是老师和妈妈愿意看见的。

陆雨涵每天都会跟她一起回家，她们一起走在柏油马路上，相顾无言。

短短几个月，向云瘦了很多，甚至到了快脱相的地步。

陆雨涵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会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这种感觉超越了单纯的占有欲。

于是她忐忑地开口：“向云，其实程遥她。。。”

“不要提她了，”向云摇了摇头，难得执着又肯定地重复说道：“不要提她了。”

过了一小会，她又笑道：“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然后上一个好大学。”

向云的眼睛漫上一层哀伤，她知道，但是她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

“好。”陆雨涵点了点头，“我们一起上个好的大学。”

陆雨涵安慰自己，程遥确实走了，伤害也确实产生了。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向云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是的，一定是这样。

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向云喝醉了。

她十八岁了，第一次可以喝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迷迷糊糊走到了程遥家门口。

那栋别墅好像空荡荡的，失去了人气。

她很平静地走到门前，看着黑色的复古铁门，忽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酒精麻痹了她的意念，放任了她的思维。

她自顾自地低声问道：“程遥，是因为我向你表白了，你害怕了，所以离开了吗？是因为你不想跟我有更多的瓜葛，所以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对吗？”

虽然。。。虽然她知道可能自己微不足道的心情，不足以让程遥决定远赴海外。但是那个雨夜成为她心里的一个结，总是在猝不及防地让她心痛。

也许是因为好不容易鼓气勇气的表白，竟然以最痛的方式无疾而终。又或许是心上人突然的消失，给了向云更真切的痛与折磨。

在这个铁门边，借由酒精，她哭到有些难以自己。这时，她伸手扶住门把手，以防止自己因为身体前倾而摔倒，但冰冷的触感又让她回到了现实。

她听到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向云，你去哪了？”

向云平复了一笑自己的心情，擦了擦眼泪，回答道：“哎，我在这里。”

然后她小跑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离开后，她也很久没有来这里。

那一晚，向云记得，大家玩的很开心。

她也很开心的样子，麻木地露出快乐的神情。

后来，班长提议今夜索性就不睡了，去海边，大家一起等日出。

这是高中生难得的浪漫，众人全票同意这个建议。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沙滩是乳白色的。

向云躺在沙滩上，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

正当她昏昏欲睡时，她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她木然接起电话：“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但电话那一头却是长长的沉默。

她有些疑惑，把手机拿到面前，发现这个号码她从未见过。但是根据手机提示，这是一个美国的号码。

美国。。。

向云的心突然快速地跳动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哪个无聊的人的恶作剧，但是这个号码的归属地却让她酒醒了一半。

但是电话那头依旧沉默着，好像这个电话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向云也沉默着，她有一点不敢出声。生怕如果不是她的猜想，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

她还是饶有耐心地等着，漫无目的地举着电话。

过了好一会，向云终于按捺不住，她低声说道：“程遥，是你吗？”

远处的海鸥叫了起来，天边的云被燃成了红色，日出终于快来了。

向云的思绪短暂被身边的景色所牵动，然而，电话那头忽而说道：“恭喜你，向云。”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但是向云知道，这是程遥的声音。

其实这一年，夜阑人静的时候，向云曾经给程遥打过电话。但是很可惜，曾经那个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而这一通简短的通话，却给向云一种告别的意味。

原来告别的话语，只有如此简单的五个字。

这一刻，向云有一点茫然，但茫然之后，是突如其来的愤怒。

那个曾经在自己生命中留下重要痕迹的人，竟然如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甚至吝啬到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

向云猛的站起身，跑到前方一块礁石上，大声说道：“以后，没有你，我也会过得很好的，一定！一定！”

喊完之后，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废地坐在地上，喃喃地说道：“我会变得更好给你看，程遥。”

这时太阳已经慢慢从云层露出了头，向云知道，日出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陆的行为，这很难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