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猫儿坐地铁回到城西，去了怡然城附近的大型超市。

今天起，可以囤食材了。

正在二层选购物品的时候，有年轻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宋蕴吧？”

林猫儿转头，见一男一女并肩走来，用了起码半分钟才认出是旧相识：大学时期的舍友程多多，前男友方凯——宋蕴打心底遗忘这两个人了，不然也不需要费力回想。

宋蕴谈过两段恋爱。

第一段是在高三那年，高考结束觉得没意思，她把人甩了。

第二段是在大学期间，对方是方凯。宋蕴忙着做家教还贷时，他把她甩了，很坦白地说自己过够了穷日子，女朋友必须比他家境好，成为他前途的助力，她看起来以后恐怕比他还要缺钱。

宋蕴无所谓，并不觉得失望，同时明白，对自己来说，恋爱只是排遣无聊的方式而已，对方是谁不重要，肯当挂件就行。

结果总是更无聊。

从那之后，她完全杜绝这种无聊发生的可能。

至于林多多，哪个系的来着？宋蕴脑子里全无印象。

做舍友的时候，两人疏离相待，通过宿舍群沟通生活习惯的零碎问题。程多多本科毕业后，彻底没了交集，如今要是不碰面，打一顿都记不起有这么个同学。

方凯语带欣喜：“真是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手机号没换吧？”

林猫儿没接话。宋蕴的联系方式全换过，不止一次。

“不都说你有未婚夫了吗？出门怎么不见他陪着你？该不会是把你甩了吧？”程多多挽住方凯的手臂，眼珠子乱转着，上上下下地打量林猫儿。

这人一来就没人话，受了什么刺激？林猫儿腹诽着。

“怎么说话呢？”方凯瞪了程多多一眼，又向林猫儿赔着笑，“你也知道，多多就是这样，有口无心。”

程多多不服气，哼了一声，仍旧一刻不停地审视着林猫儿。

方凯深凝了林猫儿一眼，“你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否一样又关你什么事？她身上又没有一丝有钱的象征。

无关的人，给个眼神都已多余，不论什么处境，林猫儿都没有任何话跟他们说。

她错转脚步，绕过二人，转向别处。

“这人什么态度啊？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程多多语气尖刻，“快结婚了就不认同学了？嘚瑟个什么劲儿啊？”

好像宋蕴过得惨的时候搭理过他们似的。

“闭嘴！”方凯呵斥完程多多，快步赶上林猫儿，拦住她的去路，“宋蕴，一起喝杯咖啡，说说近况好不好？我始终记着你。”

林猫儿只觉荒谬，对正在向这边行注目礼的售货员示意，绽出礼貌的微笑，“麻烦你，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我？！”方凯惊愕，叫出声来。

林猫儿又对售货员一笑，脚步轻快地去了别处。

程多多看着这情形，愣了愣神，回过味儿来，喜闻乐见，忙走过去携了方凯的手，拉着他离开。

宋蕴底子不错，挺漂亮的，但是以前可以说没有气质可言，让人一看就觉得死气沉沉，再好的样貌也会大打折扣。

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宋蕴显得很自信，有了鲜明的清清冷冷的气质，走路都比以前优雅悦目。鉴于方凯动不动拿宋蕴跟自己比，这些年也没忘记，程多多不能不把宋蕴当情敌。

只是，那情敌根本不在乎方凯了，就算态度恶劣，终究是好事一桩。

方凯又能怎么办？别说早就听说宋蕴有未婚夫，就算单身，他还能把程多多甩了再追求她？再怎么着，程多多的家庭条件比宋蕴好很多，能帮他们买房买车。

林猫儿打车回到怡然城，吃力地拎着四个大购物袋走进电梯。

这次花掉了五百多，结账的时候有点儿肉疼。

处境真是最磨人心。这次得到的精神财富之一，就是切实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

公寓到期时，不知道能不能住到更好的住处。恢复到老爷爷出现之前的生活水准，又需要多久？林猫儿一边忙着安置食材，一边想着这些。

吃过午饭，林猫儿联系上一位房东，说了退房的事，约定一小时后见。

房间一直打扫得比住进来干净很多，交房的时候，小气巴拉的房东看来看去，也找不出问题，挂着虚伪的笑，把押金转给林猫儿。

林猫儿交换钥匙水电卡，请房东受累处置掉她留下的衣物鞋子等东西，末了一拍两散。

走到街上，林猫儿到营业厅办了张手机卡，选了每月六十的套餐，通话信息费是否划算不重要，主要是含10g流量。公寓那边有不少WiFi可蹭，可难保蹭不上的时候，手机流量能应付不时之需。

将新号码告知梁律师，林猫儿又去办了张银行卡。如果宋家真找人查她的消费流水，不知道她另外的卡开户行和号码，总会费些周折。

回到公寓，手机换上新号码，旧的收起来，整理了一下通讯录，最后只剩下梁律师、现在的房东。

林猫儿为宋蕴苦笑着，打电话告诉房东号码的变更，问要不要改一下合同上填写的那个。

这个房东真的特别好说话，笑哈哈地连声说不用，晚一些微信加上我就行，这号码我等下就储存。

林猫儿道谢，也真被提醒了，收线后注册微信，添加了梁律师和房东。

晚上不用再担心宋家的骚扰电话，更不用担心他们找上门，感觉真是卸下了一个过重的担子。

随后两天，林猫儿轻松惬意得很，宋家却因为她闹腾起来。

先是婚介所给了成国惠好消息：有两位男士也急着结婚，想尽快见一见宋蕴。

成国惠喜不自胜，赶紧打电话给宋蕴，却被刻板的提示音告知已关机。

两个小时，成国惠打了无数次，仍旧关机，她不得不疑心出了什么事，找半天才找出宋蕴公司号码，打过去又被告知，宋蕴已经辞职。

成国惠心里有些发毛了，尝试着联系宋蕴中学同学，饶了很多弯子联系上宋蕴几个同学，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说多少年不联系了，我们怎么知道她辞不辞职。

宋蕴还有大学同学、公司同事，可是并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什么时候回家也没带谁回来过。

成国惠着实抓瞎了，揪着退休后整天看电视的宋建国说：“这可怎么办？那死丫头该不会跟谁私奔了吧？”

“私奔？”宋建国愣了会儿，“私奔也得有钱啊，总不会有谁就图她的人吧？”

“对，说得对。”成国惠跌坐在沙发上，“可她不声不响地辞职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了，不是被辞退，她自己打的辞职报告。”

“我请朋友去她住处看看。”宋建国拿起手机。

过了一个多小时，宋建国的朋友有了回信：去宋蕴的住处看了，拍半天门也没人应，肯定没人在。

宋建国对宋蕴，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控制欲，有必要的号码都会问清楚记下来。

他又打电话给宋蕴的房东。

房东照实说了，“提前一个月搬走了，留下些衣服鞋子什么的，她说要我处理掉，我全当垃圾扔了。”生怕租户的亲人跟他要什么东西。

宋建国哑了声。

“情况就是这样，有事你找你女儿，别找我，我又不是她家长。”房东不耐烦地说完，挂掉。

“这到底是唱哪一出呢？”宋建国百思不得其解，“不是没钱么？她能去哪儿？手里满打满算就五百块钱。”

“说不定有自己的小金库。还不是怪你，去年我让她交家用你总拦着，说找到对象比什么都要紧，这下好了，人没影儿了。她要是手里钱少，怎么可能这样？这算不算离家出走？”

“应该就是唱的这一出。”宋建国喃喃道。

“赶紧报警，托关系找她！她表妹跑两回你都能帮着找回来，她也一样！”成国惠咬了咬牙，“怀着她，我差点儿赔上这条命，刚能给家里出点儿力气了，想撂挑子？做梦！”

“不用急着报警，她是成年人，看迹象是做好准备躲起来了，这会儿不定跑多远了。”宋建国很冷静地分析，“托关系找找倒是行。”

成国惠实在气得不轻，“找回来就把她打一顿关家里，不到结婚当天就不放她出门！”

宋建国摆一摆手，“你别吵，我赶紧打电话。”

成国惠强忍下一肚子气话。

不论找什么关系托什么人，都不可能当下就有回信。

晚上，陪左苗苗玩儿了一天的宋启回到家里，听父母说了宋蕴的事，震惊之后就是气恼，扑通一下坐到沙发上，“她走了，我房子首付怎么办？！”

一家三口也算是尝了尝寝食难安的滋味。

第二天上午，托的人仍旧没回信，却有律师来到宋家。

夫妻两个云里雾里地把人请到客厅落座。

梁律师挂上职业的微笑，自报家门：“我是律师，这次过来是受宋蕴女士委托，谈一谈你们的家庭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