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肖黄荠看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感觉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
“啊！”
她喊了一声，冲上前去。
唐逾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紧接着，女生抓住她的手机，连同她的手指一起包裹住了。
像一团小火球，手心烫乎乎的。
唐逾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热意印进她微凉的指背。
有点别扭。
她不喜欢肢体上的接触，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碰到了。
但是肖黄荠并没有发现，她焦急且心虚地解释：“怎么打错了，我是想打肖黄荠的！”
XHJ和XHN的距离太近，她当时心不在焉、紧张兮兮，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按错了键。
“...好了，当然知道你是打错了。”
唐逾语气柔和地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从少女手中抽离，点击了通过申请。
“通过了。”她看见少女的小鹦鹉头像下跳跃出了彩色的朋友圈图片，但是没有点进去看。
而是将手机塞进兜里，转身踏进天台的门槛。
“您不去休息吗？”肖黄荠跟在她身后走进天台。
“我给你开了门，当然要带着你离开。”唐逾缓声说着：“你一个人多危险。”
肖黄荠跟着她走出去，然后微微张着嘴，被天台上的“景色”惊到了。
天台很大，宽敞干净。不像想象中或电影里那样荒芜：甚至还种着花草、有几条长椅和桌子，边缘的角落里整齐地堆着很多高矮胖瘦的酒瓶－－看来这还是个酒店老板留给自己和朋友聚会用的地方。
唐逾熟门熟路地走向一个架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的布，擦了擦座椅，优哉游哉地坐下，开始回复信息了。
“哇...”
肖黄荠走到天台边缘，看着城市漂亮的夜景：“我还没...这么看过福泉市呢。”
一边是灯火通明的城区，背面却是黑漆漆的偌大影视城。酒店几乎正处交界之处，好像分割开了两个世界。
“嗯，我也喜欢来这里看看风景。”唐逾一边说着，看向少女纤细的背影，轻轻皱了皱眉。
少女表现得很自然，但是她肯定听见了她的通话。
虽然她刚才没说什么特别的，尽是在揭齐蓝的短，但是唐逾仍隐约有种私生活被入侵的感觉。
好像听见她的心声一样，原本正看着夜景的肖黄荠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转头回来。
“唐导，刚才听见了一点您的通话，不好意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的，我保证。”
少女的表情很认真很诚恳。
唐逾眨眨眼，刚才心里那点小郁闷突然就呼啦一声散了。
神奇。
“没关系。”她停顿了几秒，反而笑起来，向后躺倒在长椅靠背上：“一点小事而已。”
“...嗯。”
“差不多了。”唐逾看了眼时间，准备结束这次偶遇：“明天的围读会在十点钟，你现在回去睡会儿还来得及。”
说着她站起身，就已经想走。
可肖黄荠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唐导，我想爬到那个上面去，可以吗？”
唐逾回过头，少女的手指着天台的石边，跟她解释：“就是...电影里经常可以看到的那种。”
坐在天台边缘发呆。
唐逾转头看着她，眼睛里写着莫名其妙。
这抽的是哪门子的疯？
“可是我有点不敢。”肖黄荠看着唐逾，声音真的有点发颤，只有她自己能听出来：“我坐到上面去，您可以拉着我吗？”
“不会太久的。”肖黄荠试探性地问：“可以吗？”
“很危险。”唐逾看了她很久，半晌才笑了声：“你们小孩儿就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她就差说中二病了。
“我不是小孩儿。”肖黄荠下意识反驳她：“八月底我就十七了。”
唐逾没有回复，双手抱臂看着她，无声地表示着自己的不同意。
“我想做很久了。”肖黄荠越说越认真：“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真的，每次看电影我都在想，她们那样坐在着真的不害怕吗...”
肖黄荠说完，踮着脚尖往外看了看，也是是为了安全起见，天台的石栏很宽，有一米多，爬上去之后甚至可以躺着。
她回头看了一下唐逾的表情，见后者没有拦着她的意思，找到一个旁边有抓手的天台角落，谨慎地搬了把椅子，爬了上去。
是真的想试试，也是真的在害怕。
唐逾在后面，看着她，觉得有点好笑，可还是向她走近，仔细地注意着。
“呜哇...”肖黄荠已经以龟速挪上了石栏平面，上面很宽敞，她尽力往后坐着，但双腿都已经悬在了外面。
脚下便是空荡的马路。
肖黄荠一手紧紧拉着墙上的扶手，虽然有点不安，但已经坐稳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向后伸去，张着手，等待唐逾拉她。
干净的眸中隐隐颤抖。
多么合理。
她今晚躁动不安，想接触她的心意，被突发奇想的举止笼罩，就不会被发现。
只是十秒不到的伸手等待，肖黄荠却觉得已经了十几分钟。
她手心都开始冒汗，沮丧冒出头来的刹那，一只同样暖热的手伸上来，经过她的手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女人淡声说，刚才还看着她的眼睛却垂下了：“体验吧。”
对一个演员来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产生的情感经历都非常重要。
害怕反而是很少见的体验。
小演员真的想做，唐逾才不会拦着。
反正从她直接把头发剃了就能看出来，肖黄荠可能就是这么一个性子。
两个人安静下来。
手下的颤抖也渐渐平复，唐逾手上抓得很紧，肖黄荠也没有敢再回头，盯着脚下和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热风。
不知名鸟的翅膀扑闪。
马路上稀稀拉拉的车流声，不知道多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滴滴嘟嘟，酒店某处一瞬即逝的大笑。
真是一个古怪的凌晨，唐逾想。
就在十几分钟前，因为解决不好的“亲密关系”还阴郁无比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居然消解了很多。
“习惯了一点后，感觉真的还挺好的哎。”肖黄荠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的铁扶手，伸手摘掉了鸭舌帽放到一边，光溜溜的脑袋再一次露出来。
她回过头看着唐逾，圆溜溜的眼睛眨眨：“唐导要上来坐坐吗？”
唐逾看着眼前的小光头，突然觉得很有趣，她忍俊不禁地移开视线：“小师傅，还是你自己坐吧。”
光头小师傅的脸于是一点点被风烘红，她舔舔嘴唇，又仰头数了会儿星星，才说。
“我下来了。”
然后龟速往后挪挪，躺平，直接翻滚下平台，灵活地站住。
期间，唐逾一直抓着她的手腕，直到她重新站定，才松开手。
“谢谢您。”肖黄荠小声地跟她道谢，然后戴上鸭舌帽。
因为握得很紧，肖黄荠的手腕已经发红了。
唐逾的视线从少女冷白的皮肤上路过。
少女将手一背背到身后，突然认真地说：“今天星星很多，唐导。”
“嗯？”唐逾抬头看看天空，“是挺多的。”
“对，所以我看到北斗七星了。”
“？”
“作为答谢，我跟天枢星许愿了。”少女自己也被想说的话逗到，一边乐一边说：“天枢星说：《佛门》会大火的。”
“......”
唐逾嘴巴微微张着，半晌，才笑出声，笑得很真心实意：“小师傅，你还懂点天文的？”
“略有研究，略有研究。”小师傅煞有介事地点着头，背着手走在唐逾身边。
“...行。”唐逾弯着眼睛说：“那谢谢小师傅了。”
也不管到底是真的看到了还是没有。
两人依次踏出小门，四方的、小小的门槛后，深蓝色的、闪着荧光的世界随着铁门被合上。
两人住在不一样的楼层，临走前，肖黄荠很礼貌地跟唐逾道了别。
电梯门合上，唐逾走回房间。
一路上，鼻尖都不再是刚才清新温暖的夏日空气，而是酒店特有的味道，有点闷，带着些微消毒水的刺鼻。
她突然有一种刚才在做梦的感觉。
脱去外衫，唐逾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手机的荧光在黑暗中幽幽亮起。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点进了肖黄荠的朋友圈。
大概是因为粉丝给她取的绰号，肖黄荠很喜欢小鸡和被称为走地鸡的黄色小鹦鹉们，头像也是一只顶着红色腮红的黄玄凤。
朋友圈是再普通不过的学生样，记录了毕业的演出，拍摄了很多天空的照片。
虽然是一个月可见，但是少女在朋友圈絮絮叨叨，也挺好玩的，不知不觉就翻完了。
她嘴角噙着笑意，翻了个身。
却又突然愣住。
......
这是在干什么呢？
－－漫无目的地看一个人的朋友圈？不考虑去了解迎合喜好，不考虑该如何借着朋友圈里的信息，将和朋友圈主人的对话进行到完美的愉快。
...是因为太晚了，脑子已经糊了吗？
她盯着窗户上的纱帘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
第二天，九点五十，第二次围读会即将展开。
肖黄荠凌晨回到房间后，睡得很好，一觉睡到八点多，四舍五入也是睡了八个小时了。
她精神抖擞地蹦跶进会议室，唐逾正在剧本上写着什么。
“上午好，唐导。”肖黄荠回想起昨天的神奇经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比之前更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您昨晚休息好了吗？”
都一起看夜空了。
她应该可以...多问几个字了吧？
肖黄荠还是有点紧张，等待着唐逾的回复。
见到女人手中的笔微顿，紧接着抬起头来。
肖黄荠立刻睁大眼，肩膀也悄然耸立，有点期待地看着女人。
“嗯。”她看着自己，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就转向一边的副导李爽，开始交代起了这次围读会需要强调的内容。
肖黄荠有点迟疑地放下了肩膀。
看着唐逾的侧脸，突然说不出什么了。
也许是幻觉，感觉唐逾身上仍然有说不出的距离感。
但哪怕并不确定，这样的感觉也将鼓足的勇气气球一下戳破。
半晌，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昨晚被紧紧握住后留下的红印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还以为，也许离唐逾更近一步了，哪怕只是一公分。
少女沮丧不解，她坐回座位里，就在这时，罗浮和周信结伴走了进来，向唐逾打了声招呼：“上午好唐导！”
肖黄荠一直下意识看着他们的方向，于是她便也看见了，刚才面无表情、正和李爽“极度认真”谈着什么的唐逾扬起头，对两人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上午好，休息得还好吧？”女人说，然后跟他们笑着聊了起来。
肖黄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