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宁的梦境，依旧没有做完。

那些故梦还没有彻底对她敞开。

十二天阙的人都很忙，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希伽兰娜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就像只是在百忙之中路过一下跟老朋友叙叙旧。

唐洛宁也不是傻子，她不可能相信希伽兰娜本体降临只是因为一些荒谬的理由。

那么，很有可能是，事态变得更差了。

世界融合又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但唐洛宁在季琼霄这里得不到什么答案，季琼霄依旧悠闲，悠闲得像是十二天阙的事物与她无关。唐洛宁都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你真的是没有什么正事可以做吗？

季琼霄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唐洛宁的头，“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她存在，就已经是做了很多了，不懂不要乱说话。”

唐洛宁确实能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实在不能把季琼霄和定海神针这种形容之间产生什么联想。毕竟，气质太不符了。

“气质？”季琼霄懒懒地挑了挑眼皮，“这东西，我以前最不缺了。”

“那后来呢？”

“后来？”季琼霄对自己的过去没什么感觉，“后来，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没必要罢了。”

唐洛宁曾经问过赫连一个问题，那就是，过去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但这个问题，唐洛宁并没有对季琼霄问过。

唐洛宁一直觉得是她们两个默契地都不提起过去，但后来发现，其实季琼霄并不在意这些。

也可能是因为，季琼霄觉得这是一个没有价值的话题，因为唐洛宁早晚能想起来的。

唐洛宁想问季琼霄的是另一个问题。

过去，和现在，哪一个更重要？

“说真的，我在网上看见过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季琼霄答道，“未来更重要。”

……那你赢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唐洛宁发现，她和季琼霄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改变，反而越来越像普通的室友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完全顺理成章。

但又好像更加奇怪了。

也不能说是奇怪，只能说，让唐洛宁感到一种更加莫名的迷茫。

就好像是一个选择题只有AB两个选项，但正确选项是C。可问题是，试卷上根本就没有C这个选项。

这就是唐洛宁现在的心情，事情的发展跟她怎么选择没有一点关系，因为标准答案她根本触及不到。

或者说，主动权从始至终，都在季琼霄那边？

很显然，唐洛宁不擅长女性向攻略游戏。

NPC的回答是固定的，玩家的选择是有限的，甚至攻略也是列好的，能不能攻略，完全取决于，玩家想不想。

跟选项从来没有一点关系。

说实话，唐洛宁真的看过一个“研究”，虽然她现在已经忘了是从哪看来的东西，反正大意是，所有女性都天生是双性恋。

唐洛宁当时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先别谈什么性恋的问题，她就从来没考虑过恋爱这个问题。

所以，在主事件被忽略的时候，她也就没必要去钻研下面的附属词条。

那么，现在呢。

平心而论，不论前生不论来世，不记过去不想将来，季琼霄这个人，还挺……

没法描述。

唐洛宁找不出一个概括性的词汇。

如果实在让她描述一下，那就是：性别女，容貌优，性格无法言喻，行为莫名其妙。

……除了外表是好评内在全是负面评价。

就离谱。

……但也不能这么说，性格无法言喻是因为这个人太会装，行为莫名其妙是因为她本体根本不在这个世界。反正，都这种世界背景下的人了，也不能用正常的标准评价她。

但，如果先抛开这些不谈，如果她自己只是唐洛宁。如果，唐洛宁永远不会有从前的记忆，如果唐洛宁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人，那么她对同样普通的季琼霄，会是什么样的看法？

……唐洛宁自己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那还用说吗，首先为个人安全着想远离这种看上去精神就有问题的。

这就挺离谱的。

唐洛宁能看出来最近季琼霄在努力的用着普通人的样子和她相处，和普通的唐洛宁相处，但唐洛宁也看得出来，这对于季琼霄来说，其实挺难的。

毕竟，无论怎么说，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她在很努力的学着这个世界里人的方式和她相处，在努力获取她的认同。

这就，很让唐洛宁觉得，有些，难过。

潜意识里的难过。

其实没必要的，不是吗。

她完全是可以不出现，等到唐洛宁自然而然地恢复之前的记忆，然后再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唐洛宁的面前。这很简单，毕竟，她提起出现了，也没有推动这件事的进程，反而是在折磨她自己。

这也让唐洛宁觉得无所适从，因为她没有办法投入对等的情感。

唐洛宁也在想，在那些从前，诺薇荼记忆里的她，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于是唐洛宁最终还是问了季琼霄那个问题，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唐洛宁说季琼霄很会装，是她真的很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在大部分情况下，唐洛宁都看不懂她到底是什么心情，就比如，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呃……”唐洛宁思考得很认真，但她很快明白，季琼霄问这个问题，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让她回答。

“以前的我看你，就和现在你看我差不多吧。”

唐洛宁震惊，难道她以前在原初世界是很厉害的人物吗？

“……不是那个意思。”季琼霄也无语了，为什么唐洛宁第一时间联想得能是这个，“我是说，你现在看不穿我，我以前也看不穿你。”

不应该啊。唐洛宁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如果她的性格没有太大变化的话，那她应该不是个擅于伪装的人才对？

“倒不是你的问题。”季琼霄说起从前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她的眼睛里闪着点点星光，像是澄澈的湖泊映着夜空下繁星明月，“大概是，那个时候的我，还很稚嫩天真，不谙世事吧。”

这是季琼霄对自己从前的评价。

“你确实是有些地方没有变的，比如，有混吃等死的心，没有混吃等死的运气。”

唐洛宁：……这你都看得出来？

季琼霄笑了笑，“就相当于，你终于找到了一份准备养老的工作，但是公司倒闭了；不仅公司倒闭了，老员工还都跑路了，跑路的老员工还跟你私交匪浅，导致你也得被迫跑路。”

那听起来确实挺惨的。

“我才惨好吗。”季琼霄无语地又敲了唐洛宁头一下，“对我来说，我铁饭碗好好的，突然公司被别人搞得倒闭了，还拉着我非要一起跑路。”

唐洛宁：“……恕我冒昧，如果我们都是受害者的话，那么公司到底是谁弄倒闭的。”

季琼霄叹气，“你猜这些人里我觉得最像神经病的是哪个。”

……懂了，希伽兰娜。

此时唐洛宁突发奇想，上次她听到希伽兰娜后突然就多回想起了一段记忆，不如……

唐洛宁试探着问季琼霄，“所以，这些人，一共是十二个人吗？”

季琼霄知道唐洛宁想问什么，于是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熟悉的备忘录界面，上面是十二个名字。

赛里斐斯、希伽兰娜、洛莫克、兰修、赫洛娅、夏柯莉安、加蒂斯、埃文赛斯、诺薇荼、诺瑟狄、伊波克希娅、希音

唐洛宁的第一反应是，“你居然排这么后面？”

季琼霄：……不是，你这是什么奇妙的关注点？早知道把自己写第一个了。

季琼霄开始思考怎么解释，其实十二天阙这根词只在这个世界有，在原初世界根本不存在，而且他们是前七后五各成一个序列……

算了，解释不了。

季琼霄直接被唐洛宁一句话噎死了。

当然，唐洛宁那一句话只是调侃一下季琼霄。她在这个名单里看见了很多熟悉的名字，比如希伽兰娜，比如她记得赛里斐斯是越星时，赫洛娅是赫连。她对这里的每个名字，都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她也能感觉到，这个名单里，没有她自己。

肯定是没有她的，如果有她那她现在也应该在原初世界，而不是在这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是，按季琼霄所说，如果在那个最初的时间段她们曾同行，那为什么……

哦，想起来了，赫洛娅说的，她没活到最后的大结局。

但是她其实是在暗示季琼霄把她的名字写出来，但很显然，季琼霄没满足她这个愿望。

季琼霄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唐洛宁的表情轻轻地笑。

唐洛宁知道季琼霄肯定知道她想看什么。

“没到时候。”这是季琼霄给出的解释。“你还是去做你的梦吧，说实在的，拔苗助长并不是个好方法。”

这也算拔苗助长？唐洛宁不是很理解，难道在平时她恢复记忆还对她自己有损害不成。

“当然有啊。”季琼霄说，“损害你面对我的心情。”

……一个什么都能看出来的人，真的很让人难以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