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洲市特调局，刑侦部。

一叠资料被摆在了郁亭秋的桌前。“检验对比分析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这些是七月四日益光区郊外事件中能够确认的尸体的身份资料。这些是七月十七日澄沅区事件中死亡人员的身份资料。”

“这两起事件中，部分人员的身份信息是存在很高关联度的，尤其是——”

一张男人的照片被放到了资料的最上方。

“尤其是这个人，曾庚。”

“按照时间顺序锁定的，七月十七日澄沅区事件中的第一名异变人员，是他名下公司的员工。”

“随后的连续两例异变，也是在他公司的办公区内。而他本人，我们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在益光区郊外祭坛处真的死亡，由于超自然力量的影响，尸体的损毁状况过于严重，器官甚至是骨骼都无法辨认，而血液样本显示，在一具尸体中有来自多人的血液样本，甚至不只有人类的血液。但可以确认的是，他本人目前处于失踪状态。”

郁亭秋听完汇报，思索了片刻，“曾庚的亲戚朋友呢，他失踪了，没有人报案吗？”

“这是另一个奇怪的地方。经我们调查，他的父母妻子都在前三年内因器官衰竭陆续去世。他在公司不怎么管事，平时工作都不需要向他汇报，他平时也不怎么和朋友联系。而他住的那个小区，由于物业拖欠电费，小区内部路灯和监控都是停用的。附近的监控也缺失严重，我们甚至查不到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带上外勤人员，去他家搜查一下。”郁亭秋说完，直接一个电话打到齐鸿羲手机里，“你们谁在单位，跟刑侦的人走一趟。”

十二天阙这个组织，可能是人均谜语人。

桑青着实是长于话术，但白鹤羽着实是油盐不进，两人话里话外机锋过了半天，最终，或许是桑青的坚持不懈打动了白鹤羽，也或许是白鹤羽终于觉得烦了，总之，白鹤羽拉了个人出来顶包。

也终于让众人见到了十二天阙的第二位成员，顾疏狂。

又是一个让人充满吐槽欲望的名字。

十二天阙，每个人的名字听起来都像是假名。

然后，桑青发现，顾疏狂的谜语人程度，远胜过白鹤羽。

顾疏狂是个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堪忧，说起话来更让人觉得堪忧的男人，但鉴于他长得不错，审美也还不错，所以勉强可以算作一位艺术家。

澹清默默看了一眼顾疏狂左手上的狰狞纹身，图案很像山海经插画中的相柳，狰狞恐怖的九头蛇。

这个纹身就带着一种很嚣张的感觉。

黑风衣可能是能力者组织的固定着装，从五都侯到十二天阙，人均一件黑风衣。顾疏狂的黑风衣背后是和他手上纹身相同的九头蛇图案，对照一下白鹤羽背后的冰龙，两个人还在这方面还确实有着共同点。

而此刻唐洛宁脑子里想的问题是，为什么，特调局和十二天阙的见面仪式，要在她的病房里，是特调局的大别墅会议室不香吗？

你们真的不嫌挤吗？

白·美丽娇弱不能自理·鹤羽看了唐洛宁一眼，指尖轻轻在自己的颈圈上蹭了蹭，对她比了个口型，“疼。”

唐洛宁秒怂，甚至把病床上的枕头让给了白鹤羽当靠垫。

白鹤羽笑了笑，伸手牵住唐洛宁的手腕，“我们出去走走。”

唐洛宁的心里突然浮现出这样一种念头：白鹤羽的手和她的人一般，初触碰时像是雪片落在肌肤上的微凉，握紧了却是随时都可能流走的温热。

其实这是文艺版的。

唐洛宁心中还有几个不文雅的念头，就比如，她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高中时候的好闺蜜手拉手一起去卫生间。

白鹤羽这张脸无论走在哪回头率都是爆表，在医院走廊逛了一圈吸引了无数目光，唐洛宁默默想着，如果白鹤羽能去骨科病房那边逛一圈，肯定能造就不少医学康复奇迹。

漂亮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美好，白鹤羽拉着唐洛宁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边，即便她趴在防护栏前望着没擦净的玻璃窗，也像是在渡轮栏杆旁遥望着沧海茫茫。她转过头，轻声细语对着唐洛宁说起话，却让唐洛宁的心头再度警铃大作，“你发现你的能力，和别人不太一样了吗？”

白鹤羽握上唐洛宁的右手，她的手指轻轻一点，唐洛宁就感觉一种炙热不受控制地在她右手迸发，随后，那把由火焰凝成的匕首，再次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白鹤羽的手指轻轻敲击，匕首又随之消散了。

“你有和别的能力者交流过吗。一阶的能力者，通常只能下意识地发散能量，并不能达到这种细致的掌控。你对能力的控制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层次。”

“你有想过，是为什么吗。你会不会觉得，你对你的能力，其实非常熟悉，就像你已经拥有了它很久？”

看着唐洛宁冰冷的脸色，白鹤羽轻声叹息，伸手解开了自己的颈圈，手指抚摸着自己的伤疤，声音委屈而低落，“又在怀疑我了，是吗？”

唐洛宁现在像是被老师抓住作弊的学生，只能毫无底气地嘴硬，“我没有。”

在白鹤羽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唐洛宁还以为白鹤羽指得是她的“罪魂冥轮”。

但唐洛宁知道白鹤羽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感觉自己对超凡能力非常熟悉，而且对于超自然事件接受良好。

问题是，白鹤羽，为什么对她这么了解？

唐洛宁很难做到不去怀疑白鹤羽。

但白鹤羽，说实话，唐洛宁真的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唐洛宁稍微露出一点苗头，白鹤羽就立马任打任骂毫不反抗，然后就开始装可怜。

而且白鹤羽还有极高的美貌加成，对着这张脸，说话声音大了都会很有心理压力。

问题是唐洛宁也只能怀疑，毕竟白鹤羽也没真的做什么。

这种感觉就很令人心里焦躁不安，就像是上学时候对老师说，自己的作业不小心落在家里了，但事实上是根本没写；老师说，好的，我知道了，那你明天记得带来。

你在伪装自己，但对方看穿了你，你也知道对方看穿了你。可对方不说破，你又不知道对方究竟会不会说破，就只能一直焦躁不安。

白鹤羽说，“我们回去吧。”

唐洛宁不知道白鹤羽有没有信她的话，她只知道，白鹤羽拉着她的手，还是很温热。

唐洛宁和白鹤羽回到了病房，而桑青和顾疏狂，还在拉扯。

桑青和顾疏狂的语言水平是什么级别，这么说吧，唐洛宁和白鹤羽出去转了一圈，桑青和顾疏狂还没聊完十二天阙这四个字的含义。

当然，如果是白鹤羽的话，可能会直接懒得和他聊。

澹清可能也觉得这两个人的对话不需要别人打扰，于是，她领着唐洛宁去办了出院手续。

白鹤羽闲庭漫步般坠在唐洛宁后面。

经过满雨旋的治疗，唐洛宁从根本上省略了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修养过程。这也是主要因为唐洛宁的伤势绝大部分是因为受到荧惑守心的影响，如果是单纯的外伤，那满雨旋的能力还比不上正规医院的医学治疗。

特殊病房的手续办得很快。唐洛宁利索地办完出院手续准备走人，回头一看，白鹤羽还坠在她后面。

唐洛宁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白鹤羽对她说，她自己身上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没有钱，且没有地方住。

但唐洛宁现在想到了一个更严肃的问题，“你不会，是要跟着我回家吧？”

“嗯？不可以吗？”

“不是，我是在想，你没有手机怎么坐地铁？”

这年头都已经取消纸质车票了。

白鹤羽：……什么东西？

唐洛宁曾经一度怀疑，白鹤羽这个人，是不是从哪穿越过来的。

毕竟身上没带身份证和现金都处于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但你身上连手机都没有，你能是现代社会的人？

唐洛宁和白鹤羽面面相觑，最终，澹清把一辆破旧的轿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拯救了在路边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唐洛宁表示不能理解，特调局的办公地点都是别墅区，怎么车是这么辆破车。

澹清一脸淡定地为唐洛宁解惑，“因为这车太顽强了，特调局都搬家了，车还没坏，没办法，得开到坏才能换下一辆。”

为了以后自己的工作安全，唐洛宁由衷祝愿这辆车尽快退休。

破旧的轿车把两人送到唐洛宁家楼下，又摇摇晃晃地开走。唐洛宁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不是，你们真的让这人住我家的？

我家也只有一张床啊？

澹清：主要是人家乐意，而且我看你也没反对？

唐洛宁：……我说我刚才是没反应过来你信吗。

唐洛宁站在自家楼下，突然间就不想上楼了。

于是白鹤羽率先迈出步伐走到单元门前，回头看向唐洛宁，“你怎么站在那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