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如类似情节需要作话高能预警,可留言告知
下班了。
唐洛宁站在地铁站门口,却始终迈不开步子去踏上回家的路。
不是梦。
这个认知冷酷地停留在她的脑海,将连日来被梦境困扰的疲倦全都化作恐惧压在她的肩上。
其实她还可以继续挣扎一下,毕竟出现在窗台上的红色液体最大可能是油漆。但她并没有验证那液体到底是什么,或者说,她已经没有勇气去拉开那扇窗。
但,家还是要回的。
唐洛宁甚至根本没产生过去外面住一晚的念头,根据恐怖片中总结出的经验来说,不管那是什么,锁定的都是她这个人而不是那间屋,她跑到哪去都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而且,今天是周五。唐洛宁决定今晚干脆不睡觉了,直接来个通宵。
想到这里,唐洛宁终于壮起胆子,走进了地铁站。
走出地铁站,路边的行道树上,并没有乌鸦的影子。
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唐洛宁裹着被子靠在床头,抱着电脑塞着耳机看着剧,床头柜上还有零食和肥宅快乐水。
温暖、舒适且安全。
夜深了。
耳机里电视剧男女主角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化作一片昏黄的色块,在她的眼前闪动。
或者,不是画面在闪烁,而是她控制不住眼帘的低垂。
夜,深了。
在温暖舒适的朦胧中,唐洛宁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远方回荡,像是收线时的风筝朝着她逐渐飘来,缓慢地落到她的身上。
“唐洛宁……”
那道声音其实很怪异,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先天失语的人成年后终于获得了语言能力,在学习说话时试探着发出的声音。
“唐洛宁……”
就算是白天在大街上被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喊起名字,唐洛宁可能都得打个寒颤。但现在她半梦半醒着,耳机里还混杂着电视剧中的吵吵闹闹,于是,她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哎,在……”
在她回应之后,那道声音消失了。
而唐洛宁也彻底进入了梦乡。
七月三日晚,11:47,申洲市益光区。
齐鸿羲右手依旧挥舞着鼠标,双眼注视着屏幕,左手准确地在身后找到响着特别来电的手机,划过接听并打开扬声,“喂,什么事。”
电话的另一端是清冷的女声,“二十分钟,益光区西平路R300高速路交叉集合,紧急、危险,路上说。”
“OK,收到。”齐鸿羲熟练地按下ESC发起投降,套上挂在门口的大衣,出门。
12:03
骑着辆小摩托赶到集合地点的齐鸿羲看了看这架势,禁不住压了压眉头,“这么急的事?”
通常他们出任务都是开着他们那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破车,今天居然是警车开路,这是调了别的部门联合行动,看来是个大事。
郁亭秋站在最中间那辆防暴车旁边,声音依旧清冷如雪,“上车,人齐出发。”
齐鸿羲利索地钻进后座,一眼就看见了旁边穿着似乎是棉绒厚大衣厚长裤长筒靴甚至怀里还抱着头盔的付春山,齐鸿羲有点绷不住脸色,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来,“我说,你过冬呢?
付春山看向齐鸿羲的目光带着一种异样的怜爱,像是老父亲看着自己在地上打滚的傻儿子,“你是不是,不知道,一会是要钻墓?”
齐鸿羲:?
他看了看自己的风衣和旅游鞋,好险没从嘴里吐出个脏字。“但她说的好像是危险而不是高危?”
“动动你的脑子。”付春山无力吐槽,“如果是高危你还能在这看见普通人?”
主驾驶位上的特警同志目不斜视,似乎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车门又被打开,程季同也钻了进来,“往里挤挤。”
副驾驶的车门也被拉开,郁亭秋利索地坐下,“出发。”
这次是个突发事件。森林防火巡查人员在巡山时候发现了疑似新鲜盗洞,于是报了警,民警过来在盗洞附近排查了一圈,逮到几个精神明显不正常的盗墓贼。原本初步判定是因为地下缺氧导致大脑供血不足产生幻觉,结果跟着这几个人再一搜,发现还出了命案,又上报到刑侦科。刑侦科的过来,发现盗洞口那边的血腥味有点不正常,但这专业不对口,办案的都没有下墓的经验,带队的老刑警是知道些东西的,没让人继续往下探,把事情一上报,就转到他们特调局手里了。
特殊事务调查管理局,简称特调局。
郁亭秋简洁地做了工作部署,“我们下去,他们封山。”
齐鸿羲在心里叹了口气。特调局就出了四个人,不是说特调局的人耍大爷不动弹,是特调局真就拉不出几个能出外勤的活人。他们四个里面,就郁亭秋一个是正经当过兵转业过来的,他们三个都是属于特调局外聘征召人员。主要是,特调局伤亡率高,自然招人就难。你拉普通人过来干这活,不是纯送死吗。
而且,不是普通人的,也不愿意进特调局。你以为特调局全称里为什么有“管理”两个字。
郁亭秋不知道身后队员心里的弯弯绕绕,或者说她知道但她也没时间去当心理咨询师。“做好心理准备,这么多年了,考古专家都没在这地方找出什么来。”
齐鸿羲心里一惊,一旁的程季同已先他一步发问,“你是说,可能是……那个?”
齐鸿羲已经要在心里骂人了,这还不是高危?
郁亭秋没回答,而是说了一句联系不上上文的:“阿清说安全。”
三人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阿清指的是澹清,申洲特调局里的组员,非战斗性能力,没法出外勤。但澹清这项非战斗性能力,是“灵知”,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预测。阿清说安全,那肯定就安全。
夜,更深了。
唐洛宁怀疑自己是睡落枕了,睡前姿势不雅果然不是什么好习惯,她一醒来就觉得自己浑身硌得疼。
等等,为什么是硌得疼,她不会睡觉翻身压到笔记本了吧?
好像还真是,胳膊下的东西冰冷而坚硬,好像真是她的笔记本。
不过,她的笔记本,尺寸好像没有这么大?
身下,所有能接触到的地方,是冰冷而坚硬的触感。
是平整的石板。
唐洛宁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是一座巨大的石屋,或者说,宫殿。青石筑成的墙壁与地面看不到一点连接出的缝隙,仿佛这石窟是掏空了一块如同山高的巨石。石墙上端悬挂着昏黄的灯火,摇曳着光晕的同时也散发着一股火油味。
空气当中,除了火油,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味道。
是血腥味。
很浓的血腥味。
这不是梦。
唐洛宁已经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遇到的第二次超自然事件。
她从发现自己身处这里的第一刻,脑子里就没有产生什么是不是被绑架之类的念头,相反,她很淡定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又一起发生在她身上的超自然事件。
但她也着实畏惧。
而令她畏惧的,不是这间青石宫殿,也不是她如何出现在这里。
是她自己。
从她出现这里,从她意识到的那一刻,再到她方才嗅到的空气中的血腥味,她发现了一个令她无比惊讶的事实,她并不害怕这些。相反,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开始了。
到来了。
就像从这一天开始,她过去的以往的经历的二十四年的她站在她自己的面前,撕开了这个平凡的世界,告诉她,你其实属于那里,你要到那个不平凡的世界里去。
她为此感到畏惧。
她像是人格分裂的患者,又像是坐在电脑前玩第一人称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看着自己以前的生活过往,看着自己以后的剧情预告。
哪个是她?
哪个都是她。
唐洛宁是她。
她是唐洛宁。
血腥味,愈发浓烈了。
高举的昏黄灯火甚至照亮她身前的地面,更别提照亮这间大得离谱的青石宫殿。也照亮不了前方的路。
前方,空旷而漆黑,唯有血腥味,越来越浓。
伴随着血腥味朝唐洛宁飘过来的,还有一阵难以描述的声音,像是某种动物悉悉簌簌的爬行声。
声音逐渐接近了。
1:06
齐鸿羲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洞口之下的血腥味。
不是闻到,而是“感觉到”,就像郁亭秋“看到”一样。
郁亭秋的脸色很白,不是那种被形容为脸上没有血色的苍白,而是纯白,像是打印机旁备用的白纸,像是刚刷完白灰的墙面,纯白。
她的能力,是“全知之眼”,且主倾向天启,副倾向为秩序,不会受到邪祀信仰的干扰。
一定程度上不会。
洞口只有他们四个人。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是能够在一线与超自然事件对抗的超凡能力者,特警的主要任务是搜查抓捕那些逃窜的盗墓贼,以及撤离这附近的所有普通人。
普通人在超自然事件中本就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尤其是,邪神祭祀类事件。
这是郁亭秋的全知之眼给出的判断,地下深埋的不是什么古墓,而是一座祭坛,而祭坛之上的不明存在已经觉醒,误闯的盗墓贼为祂献上了第一批血肉祭品。
是的,祭品。
唐洛宁看过一些一闪而过的历史向短视频,那些视频中说,在上古盛行活人祭祀的时期,处决祭品的方式花样百出,甚至人祭的种类有几十种。那些祭品,有的是被拘禁成特殊的姿势死去,有的是死后尸骨被摆成特殊的图案……
那么,她眼前的这些,算是什么……
一具具尸体,朝着唐洛宁走来。
他们的手臂高高举起伸向天空,随着身躯的移动而摇摆,像是在朝着上天进行祈佑之舞;他们的小腿与地面平行,像是跪在祭坛前尽显自身的虔诚;而他们的小腿却丝毫没有贴近地面,这样一来,他们能用来移动身躯的,就只有踮直的脚尖,像是封神演义中走炮烙的刑徒在忍受苦痛的步伐;而他们的头,早已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垂下,每一个头颅上的孔洞都在朝下滴答着液体,即便不再流动的血液已经逐渐变得黑褐。
他们,就以这种矛盾畸形怪异的姿势,朝唐洛宁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