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前，医院。

高典典从昏迷状态中醒来，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她看了眼四周，目光对上沙发上的男人，缓缓从床上坐起。

“小姐。”管家想去扶她，被躲开了。

高典典靠在床头，摸着平坦的肚子，面无表情：“你先回去。”

管家看了看他们二人，没听她的话直接回去，而是道：“小姐，我就在外边，有事喊我。”

房门关上，李明沉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他扬唇道：“李太太果真够狠，杀自己孩子的方式也不知道要温柔些。”

高典典眸底染着死气，听此，她唇瓣动了下：“等你出手，我的情况，会比现在好多少吗？”

李明沉怔了下：“看来你都知道了。”知道第一个孩子，是他让人弄死的。

“为什么？”高典典语气平静得可怕，他不解释，因为打一开始就没想彻底瞒着她，否则又怎会放任自己调查，放任那个动手的人继续留在A市，甚至，他所赠与的支票，署名还是他自己。

“没为什么，如果实在要一个理由，就跟你早上杀死这个孩子时一样，基于恶心与厌恶吧。”他走上前，瞅着她以往高贵如今狼狈的脸，笑开了，“你在动手时，一定松了口气吧，认为我不要孩子，你可以解脱了，对吗？”

高典典平静的面容皲裂开，她捏紧手：“你恨我。”她用的陈述句，而非疑问。

李明沉没回应这句话，他俯下身，捏着她下颔，左右看了几眼，最后嫌弃般甩开：“瞧瞧你现在这样，丑陋不堪，别说喜欢，谁见着都想退避三舍吧，难怪路非凡不待见你。”

久久没听人提起这个名字，高典典心脏一刺，她瞪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不是早就告诉你了。”李明沉淡淡道，“孩子，给我生一个孩子。”

高典典浑身抽痛，她呼吸不稳，忍无可忍，狠狠甩他一巴掌：“李明沉，你给我去死！”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他先是笑了下，随即脸色阴沉，蓦地伸手，一把掐住高典典脖子：“在我死之前，我一定会先将你大卸八块，让你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

高典典无法呼吸，她拼命挣扎，在她以为自己真要被掐死时，男人松手，放开她。

“当然，你现在还不能死。”他抽了几张纸巾擦手，“医生说你两次流产伤到子宫了，再怀孕不容易，看来你接下来得遭更多罪了，就下个月吧，继续试管，如果胎儿无法在你体内存活，估计你流产的次数还得再增加。”

“你做梦！”高典典捂着脖子，气疯了，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敢提生孩子的事，“我要跟你离婚，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李明沉像在看一个小丑：“想离婚，生下孩子是你唯一的路。”

“那就看看，我自己的肚子，到底做不做得了主！”高典典本就不是能轻易受威胁的人，上一回的妥协，已是她的极限，“什么名声，什么高家，什么脸面，我通通不要了！”

“哈，哈哈。”李明沉拍手叫好，“你高典典要真有这个勇气不在乎一切，我倒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惜，你做不到，你身上的枷锁，一辈子都脱不下来。”

“那就试试看！”

李明沉笑容消失，他盯着她，深邃的眼底漆黑一片，许久，他转身离开，走至门口，他背对着她，道：“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动这个孩子，你把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我名下所有财产全部留给他。”

高典典怒吼：“你去死！”

门关上，李明沉看了眼一旁的管家：“照顾好她。”话罢，他没有任何迟疑地离开医院。

“小姐，您没事吧？”管家进来后发现高典典脖子上的勒痕，瞳孔一震，“是姑爷干的？小姐，李家欺人太甚，我们通知老爷吧，他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即便高家这大半年生意场失势，靠着李家的官场门路才稍有起色，可也不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忍气吞声啊！

“不用。”高典典深吸口气，额角因身体疼痛冒着冷汗，“给我备车，我要去处理一个人。”

-

商场内，一片混乱。

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可无论他如何卑躬屈膝，挥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力度没有丝毫减少。

忽地，四周安静下来，十几个黑衣保镖整齐划一冲过来，分成两排，将这间涉事小店铺围起来，高典典在管家的搀扶下，迈着极慢的步伐走过来。

女人长发披散，唇淡如血，脸色苍白，又袭一身白色长裙，俨然一副病入膏肓般的模样。

四周的人纷纷散开，路非凡护着秦雨欣，不让她被人流冲走，点好的餐因为这场变故，迟迟没有做好，她不悦地搂着人，打算去别的楼层。

视线不期而然和高典典对上，联想到这场变故，一个猜测浮现脑海，她皱起眉，却没想逗留。

“姐姐，那人说的，孩子，是......她的吗？”秦雨欣显然看到了高典典，也听到了那几个男人的聊天内容，她睁大眼，向路非凡求证。

“不知道。”路非凡不想她接触这些黑暗的事情，“走，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啊——”一声惨叫响起。

围观的人想凑上前看看里边发生了什么，可黑衣保镖将店铺围得水泄不通，在外面，根本看不见半分。

高典典接过管家递来的热毛巾，一点点擦掉手上沾到的鲜血，看着地上血肉模糊，蜷缩仿若蠕虫的男人，她扯唇笑起来，笑着笑着，脚步不稳地往后退。

“小姐，后面的事情交给别人，我们回去吧。”管家扶住她，不安道，“您现在的身体，不能任性的。”

高典典笑着丢掉毛巾：“好，回去。”

白裙子女人从店铺出来，裙摆被血染红了数朵红花，跟来时一样，她走得很慢，只是在某一瞬间，众人发现她的目光似乎看向了他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女人眸底似乎掠过一丝失望，不等众人探究，她收回视线，一步步离开。

-

“姐姐，如果她的孩子，真的是被，被她丈夫害死的，她是不是太惨了？”秦雨欣离开商场后就心不在焉，“她刚刚的气色看起来也好差，比去度假山庄那天见到的，还要差。”

路非凡开着车，闻言，她空出一只手，点了点她脑门：“笨蛋，是谁之前拿她当情敌的，现在这么惦记她，我很难不怀疑你在试探我。”

“试探？试探什么？”秦雨欣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她重重一哼，“我才不需要试探，你又不喜欢她。”

路非凡：“嗯，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看着她说，整得好像在跟她下保证一样，秦雨欣腹诽完，又忍不住想起高典典的事：“姐姐，你说他们都这样了，是不是会离婚啊？”

“我倒不知道，我们家宝贝也会有这么八卦的一天。”

“你怎么都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呀？”秦雨欣孤疑地看着她，这眼神，就好像在怀疑她心里有鬼。

路非凡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扭头，捧着她的脸：“宝贝，你看不出来，我在避嫌么？”

四目相对，秦雨欣心跳咚咚咚跳的飞快。

“谁让你避嫌了，我哪有那么小气，别，别盯着我了，快开车，这里不让停车的。”

路非凡低笑了下，凑上前亲了亲她嘴角，这才将车子重新启动。

高典典跟她那个丈夫，迟早会斗到你死我活，只要不牵涉到她，他们的事情，她并不想管。

回到学校，路非凡一手提着好几个购物袋，一手牵着小姑娘走向宿舍区，在经过驿站时，秦雨欣突然想到，自己下午收到取件码来着。

“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快递。”

快递不轻，秦雨欣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包装袋上的字迹又受潮，看不清字了，于是她边走边拆，将外袋撕开后发现里边是一个彩色硬纸盒，盒子里，是一大叠彩色卡纸。

路非凡扫了一眼，大抵猜到是谁寄来的了。

“回去再看。”她道。

秦雨欣好奇心重，没等回去就按捺不住翻开卡纸，内页上，是彩色笔涂鸦的卡通图案和歪曲不正的零散大字，看清内容，她讶然看向路非凡：“姐姐，是我们暑期去拜访的那所学校寄来的，这些都是孩子们写的感谢信，他们说很喜欢我们捐赠的东西。”

“只是，他们为什么都只感谢我啊，东西明明是姐姐捐的啊。”

话落，猜到原因，对上女人笑吟吟的眸，她咬唇咕哝：“哪有人做好事记别人名的。”

“如果不是你提议，我也不会去做这件事。”路非凡搂上她肩膀，“走吧，回去再看看他们都写了什么，要是你看得开心，我再捐些。”

秦雨欣抱紧盒子，要求道：“下次捐你不能用我的名义了，至少，得有你的名字，我喜欢看别人夸你。”

路非凡：“都听你的。”

“对了，姐姐，我国奖申请过了，我们拿这笔奖金捐赠好不好？”

“不好。”路非凡当场打消她这个念头，“忘记这奖金多来之不易了？好好存着，别动其他念头。”

秦雨欣还想再说什么，后面突然一阵大骚动，一堆人往前跑，有人不小心撞到她，正要道歉，回头看到路非凡的脸，先是一惊，而后一喜：“阿姨，1区和2区出大事了，你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