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九个月。”程三老爷程碧树很肯定的说道，“你母亲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去医院检查，发现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的当天，程妈就在那家医院里头，撞破了林楚沧的丑事!那个孩子当时是新生儿……”

林语嫣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追问三舅道，“程妈将这事儿告诉我妈妈了吗？”

程三老爷程碧树摇了摇头，“起初并没有。你也知道你母亲怀上孩子不容易，程妈着实是怕你母亲情急之下，出什么闪失，所以没有说。可是你母亲是何等聪明，又何等敏锐的女人呢？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林楚沧的不对劲!你要知道，在林家，程妈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程妈。原本应该只是想跟程妈诉诉苦，再让程妈帮忙多注意一些林楚沧吧，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程妈到底还是交代出了实话。”

原来在林伯母千辛万苦才有了孩子，甚至还处于孕期的情况下，就已经知道了她深爱着的丈夫背叛她了!就连宋凌云听到这儿，心里都忍不住暗骂起林伯伯来了！再看看语嫣，她此刻又该有多难过，多纠结啊？

“然后呢？”林语嫣虽然也痛恨爸爸背叛了妈妈，可是也没有因为痛恨，而蒙蔽了理智!“妈妈做了什么？”

程三老爷程碧树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只因外甥女此时此刻最关心的竟然还是她的亲生母亲做了什么，而不是心疼自己的母亲遇人不淑，指责自己的父亲的背信弃义!“你母亲只是上门赶走了那对母女。你不必怀疑这一点，信上说的很清楚，那孩子是在五年前才丢的!你妈妈在十八年前并没有把那对母女怎么样，要不，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老实说，林语嫣是不大相信自己的母亲当时仅仅只是上门赶走了那对母女，而且那封信其实也只能算是妈妈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既然如你所说，她们母女俩一早就被妈妈给赶走了，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呢？”

程三老爷程碧树满面鄙视的作答道，“‘龙胜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老话说的，是半点儿没错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是风尘女子，她那个娘跟林楚沧之前也是，还是林楚沧替她赎的身!此外，她还有一个小妹，也是风尘女子，而且即便是被人赎了身，仍不愿就此从良，就到现在，也还是在做那种不干不净的生意。不过这生意，也为她挣了不少的本钱，还勾搭起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当年，你母亲念在自己有身孕，想为你多积些阴德的份上，只是赶走了她们。她们离开了林楚沧的供养，便投奔那个生性风流、自甘堕落的小妹去了。那种女人吧，别的本事没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再加上，有那个孩子的存在，没几年，便又把林楚沧的魂儿给吸走了!林楚沧将她们母女俩送到了上海，又背着你的母亲，将她们供养了起来!”

“那个……孩子，还有一个交际甚广的姨妈?而且还是从事风月场的工作的?我妈妈在信里说，那个孩子也是秦淮河上有名的人，很多达官贵人都慕名而去过，那么，她的姨妈竟也没有半点儿她的消息吗？”林语嫣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很僵硬。

程三老爷程碧树发现自己的这个外甥女虽然年轻，但着实是继承了她的母亲的聪明与敏锐，也晓得轻易蒙骗不了她的，不过事实也确实就是让人很匪夷所思的，所以也没有蒙骗的必要了。“那个孩子丢失的时候是十三岁，也还算是个半大点的孩子，人又是在上海丢的，而且林楚沧为了将她们母女俩藏的更好，便长期的切断了她们之间的往来，所以她也无法第一时间去托那些恩客们找孩子了。还是林楚沧从日本回来，去上海看望那对母女，却找不到人，再去找她询问的时候，她才知道人没了的。之后，应该也是找过人的。不过我想大概也是因为‘灯下黑’这三个字，才找不着人的吧。”

“‘灯下黑’?”宋凌云都忍不住重复了这个词了!说实话，此前自己和语嫣也一直想不通，明明秦淮河就在南京城里，而林伯伯在31年便回到了南京来了，又在南京呆了整整两年，才被蒋委员长外调去北平的!且不说林家本就是南京城本地的望族，多代经营，根深蒂固，人脉极广，那个“小艳红”还是秦淮河上的红人!依照常理来讲，肯定是一早就能找到人的!但如果说了“灯下黑”这三个字，那就不一样了!林家的根就扎在南京，将林伯伯的女儿再拐带回南京吗？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这么一想，可能反而忽略了眼前，也错失了寻回女儿的机会了……

林语嫣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三舅的话，不是没有可能的，不过总还是觉得事情另有隐情……

宋凌云倒是突然问了程伯伯一个问题，“程伯伯，那个孩子的母亲呢？”

“对啊！那个孩子的母亲呢？”林语嫣眸光锐利的望向自己的三舅问道。

程三老爷程碧树简单的回答道，“病死了。”

“病死了？”林语嫣的语调忍不住上扬了!这个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情人死了，和情人所生的女儿丢了，恰恰就是爸爸去日本公干的那一年?

程三老爷程碧树自然看出了外甥女的怀疑了，也因而不悦道，“你真是大小姐的日子过多了，不知人间疾苦啊!你以为在林楚沧为那个女人赎身以前，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一个风尘女子!和她妹妹一起!她们从小就是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大了，能出来陪客挣钱了！小的时候呢？能像你一样是被人侍候的千金小姐吗？吃不好，穿不好，底子也就那样了，即便赚了钱再补，那也是很难补回来的!病死了，很稀奇啊？”

林语嫣被三舅的话给堵住了，这些年来，世道一直都不太平，更不用说，是有着那样的身份的人了!姐妹俩都是风尘女子，可想而知，原本的家大概是个什么样儿了，离了家人，去到虎狼窝里，也不可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的。能做那种生意的人，又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呢？对于还不能替她们挣钱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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