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染是S大音乐系毕业，之后也选择了留校任教，虽然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怎么听说过消息，但如今已确确实实是一个S大艺术学院音乐系的老师。

而这也是为什么前几天秦臻和冉染会一同出现在S大。

季窈记得这件事，但意外秦爷爷竟也知晓。

“是不是好奇爷爷我怎么会知道？”秦爷爷哼了一声，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郁金香花丛，“秦氏虽然是秦臻他爸创下的，我这个老头不担什么名分，但公司上下这么多人难道还没有一个能给我传话的？这么说吧，秦臻前脚带着那个老师去公司，后脚就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季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以为秦臻放着家中妻子不理去外面见初恋太嚣张，现在看看，姜还是老的辣，秦爷爷终是压他一头。

“公司的人不知道秦臻已经结婚，那些叔伯也不知情，那天电话打来，还以为他谈了恋爱和我道喜。”秦爷爷摇摇头，“当初答应你们不办婚礼，不对外公布，就是我糊涂！”

季窈瞧见老人脸上的悔意，忙道：“爷爷，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最好的开口时机，她停了停，稍稍理了思绪后说：“刚才我同爷爷说那些话，爷爷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了，没错，我想……和秦臻离婚。”

话音落下，面前的老人神□□急。

季窈有所准备，继续道：“我知道这辜负了爷爷当年的好意。您那时一心想着我，想让秦臻给我一个新的家，我很感激，可这两年，在我努力地想要达成这个心愿却毫无结果后，我才意识到，任何东西强求都是得不来的。

“您提到冉染，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但这绝不是我和秦臻之间最根本的问题。”

秦爷爷不解，问道：“那会是什么原因，之前两年你们还是能过下来的。”

“爷爷也说了，只是过下来，可我和他是怎么过的，只有我们自己清楚。”季窈不由垂下眼睛，语气低缓，“两个人结婚需要感情来维持，而我和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又怎么能经营好结婚这件事？”

“这一次冉染的出现让我意识到，秦臻的心里或许一直还有她，而我呢，在知道他们见面的事后，第一反应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可笑我和他明明是合法的夫妻关系，却在知道他和前女友见面后连打电话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秦爷爷静默片刻，大概过了快一分钟，才缓缓开口：“筠筠，你真的想好了吗？”

季窈看着老人的眼睛，很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想好了。”

“……筠筠，我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你如果是真心做出的这个决定，那我肯定不会阻止你。”

“爷爷，我是认真的，我想……秦臻肯定也很愿意。”

听到秦臻的名字，秦爷爷原本有些惋惜的神情一下变了，他转过头，语气不悦道：“别和我提这小子，就算你说冉染不是根本原因，但你因为她才想起离婚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

“而且结婚的人还带前女友去公司，这么明目张胆的事他敢做就得敢担当，筠筠，这件事不管你们离不离婚，我都会你给找回公道的。”

季窈自知拧不过秦爷爷，再加上也确实看秦臻不爽，索性没有拒绝，只笑道：“爷爷不用生气的，反正不管我是不是您孙媳妇，我都会喊你爷爷，您要是想我，我也会立刻过来看望您。”

秦爷爷叹了口气，最后也笑了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到时候爷爷打电话给你，可别不接。”

“绝对不会，我保证！”

季窈举起手，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秦爷爷看了眼，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时，不远处管家王叔走了过来，说：“老爷，厨房做了一些新样式的点心，说是要让您和少奶奶一起尝尝。”

秦爷爷闻言，点点头：“行，去尝尝，筠筠，咱们先回去吧。”

“好。”

季窈应了声，与王叔一同扶着秦爷爷回到了客厅。

吃过点心没多久，秦爷爷看上去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但不管王叔怎么劝说，他都还是要留在一楼和季窈说话。

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季窈再三保证她不会离开，老人才点下头让王叔陪着回房休息。

之后一个多小时，季窈都在花园里闲逛，等到十一点半左右，阿姨过来喊她进去吃饭。

她这边回到客厅，楼上秦爷爷和秦母也先后走了下来，不过没等他们三个人在餐厅落座，玄关处就突然传来大门开合的提示音。

王叔反应最快地去察看监控，但在显示屏前待了几秒，一直没有回答。

秦爷爷皱起眉头，用不高不低的声量问道：“这个时间是谁过来？”

王叔回头看向众人，季窈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特意在她脸上停留了两三秒，他说：“是少爷回来了。”

秦臻？

季窈有些意外，但反应更大的还是主位上的秦爷爷。

老人家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冷哼，说：“这个时间过来，专门蹭饭的？”

秦母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公公：“爸，您怎么这么说呢，孩子回家怎么会是蹭饭。”

秦爷爷没有解释，也似乎是懒得开口。

秦臻一进玄关，就立刻感觉到家中气氛与往日有些不同，他脱下外套放在阿姨手里，刚要往里走喊人，就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知道回家了？”

季窈听见秦爷爷的问话才转头看过去，秦臻不愧是S大男神一般的人物，从头发丝到脚，每一处都透着禁欲又清冷矜贵的气质。

大概是听出自己爷爷语气不太好，秦臻认真地回答道：“抱歉爷爷，最近这段时间公司里事情比较多，所以一直找不到时间过来。”

他这话一出，季窈心里就乐了。

嘿，答什么不好，偏偏拿公司事多来当理由。

事多没时间回家，倒是有时间见前女友，还带人回公司！

果不其然，秦爷爷的脸色一下子沉了：“哦，公司忙啊，那是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对，不知道经营公司多么累，还经常催你回家。”

季窈听着这话，妥妥的阴阳怪气的语气。

但秦臻对前因毫不知情，即便觉得语气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反而安慰道：“爷爷言重了，以后我不管多忙，一定会抽时间回家看望您和妈的。”

他都这么说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就该最后客套一句，然后让他上桌吃饭。

结果，他的腿刚要往前迈去，秦爷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既然你那么忙，那还是早点回公司吧，爷爷我今天就不留你吃午饭了。”

话音落下，整个餐厅与玄关都安静了下来。

季窈看见秦母的脸最先难看起来，但或许是深知自己这位公公的脾气，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提出疑问。

而另一边秦臻，一贯冷静的面孔也不由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季窈本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不动声色地侧头看过去，可谁想这一看，正好与秦臻沉冷的目光撞上。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男人没有说话，可她还是从他略显不满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句质问。

季窈歪了歪脑袋，眼睛大大地睁着，一副“我也不知道”“我也很困惑”的样子看了回去。

秦臻面色不由又冷了几分，他生硬地转移开视线，重新看向自己的爷爷：“既然爷爷这么说了，那我先回公司。”

“阿臻……”

秦母刚要阻拦，身边低着头已经拿起筷子的秦爷爷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如果说前面那些话是老人无心之语，那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实在再清楚不过。

秦母暗吸了口气，只好咽下原先想说的话，她看向阿姨，说：“小柳，你拿食盒装点饭菜点心，让少爷带回公司吃。”

小柳应声就要去厨房，但秦臻却开口打断道：“不用了妈，我先回公司，你们慢慢吃。”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再停留，只是短暂地瞥了眼季窈的方向，而后转身往外走去。

季窈收回视线，心里疑惑他刚才离开时那个目光是什么意思。

“爸，阿臻是哪里惹您生气了吗？”秦母果然还是要问个究竟。

秦爷爷抬眼朝她一瞥，不冷不淡道：“你自己的儿子还不清楚吗，工作狂，我这是不勉强他陪咱们用饭而已。”

“……”

秦母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对方的姿态显然不愿意再多说。

季窈察觉到秦母可能会转过头看她，赶忙低下头，也装作开始吃饭。

“……”

饭桌上一时静默，倒也算是遵守了食不言寝不语地老规矩。

午饭后，季窈准备离开，这个时候秦爷爷没有再强留她，只是在她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管你什么想法，爷爷都支持你”。

季窈心里，或者说安清筠的心里，负罪感渐渐消散，当一直对她好，关心着她的人支持她的决定时，她的心也能轻松许多。

下山的一路，是秦家的保安开车送季窈下去的，本来还打算直接送她回家，但季窈拒绝了。

除非和秦臻提出离婚，不然她应该不会再回去那个房子。

季窈这么想着，谁知保安的车刚离开，一辆黑色的库里南突然滑到了她身侧。

她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等缓过神抬头看去，就见副驾驶的车窗落了下来，露出了驾驶位上熟悉的一张脸。

“上车。”

冷冰冰的两个字从那好看的人嘴里吐出。

季窈心里暗骂，他这一脸要吃人的神情，哪里来的脸开口让她上车啊。

“……谢谢秦总了，不过我自己打车就行。”

秦臻听完这话，不知为何蹙了下眉，顿了一秒，再次发话：“别让我再说一遍，上车。”

季窈看出了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想了想，还是觉得他没胆对自己下黑手，思忖后点点头：“那好吧，多谢了。”

她没有开副驾驶的门，很自然地走到了后座坐下。

秦臻朝后视镜看了眼，并没有出声说什么。

车门一关上，车子就很快开了出去。

季窈本想让他把自己送到书吧，但转念一想，反正都坐上车了，不如就今天把离婚的事谈妥当，也省得之后还得一次次见面。

“秦总是要回公司吗？”

去公司谈也不是不行。

季窈暗自想着，下一秒驾驶位上的人却淡淡开口：“回海蓝天。”

海蓝天的房子是当初安清筠和秦臻结婚的婚房，也就是原来安清筠以为的“家”。

季窈沉默了半秒：“不是说公司忙吗？”

“……”

秦臻没再说话，似乎对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为不太满意。

季窈心里哼了一声，她这可没有调侃他的意思，而是之前秦爷爷这么说的。

“那我也回海蓝天。”

过了一分钟，她自己开了口。

秦臻还是没说话，但车子去的方向正是海蓝天。

车子大概开了快一个小时，海蓝天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门卫估计很久没有看见这辆库里南，经过大门刷卡时还特别走了出来探头往车里看。

秦臻蹙了下眉，“滴”一声通过时迅速地将车开了进去。

季窈下车的时候，头晕脑胀得不得不站稳缓了缓呼吸，她拍戏这么多年，很少有晕车的症状，今天这样估计是才流产的缘故，再加上一路安静，憋闷得慌。

秦臻没有等她，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风风火火地就朝楼里走去。

海蓝天每一栋楼第一层都设有人脸模式，季窈也不急，等胃里舒服了点才自己过去刷脸上电梯。

她一路慢慢悠悠，本以为秦臻早就进了门，谁想下了电梯出来一看，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怎么不进去？”

她这么问，心里倒也明白，答案肯定不是为了等她。

果然，秦臻顿了一秒，转过头看来，语气不明道：“密码和指纹都进不去，你修改了后台？”

这下轮到季窈呆愣住了，她眨眨眼，突然后知后觉记起一件事。

那天安清筠看见秦臻和冉染出现在S大附近，回来后想到秦臻又快一个月没回家，一下冲动直接把大门电子锁的密码改了，还删掉了秦臻的指纹数据。

等等，所以之前在医院接到秦臻的电话，是因为他进不了门？

“……咳，那什么，有一天我回来，楼下保安说最近有行迹奇怪的人在小区附近晃荡，让我多注意门锁，我就保险一些把密码改了。”季窈做演员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说谎话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至于指纹……你知道我也没那么聪明，可能修改密码的时候不小心删了吧。”

她说这些的时候，秦臻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场心理较量。

她这番话不是为了真的让秦臻相信，而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追问，所以逻辑自洽要比事情发生的可能性更为重要。

走廊安静了大约三十秒，秦臻终于移开了目光，说：“开门。”

季窈点点头，即便背过身开门，她的表情都没有一刻的松懈。

电子锁带有隐形的监控摄像头，如果秦臻变.态一点，指不定哪天把这个时候的监控翻出来看。

门顺利打开，两个人走进去，从头到尾，秦臻都没有开口问新的密码是什么。

季窈本来想主动说，毕竟到时候她也不会再来，留这个密码没什么意义，但既然秦臻自己这么漠不关心，她又何必做这个好人。

想到这里，她也轻松起来，开始琢磨该怎么开口提离婚。

“秦总……”

“这是什么？”

季窈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打断，她转头看向秦臻的位置，发现他停在楼梯旁，头微微垂着，视线似乎落在了台阶附近的地面上。

季窈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心跳开始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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