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听起来有些绕口，伍榴月觉得有点好笑。

“你还笑？”陈郁南牢牢盯着她，嗓音低低的好像在威胁她，“你太倔了，我真想撬开你的嘴。”

屋外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是柳清派丫鬟来叫伍榴月，伍榴月与陈郁南对了个眼神，陈郁南身子一侧，闪到暗处去了。

“伍夫人。”这丫鬟一来就往伍榴月屋里看，伍榴月睨她一眼，她笑着说，“殿下快醒了，柳夫人让我来叫您过去呢。”

伍榴月摇了摇头。

丫鬟不免惊讶：“伍夫人为什么不去呢？”

“你这丫头好多的话！”小萤的声音自廊上响起，有些泼辣，她瞪了丫鬟一眼，说，“夫人想去便去，不想去就不去，还轮得到你来问么？”

丫鬟低着头跑开了。

小萤走来，搀扶伍榴月进屋，一抬眼，瞧见陈郁南立在桌边，她哑然一笑，忙道：“我出去还有事，一会儿再来服侍夫人沐浴。”

兴许是听见沐浴两个字，陈郁南的眼神有些晃动，也可能是风吹的缘故吧。

小萤将门轻轻关上，寂静的屋里两双眼睛短暂对视了一下，伍榴月走到桌边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下一行大字：“我不需要人来服侍我，你将小萤调回去吧。”

陈郁南默了一默，眼神光有些艰涩，他来到伍榴月对面，执笔写：“你就是在避嫌。”

伍榴月飞快地写：“随你怎么想。”

陈郁南沉口气，继续写：“这嫌有什么好避的？你不是不怕别人的闲话么？怎么与我一起，就怕起来了？”

伍榴月写了一个“嗯”字后想到什么，又跟着写：“因为我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么？”陈郁南问。

他的声音陡然响起，有些突兀，伍榴月看向他，两人又是四目相对，伍榴月拿笔要写回答的时候，陈郁南再次出声：“我就当你迟疑了。”

伍榴月落笔，他却转过了身去，有些低落地说：“我先回去了，你别忘了滴滴露。”

伍榴月索性搁笔，看着他的背影，他突然回头，冲伍榴月淡淡一笑，说：“要是还有副作用，你可以来找我。”

听到他这么说，伍榴月移开了眼光。

第二天一早，柳清带着贾琪来找伍榴月，两人要给她张罗与贾宇士的婚事，起初小萤还在屋里，替伍榴月打抱不平了几句，伍榴月让她出去做事，她走后，柳清说起小萤来：“真是不知道一个丫头怎么有这么大的脾气，自己主子都还没说话呢，怎么她就有脸子说三道四起来了。”

“姐姐。”贾琪跟着附和说，“这丫头不如就换了吧？据说昨晚还呛了柳姐姐院里的丫鬟呢。”

伍榴月看柳清一眼，柳清微笑去握茶杯，小拇指上的指甲又染了一道，嫣红嫣红的。

“我记得这丫头是郁南给你的吧？”柳清问。

这话题果然就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到了陈郁南的身上，伍榴月点一点头，柳清看了贾琪一眼，继续说：“你瞧，那这可就不好换了。”

“怎么呢？”贾琪说，“难道伍姐姐连换个丫头都不行么？传言殿下对伍姐姐有意思，难不成还是真的？爱慕殿下的女子那么多，为何单单要喜欢伍姐姐？难道是伍姐姐有什么其他的本事？”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嘲讽伍榴月，伍榴月懒得说什么，一手搭在额上静静看着她们。

“我都是开玩笑的。”贾琪捂嘴笑了笑，“伍姐姐自然是有让男子爱慕的资本了，不然我那弟弟，也不会一见了伍姐姐就走不动道。”

伍榴月冲贾琪轻轻笑了，但还是不说话。

柳清以为她还是有所顾虑，就保证般说：“就算你不信任男人，不信任贾宇士，也该相信我跟贾小姐，只要你一句话，我们绝对帮你到底的。”

“我要嫁给贾宇士。”伍榴月尾音上扬。

“是呀，这就是计划的第一步，好让你名正言顺出府，也好让郁南断了对你的心思。”柳清说。

贾琪有些不满地噘噘嘴，说：“我看殿下也未必那样喜欢伍姐姐吧，昨晚那丫头不也说根本没在伍姐姐屋里看见殿下的身影。”

柳清给了贾琪一个眼神，贾琪烦恼地喝了口茶，她有些醋意，才不小心把刚才那话给说了出来。

柳清看向伍榴月，揣摩着伍榴月的心思，伍榴月像没听见一样，问：“嫁过去之后再合离么？”

“是。”柳清点头。

贾琪打包票一样说：“贾宇士的心性根本还没定，这春凉国的女子这么多，到时说不定他就不喜欢伍姐姐了，合离很简单，即使他不愿，要困着你，我也会出面，替你做主的。”

这话说完后，三人安静了段时间，柳清与贾琪对看好几眼，两人都在心里猜着伍榴月的想法，贾琪是生怕伍榴月不愿意，又说：“我保证替伍姐姐做主，不然我就不得好死！”

“好端端的发起这样的毒誓来了！”柳清推推她的肩膀，“我们几个之间，还用得着你说死不死这样的话？”

伍榴月笑了笑，贾琪见她笑了，也乐呵呵地笑起来，边笑边“呸”了好几声。

“这件事要保密。”伍榴月说。

“婚娶之事。”贾琪问，“如何能保密得住？”

柳清了然笑笑，说：“你是不想让郁南知晓吧？”

伍榴月看着她，不做声。

“那好办！”贾琪说，“不让这消息传到殿下耳朵里去就好了，只是这可能会委屈了伍姐姐。”

“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柳清说，“她又不喜欢你弟弟，重要的是等她嫁过去之后合离便是了。”

“好。”贾琪一把握住伍榴月的手，“就算是短暂进了家门，伍姐姐，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还求伍姐姐多加帮衬。”

“你想求她帮你什么呀？”柳清笑问。

“当然是帮我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呀。”贾琪顿了顿，提议说，“我认为只要伍姐姐在殿下面前表示想出府几回，再难过着哭那么几回，说不定殿下就能怜香惜玉，放伍姐姐走了呢。”

“你这主意倒还不错。”柳清朝伍榴月看去。

伍榴月撑着额想，她当真要这样么，她这样做了之后，陈郁南当真会像贾琪说的那样么。

三人聊了一上午才各自散去，柳清去唐之晚那儿了，贾琪兴高采烈地回府，亲手帮贾宇士置办起聘礼来，估计没几天，就要来向伍榴月秘密提亲了。

中午小萤伺候伍榴月用饭，伍榴月察觉到她看自己的眼色有些遮遮掩掩的，但伍榴月已打算瞒着小萤，恐怕她告到陈郁南那里去。

黄昏之时，伍榴月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本想走几圈后就回屋里待着，但天色还早，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不得劲，于是走上去花园的小径。

小径幽静深长，两侧都是密密的树枝片，浅浅的阳光无法通过，让这儿成了个幽暗僻静的场所，没走多久，伍榴月听见小萤在跟谁说话。

伍榴月探头一瞧，看见树叶之中小萤的侧脸，脸上愤愤不平的，她拉着对面的侍女说：“本来我也不想听墙角的，但偏偏就听见伍夫人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呀？”侍女问。

“伍夫人说要嫁给贾宇士呢！”

侍女低呼一声捂住嘴，眼睛里的不敢相信冒了出来。

“你也觉得不好？”小萤道，“伍夫人跟殿下多般配啊，两人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呀。”

“可是你告诉我我也没机会透露给殿下呀。”侍女的声音小了些，“再说了，我在殿下那里做事，从来不多嘴的，殿下不喜欢多嘴的人，万一再把我给换了……”

“你傻呀！”小萤劝她说，“你说的又不是什么其他的事，说的是伍夫人的事，伍夫人的事对殿下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事！”

伍榴月无声笑了笑，难为她们费心，倒还成天观察着自己跟陈郁南的关系，伍榴月轻咳一声，小萤拉着那侍女赶紧跑了，像两只受惊的小鸟鹊。

伍榴月心想，可不能让她们给跑了，她还得“封”她们的口，叫她们不要在陈郁南面前乱说呢。

但小萤与那丫头是踩了草丛离开的，伍榴月来到她们方才所处的位置时，早已寻不到她们的踪迹，伍榴月没心思去花园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淡淡叹了口气。

“伍榴月。”身后响起陈郁南的声音。

伍榴月站定了没回头，听着陈郁南快步过来了，侧目一看，陈郁南正好俯身探头，两双清澈的眸子一映，分不清谁是谁的倒影。

“怎么才走了一半就要回去了？”陈郁南的眼神漫出丝丝缕缕的冷意。

伍榴月当即猜到，陈郁南肯定是听见了小萤她们的谈话。

伍榴月要走，陈郁南逮住她的衣袖，问：“刚才她们造你的谣，你可都听见了？”

伍榴月无所谓地看着他，他阴沉一笑，低声说：“无端造谣者，就应该拔了舌头，你认为呢？”

透过他脸上那阴冷的微笑，伍榴月觉得他有颗偶尔暴戾的心，伍榴月深深望着他的眼眸，他长睫一垂，树影罩住他的眼，让人看不透他的眼神了。

没等到伍榴月的表态，陈郁南转身要走，他道：“你跟我一起去。”

伍榴月揪住他的衣袖，好在步伐迅速的他这回没有走得太快，伍榴月紧紧拉过他的衣袖，眉毛皱起，凄婉的眼窝像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他掉转身来，期待地看着伍榴月，“你要对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