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榴月觉得好笑，唇边漾开的弧度让陈郁南心里头不痛快，陈郁南一手按住她的肩，好像这样就能让她对自己说实话似的，陈郁南问：“你不仅喜欢萧淮，还对绍星羽有意思？”

伍榴月一双清明的眼睛看向他，也不吭声，唇边微小的笑好像挑衅。

“这几天我想了又想，伍榴月，既然你心里能有萧淮跟绍星羽，那为什么不能也有我？”陈郁南说这话的时候，湖心亭里贾琪跟柳清她们正在放声大笑，听起来是贾宇士被捞上来了，于是陈郁南的声音就隐隐约约灌入伍榴月的耳朵里。

伍榴月垂下眼去。

“夫人！”这声音响在寂静林子里，是小萤冲这边跑着，她隔得远，只顾得上找伍榴月分享喜悦，没看见那跟黑色树木一样的陈郁南。

小萤的声音夹杂着断续吸气声，“我按照夫人说的做了，果然那贾宇士就感到害怕了，他落水也是情理之中呢！”

“你教她说什么了？”陈郁南眼尾一窄，漫出缕缕笑意。

这时跑近了些的小萤才看见陈郁南，她脸色煞白地行礼，然后转身便跑，陈郁南看了眼缄默的伍榴月，扬声冲小萤的背影说：“你过来。”

伍榴月扯住陈郁南的袖子，陈郁南看向她，她摇一下头。

“你为什么不开口说话？”陈郁南对她的怀疑越来越深切了，“明日正好也要去医馆换药了，我让陆大夫好生给你看看。”

陈郁南这话又像是咬着牙说的，伍榴月不以为然，微微回头看了眼湖心亭里的人，见柳清与贾琪正在四处寻着她们，她抬脚往外走了一步。

身后陈郁南要跟过来，伍榴月避嫌似的将他推了一把，手指正好碰到了陈郁南的腰带，陈郁南虽然是停下了，但眼光一垂，思绪是放得很长远了。

“干什么去啦？”伍榴月走到亭子里来的时候，柳清问。她以为伍榴月没跟陈郁南在一起，心里竟安稳了些，她拉过伍榴月的手，叫她去看湿淋淋的贾宇士。

贾宇士有些惶然，身边好几个侍女在帮他擦拭，他眼睛乱瞟一通，嗓音艰涩地问：“殿下呢？莫不是走了？”

“叫你尽出些洋相！”贾琪一步跨来，用手帕在贾宇士身上甩打，愤然道，“殿下可是见了你这副样子之后觉得晦气，先走了！”

贾宇士松了口气，走了便好，是他酒后失言将那谣言传了出去，他现在是怕起来了。

说罢贾琪言笑晏晏地看向绍星羽：“你们几位便在这儿歇着，我将我这不听话的弟弟给送回屋去，一路上顺便也说教说教他，等我回来，我们还得一块聊聊呢。”

绍星羽微笑颔首。

贾琪与柳清对视了眼便领着贾宇士走了。

四人坐下后，柳清第一句话就是问伍榴月：“郁南是走了么？”

伍榴月迟疑地点了下头。

安静席间，听得白彤彤舒了口气，柳清立即笑问：“许小姐怎么像是怕见到郁南一样？难不成是因为怕他知道你的那个相好么？”

“既有我在场。”绍星羽含笑道，“可就不能再说其他男子了。”

柳清怪他说：“连郁南也不能说了？”

“殿下肯定是可以提的。”绍星羽开启了话题，“贾小姐今日怕是要伤心了，贾宇士落水这一出，害得殿下走了。”

“没事。”柳清说，“以后多得是机会。”

“这怎么说？”绍星羽问，“殿下每日那样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将千金们都见了一面，难道殿下这么快就选出心仪之人了？”

柳清笑着瞟了眼绍星羽，卖关子似的停顿片刻后说：“怕是有些人不珍惜，所以殿下后悔咯。”

白彤彤将手里的扇子握得紧紧的，她红润的手指头被绍星羽看在眼里，绍星羽笑笑：“事情未成定局之前，夫人还是不要急着下定论才好。”

她们说话的时候，伍榴月一直在看湖上景色，日光渐渐沉下天际，湖面朦朦胧胧又迷迷糊糊，突然间，她看见一道黑影出现在林子里，那黑影身后还跟着一个欢快的影子，是柱子。

她静静看着陈郁南在小道上越走越远，好像陈郁南是在天的那一边，她想起来，她和陈郁南本来就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在贾府待至深夜，因为贾琪领着她们看了场戏之后才肯放她们走，那戏也是贾琪为了白彤彤准备的，好让她随时想起自己那个相好来，好让她心里煎熬些。

门前，柳清与贾琪在一边说着离别之话，绍星羽又远远站在马车那边，白彤彤犹豫会儿，冲伍榴月走来，挡在伍榴月身前，小声地问：“伍夫人，你肯定一眼就认出是我了吧？”

伍榴月点点头。

“可我也是——”

伍榴月握住白彤彤的手捏了捏，白彤彤看向伍榴月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伍榴月的意思，低下头去，絮絮叨叨地说起来：“我也是觉得好笑，方才殿下在的时候，贾小姐与柳夫人一个劲地说话给殿下听，但殿下只看你一个，也不曾看过我……也就是没看许小姐。”

伍榴月眉头微微一皱。

“回去了榴月。”柳清在那边唤了声。

“下回若是碰到伍夫人，我们一定好好单独相处。”白彤彤依依不舍地看着要走的伍榴月，“我还得请伍夫人喝茶呢。”

伍榴月点了一点头，随后她被柳清挽了去，柳清一边跟她说话，一边与她一起迈上了马车。

白彤彤眼中满是羡慕之意，她觉得自己像是披着华丽衣衫的小乞丐。

“你心情不怎么好？”

白彤彤一惊，看向不知何处出现在她身后的绍星羽，她一被吓，就打嗝，她哭笑不得地问：“绍公子刚才不是走了么？”

“见你心情不好，我又回来了。”绍星羽淡淡看着她，“白彤彤，你像只野猫一样，让人心生怜悯。”

白彤彤有些生气地说：“所以绍公子是要施舍给我食物了？”

绍星羽轻声一笑，说：“我父亲不让我养猫，于是我在外面的山里养了许多只野猫，但它们见了我像是没看见一样，这种生物总是高高在上的，所以我总盼着，能有一只野猫能与我一起玩。”

白彤彤没听懂绍星羽的话外之音，还是微微生气地问：“堂堂绍公子，何必要跟野猫一起玩？”

绍星羽的眼色黯淡了些，往前边走边说：“既然你听不懂，那就各回各家吧。”

回府后，柳清与伍榴月说了没几句话就先走了，她要去唐之晚那儿请安，其实伍榴月也该去的，但她不想去，也一直没去，所以干脆就不用去了。

小萤给伍榴月倒茶，看着伍榴月的脸色说：“我怎么感觉柳夫人对夫人说的话有点怪怪的。”

伍榴月笑了声：“她在撮合我跟贾宇士。”

“她怎么这样？”小萤放下茶壶，气道，“那贾宇士在咱们府里是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吗？”

伍榴月不吭声了，回想一遍柳清的话，柳清的意思是，可以先利用贾宇士这人出了府，然后柳清与贾琪再想法子让她离开贾府，她嗤然笑笑，抬眼时看见陈郁南站在了门口。

陈郁南何时站在那儿的？伍榴月盯着他看，他摆头，示意身后的几个小厮迈了进来，小厮怀里抱着各种画册子，他们在小萤的带领下，将册子搁在了桌上。

陈郁南走进屋里，小萤立即问伍榴月：“正好殿下来了，夫人与殿下一块用些宵夜吧？”

伍榴月摇头时，陈郁南刚好开了口：“也好。”

没看见伍榴月摇头的小萤欢天喜地跑了出去。

伍榴月脸色不太好，静静看着陈郁南越来越近。

陈郁南在她对面落座，说：“你到底会不会画画？好像总是喜欢瞎画？以后你可以看着画本子画，或者，我请个画师进府来教你。”

伍榴月冲着书桌一昂下巴，陈郁南轻笑道：“你想我做什么？”

伍榴月指了一指，陈郁南便起身，为她取了纸笔来，在她面前铺开纸张时陈郁南骂：“懒女人。”

伍榴月瞪他，他噙着笑意回视，盈光眼眸含水一样。

伍榴月心里一沉，在纸上写：“你何必请人进来陪我，你大可以放我出去。”

陈郁南神色一愣，眼眸又漆黑一片，他终于得知伍榴月的真实想法，而这想法是他曾猜测过的，但他不能够接受，于是他说：“府里府外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活，你留在府中，我什么都能弄来给你。”

“但我只想出府。”伍榴月写。

陈郁南吸了口气，翻掌勾起伍榴月的下巴，求证般看着伍榴月冷漠的眼睛，他垂着头，他看伍榴月的时候，总是要低着头的，他的脖颈曲线好看，侧脸也好看，如此好的皮囊面露忧伤，眼光灿灿地盯着伍榴月，

“你知道我要娶你，所以你想出府？你是为了逃离我？可我与萧淮，与绍星羽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只有我总是让你讨厌的吗？”

顾不上他手指钳着下巴，伍榴月重重点头，陈郁南就在这瞬间发了疯，狂风一样俯身下来，尖利的眼神直戳伍榴月心底，他抓着伍榴月的下颚吻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