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很多呢。”

内部淘汰的练习生们逐个移动到某间练习室里。后藤萌咲和下尾美羽打量着房间另一角的pd们，聊着房间里过多的摄像机数量。看到李彩演还很惊讶。金珉周进去了，同时告知的还有宫胁咲良也被淘汰的消息。

“天呐。”安慰着还在哭的李彩演和开始抹眼泪的金珉周，下尾美羽用日语对后藤萌咲说：“宫胁桑都被淘汰的话，接下来走进来的不会是允珠xi吧。”

“那也太糟糕了。”后藤萌咲随口回答着。

门外传来脚步声，推门进来的人对她们笑着挥手打招呼。李彩演拿着纸巾的手停在脸侧，金珉周的疑惑声因为还在抽泣拐了八百个弯，但没人顾得上，练习生们脸上全是错愕和震惊。日本练习生的表情之中还多了些了然，怪不得房间里会有这么多摄像机。

“允珠？为……为什么在这里？”

她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被淘汰了哦。”

练习生一个接一个被叫出去，最后只剩李彩演坐在高允珠身边，她抱着膝盖，说允珠啊，有时候我觉得付出越多反而失去越多。

高允珠说命运会把我们带到合适的地方。

但是命运这东西向来玄妙，在这个拍摄基地里，充当上帝角色的是一群过于恶劣的大人。她移动去了rumor的练习室，权恩妃看到她进来，打起精神露出欢迎的笑容，说刚好我们缺一名rapper。

“那真是太好了。”

-

[距离公演只有一周时间，高允珠练习生觉得自己能做好吗]

“我会尽全力。只是不能表演国民制作人们为我选择的歌曲，觉得很抱歉，也很遗憾。”

[被team淘汰的练习生们都哭了，高允珠练习生还很镇定呢]

“因为是机器人啊。”她僵硬地挥舞手臂：“哭的话会生锈呢。”

网络上说高允珠是机器人。用那句“这种事还不至于让我哭”讽刺她没感情。本来她刷着论坛看得有点上火，有条评论说她是alpha goo，实在太好笑，又不怎么生气了。

节目组比她更关注论坛，听到这个梗都会意地笑起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rumor的风格和高允珠练习生呈现给大众的形象有一定出入，允珠xi是怎么看待这种差别的呢]

“请大家期待不一样的高允珠。”她对着镜头露出明朗的笑容：“因为不管是什么风格，我都有做得好的自信。”

一周时间也不算短，做不到完美至少也能给出及格线以上的舞台。但高允珠花了更多时间在练习室。第一天把动作顺下来，其余时间配合团体练习，深夜就是独自练习。甩头发的角度，表情和眼神，所有的细节她利用本就稀缺的睡眠时间慢慢调整着。李彩演也是同样的情况，凌晨时分去自动贩卖机旁买咖啡偶遇的时候会互相打气。而更崩溃的是宫胁咲良，她日本行程结束得晚，甚至还比她们少了一天的练习时间。

又一晚上没回宿舍睡觉，安宥真给她带了超浓咖啡和三明治，看着她的脸色很是担心。高允珠吸了一口咖啡，说没关系的。

身体的极限在哪里，她最清楚不过。这种程度只是会在剧烈练习后手脚发麻眼前发黑，轻微缺氧的症状。但是没办法放松，高允珠对自己的苛求一方面是因为隐约感受到外界的期待，另一方面是很喜欢这首歌。

“想做好啊，就只能这样了。”她靠着墙，打开三明治。全麦面包里夹着蔬菜和鸡胸肉，看上去足够健康和倒胃口：“谢谢你，宥真。”

真的是机器人就好了，依靠电力和输入的程序就能永远保持待机状态。像是不知疲倦的摄像机，二十四小时对准练习生们运转着。而在少数几个没有摄像机的地方，她被拦下来过几次。

“欧尼的名字我写在第一的位置。”

张元英堵住她，咬着下唇很认真。类似的话高允珠从Rollin'Rollin'组其他成员那里也听过，写在第一或第二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投出去。她对此统一的回复是真诚的微笑加上拍肩膀的动作，说我知道的。

但张元英反而不开心了，说欧尼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年下妹妹赌气离开的身影很是迷茫，问安宥真：“元英最近心情不好吗？”

“青春期吧。”安宥真故作老成：“还是孩子呢，我们元英。”

“你也是孩子啊。”

“但是欧尼真的不在意啊。”

“哦，完全。”

没有在意的必要。那张投票的纸高允珠根本没写，交上去的空白一片，大概节目组也根本没看。提线木偶身上的线被放得足够长的时候会有可以自由移动的错觉，但是那线一旦收紧了也只能按照指示动作。练习生是节目组绝对的乙方，说难听一些就是和布景、灯光等等没什么区别的拍摄工具。

但是在摄像头之外，被困于封闭的拍摄基地里，细碎的日常也没那么平静。节目组发了各类衣服。练习生也可以穿私服，尤其在录制会被释出的练习视频时都打扮得很漂亮。高允珠只穿宽松的运动装，被吐槽就说这是男友风、街头风、嘻哈风，随意扯着借口美饰上宽下宽的搭配。纤细的身材隐藏在衣服里，说这样很舒服。

有个pd开玩笑一样说允珠啊，多穿点短裤露腿，这样镜头才能多一点。

她实在很烦这种话。并不怎么少见的情况，对练习生们装熟讲这种游走在职权压迫和性.骚.扰边缘的话，对这些pd来说大概还自认为是亲切的体现。舞蹈练习的时候听过“柔韧性很好”，拍摄开腿练习的时候听过“如果我也是练习生就好了”，刚好把控在让人隐约反胃和郑重其事指出来反而会被当成神经病的程度。

应对方式有很多，开玩笑一样地反驳回去，或者干脆装作没听到。而高允珠扯起嘴角，说就算是镜头很少，我不也依然是一位吗？

如果语气再好一些也能当成玩笑含糊过去。但这句话讲得过于生硬，其中挑衅的意味让旁边的韩初媛也变了脸色，低头不敢插话。

“呀，你连敬语都不说？”pd板起脸开始教训人。完全在找茬。高允珠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话尾不短，是加了那一串敬语的，还略带嘲讽地说pd nim，不是韩国人吗？

那位pd大概出生以来还没被小那么多的孩子用这种态度对待过。高允珠看着他气到扭曲的脸，想这下算是坐实了高允珠的人性争议。或真或假的爆料贴里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她不怎么讲礼仪。只靠年龄就能获得尊敬和侍奉，凭什么呢。

高允珠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无害长相，没表情的时候有些冷感，如果只扯起一边嘴角看起来又足够轻蔑。那pd变脸速度惊人，一下又笑出满脸褶子，说允珠真的很幽默啊，快去练习吧。

“欧尼没变呢。”

转过一条走廊，韩初媛低声说。高允珠看了她一眼：“什么？”

“在cube的时候。欧尼不记得我了吧？”

“啊。”高允珠对韩初媛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Cube练习生不算少，而她只待了一个月。听到自己做过的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感觉很怪异，再回忆的时候觉得很虚幻。乘坐列车的时候人们大多只会对始发站和终点站有印象，途中偶然经过的隧道最多只能有点模糊的记忆。

“以前很荒唐啊。”她微笑起来：“让初媛见笑了。”

“很帅气！”韩初媛摇着头纠正：“所以能像这样再见到欧尼，跟欧尼一组，很开心。”

似乎是给年下妹妹带来了不太好的带头作用。高允珠不够圆滑的冲动性格总是被纠正指责，这时候也下意识想挪用些曾经被说教过的话，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说出那些话也很讨厌。

“但是有时候会付出代价哦。”她极快地对韩初媛眨了下眼：“但是，我不会后悔的。”

而这次的代价来得突兀、奇怪又搞笑。高允珠难得回宿舍，换完衣服爬上床准备睡一个小时再去练习，掀开被子的时候看着那几个玩偶愣住了。

青蛙和雪龙的头都被剪掉了，不见踪影，只有熊猫因为卡在枕头和墙的缝隙里逃过一劫。棉絮从玩偶断面露出一缕，随着中央空调吹过来的风轻轻摆动着。

三个动物亲故，来自三个人的礼物。做工粗劣一点的青蛙来自街边的抓娃娃机，熊猫来自中国四川，雪龙是生日礼物。高允珠曾经对着镜头郑重其事介绍过这三只玩偶，观众们的反应是好可爱，而落在有心人眼里大概变成了好用的伤人工具。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两个无头玩偶发呆。安宥真躺在对面的床不经意看过来，吓了一跳，表情很担心，语气像是要哭出来，说欧尼！这是谁……你还好吗？

像是对《教父》的拙劣致敬。她把玩偶端正放到枕头上，说还好啊，我先去洗澡了。崔艺娜不明所以，问安宥真发生了什么。而在安宥真回答之前，高允珠已经拿着化妆包走出了宿舍。

浴室里没有人。她锁好门，没有脱衣服，只是打开花洒。水空流着，高允珠抱着膝盖蹲到墙边，从化妆包里翻出一罐200ml的面霜。挖开厚重的乳白色膏体，罐底有个防水袋，里面藏了只迷你手机，两根口红的大小，甚至还不是智能机。她开了机，对着空空如也的电话本皱起眉。

新的手机，新的电话卡，绝佳的藏匿位置，唯一的疏漏就是忘记储存号码。她一向对数字没什么耐心，活到现在能背下来的只有两个号码。现在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肯定不能给妈妈打电话，那就只剩那个人了。

虽然一向懒得记数字，但记住了就不会忘记。系统默认铃声响起来，高允珠其实没抱什么期待。陌生号码的凌晨来电，即使是素人也不一定会接，更何况是饱受骚扰的爱豆。

铃声响了一声、两声、三声……她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带着些困倦的，含糊不清的，很久没听过的声音。

罗渽民的声音。

她嘴唇开合了几下。白天练习了太久，嗓子有点哑，只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喉音。电话那端沉默了会，随即是笃定的声音：“高允珠。”

“……”她一下握紧手机。

“发生了什么？”

“嗯……”高允珠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说不怕是私生打过来的吗？

“不会。”他大概翻了个身，悉悉索索的声音，问你拍摄结束了吗？

“拍摄中哦。”

“嗯。”又是一段沉默，只能听到水流的声音。然后他低低地说：“没亲口对你说吧，生日快乐。”

“我讨厌那个生日礼物。”

“那你想要什么？”

“……青蛙和雪龙？”

“那么希望明年你能收到想要的礼物。”

“阿尼。不会收到了。”她抬起手看食指上的戒指，细碎的钻石闪着光：“虽然总会收到新的礼物。比旧的更好，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刻留下来的记忆的碎片……在别人眼里是不值钱的东西，但因为珍视，所以被毁掉的时候会有点心痛。”

“你……”

高允珠移开话筒，安宥真去找她喊着欧尼，她说那么谢谢你跟我聊天。晚安。

“呀！高允珠——”

她挂断了电话，回应着安宥真：“怎么了，宥真？”

“担心你。”声音在门外停下来，安宥真说欧尼去了很久。

她把手机关机塞回化妆包，打开门，说我们回宿舍吧。床上堆了很多玩偶，安宥真献宝一样说我把欧尼们的玩偶都要来了！欧尼有喜欢的吗？她哭笑不得，说宥真啊，谢谢，但是我们还是把这些孩子们还回去比较好吧？

断了头的青蛙和雪龙不知道去了哪里，安宥真说去短途旅行了，济州岛三天两夜。高允珠笑起来，说这个季节去济州岛很适合啊。

橘子花开的季节，傍晚的海边会有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美丽的晚霞。崔艺娜说青蛙和雪龙是交往的关系吗？为什么丢下熊猫两个人单独去旅行？

“是亲故啊，亲故也可以一起旅行吧。”

崔艺娜摇头，说青蛙肯定喜欢雪龙，允珠不知道吗，我看到过他们两个bobo！高允珠故作惊讶地捂嘴，说不可能，青蛙是已婚男啊。突然增加的设定让崔艺娜有些惊慌，说那不就是劈腿……这样是不对的！

“对呀，这样是不对的。”高允珠知道她们是在逗自己开心，很耐心地继续着过家家一样的角色扮演对话：“但是青蛙的老婆明明发现了，却什么都没说，所以青蛙才有恃无恐吧。”

“坏男人啊……不对，坏青蛙啊。”崔艺娜感叹着。

嗯，是很坏。她语气很坦然，说所以头没了嘛。话题结束，安宥真挤到她的床上，说我不觉得青蛙做错了，因为雪龙很可爱。

“可爱的话就可以原谅了吗？”

“哦。”安宥真认真点头：“不管是什么。”

“不能这样啊，这样会受伤的。”

“活着就是会受伤啊。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情做想做的事情。”

“宥真是03年生，对吧？”高允珠伸出手，抚平安宥真睡衣翘起的领子：“所以想法才这么积极。很好。”

比她小了三岁的妹妹，在公司庇护下只想着练习就可以，参加生存节目也顺利收获了喜爱和一眼能看到的光明的未来。但是不能失去戒心……因为她曾经也是那么相信着S/M，相信世界对自己的优待。但这种话没必要现在说，不出意外的话，她和安宥真会有很多，很多，共事的时间。

“我去练习了。”高允珠看了眼挂钟：“宥真早点睡吧。”

“嗯。”安宥真点点头：“欧尼不要太辛苦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带咖啡。”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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