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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40 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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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连续下了好多天,保不齐哪天就晴了。

李淑芬说,“要不要趁着这两天没事把鞋子洗出来啊?”

程歌躺回沙发,抓过毯子盖身上,闭着眼答,“行。”

除了鞋子要洗,归类的物品还得细化然后找个地储放,比如那些拆封没有用完的纸巾,零食...

程歌说,“下午吧,我瞌睡来了,想眯一会儿。”

所有物品清理出来后,全部堆在二三楼储藏室的,只有程歌有钥匙。

“你睡,我们不说话。”

活动室宽敞,挨着落地窗的沙发茶几没占啥位置,哪怕餐桌,冰箱,消毒柜,木柜搬进来看着也空得很。

外面的风吹进来,回声久久不散。

李淑芬不喜欢这儿,小声问吴建英,“要不要去棋牌室打会儿麻将啊?”

要不是那晚出现绿眼睛,她们已经把麻将桌搬过来了,哪儿用得着多去棋牌室打牌?

吴建英看向墙上的挂钟,十点十分,该准备午饭了。

“不了,待会我得做饭呢。”

吴建华心情不好,这两天是她弄的饭,参照养老院贴出来的食谱,今天该吃红烧肉了。

她还没拿肉出来解冻呢,“你们去吧。”

黄元泰回宿舍去了,吴建英不去,就她和李春梅两个人哪儿玩得起来?

“算了,下次吧。”

程歌眯了差不多半小时,被肉下锅的滋滋滋声惊醒了。

光线不好,头顶的水晶灯不怎么明亮,吴建英握着铲子,轻轻推着锅里的肉。

她可能经常久坐,后背的肉比较厚,头发扎在脑后,看着干脆利落,不像喜欢在养老院打工的人。

养老院工资低,里面的人不好相处,与其在这儿混日子,不如进厂拧螺丝钉呢,起码有社保,加班还给加班工资。

她突然有些好奇,“建英阿姨,你为什么来养老院啊?”

活动室没有装油烟机,吴建英似乎没听到她的声,挥着铲子,并未回头。

茶几边玩五子棋的李淑芬抬起头,“好像是儿子在外面欠了钱,回老家躲债的,你没看她吃不下饭吗?”

“她不是胃口一直很小吗?”

“农村人就没胃口小的,她是心里装着事呢。”

关于吴建英的事,李淑芬都是听吴建华说的,是不是真的不好说,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觉得吴建英要比吴建华好说话,因此她倾向于是假的。

心里装着事?

程歌不由得想到自己刚来养老院那天,老园长带她熟悉养老院环境,经过后厨,吴建英一直盯着她看,之后有意无意示好。

难道想跟她借钱?

“她儿子干什么的?”

“不知道,反正是个大学生。”

在李淑芬眼里,能供出个大学生是非常了不起的,加上吴建英两口子早早就为儿子买了县城的房子,照理说不缺钱才是。

她问李春梅,“建英儿子是干啥的?”

“好像是会计,几年前媒人想把我们村的红萍介绍给她儿子,哪晓得她儿子没看上人家...”

“相亲不就这样吗?你挑人家,人家也挑你。”

“是啊,之后红萍又相了好几个...”

话题不知不觉就偏了,程歌不喜欢家长里短的事,穿上鞋走了出去。

雨密密麻麻的,居民楼升起了炊烟,雾色弥漫,斑驳的水泥楼若隐若现,零星的灯火也变得不真切起来,她伸出手,掬了一捧水,冻得她缩了缩手。

“是不是又降温了?”

她记得早上的雨水并未这般冰凉刺骨。

里面的李春梅回,“不一直这样吗?”

年纪大了特别怕冷,她们在羽绒服里面加了保暖衣,加绒秋裤穿了两条。

不过程歌这么说,她们还是走了出来。

一到门口,差点被迎面的风刮得毁容,李春梅赶紧挡住脸,“妈呀,怎么这么冷。”

程歌刚睡醒,感官稍微迟钝点,但这温度确实比她们回来时低。

李春梅退回门后,“到底啥鬼地方啊?”

那些居民说现在是十月份,季节月份跟她们生活的年代一样,但这暴雨连绵不绝,活像要把房屋淹了似的,太恐怖了。

程歌擦了手上的水,提着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

但风雨肆无忌惮,冷意直往心窝钻,她打了个冷颤,赶紧跑,“阿姨,把门关上!”

玻璃门只开了一扇,但这风带着冰渣,比前几天冷得多。

李春梅一秒阖上门。

涌来的风撞到玻璃上,玻璃门哐哐哐的响。

李春梅害怕,“这门不会坏吧?”

程歌彻底醒了,走到沙发前,抓过毯子披在自己身上,跟李春梅说,“冷的话回宿舍加衣服,这种天要是感冒,得吃多少药啊?”

“......”

又不是她们想生病,她竟舍不得那点药?

受不了寒风摧残跑回活动室的张大爷满脸不爽,但看程歌缩在毯子下发抖,把那股火憋了回去,“衣服还洗吗?”

这么冷的天,洗了也晒不干,没准还会臭。

“怎么不洗?洗衣机不是有烘干功能吗?直接烘干!”

张大爷不会用烘干功能,况且,那得用多少电啊?

不过程歌日入208万,估计体会不到交电费的苦恼,他也就没说,“你教我怎么用。”

“直接按烘干键就行。”程歌下半身穿的是薄款黑色铅字裤,能衬得腿细,前两天勉强能忍受,此刻双腿冷得快僵了,连牙齿都在颤抖,“你自己弄。”

“......”

离午饭还有一会儿,程歌回宿舍找了条牛仔裤套外面。

一出门,还是冷。

但她没有更厚的裤子了,为了展现得天独厚的长腿优势,她更偏爱裙子丝袜短裤,这几条裤子还是来养老院前买的。

她退回去,又在外面套了条黑色运动裤。

经过镜子前,随意一瞥,除了一张脸还能看,身材肿得跟头猪似的。

她拍拍自己的脸蛋,毫不犹豫脱了外面的运动裤。

再回活动室,黄元泰也下来了。

脸上没有在门口时的生不如死,相反,不知从哪儿弄了顶帽子戴头上,整个人气色好了很多。

见到她,黄元泰嘴巴扁了扁,“园长,你不冷啊?”

除了下半身单薄些,其他倒还好,程歌走向茶几,拿起杂志,“不冷。”

“这种天还是穿厚点好,周大龙说了,桐城的雨季很长,好多人都熬不过去...”李春梅说。

程歌跺跺脚上的毛绒脱鞋,“不冷啊。”

一张口,寒风灌入,刺得她忍不住咳了声。

李淑芬搭话,“我看着你都觉得冷,怎么可能不冷?”

程歌往沙发一坐,脊背端直,“就是不冷。”

反正她坚决忍受不了自己变成一只熊。

这是她骨子里的基因决定的,不以她的志向而转移。

张大爷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洗着就回来了,外面风大,他直流鼻涕,冷得不行,见程歌腿上的浅色牛仔裤,条件反射的哆嗦,“你他妈不冷啊?”

牛仔裤一看就是春夏款的。

“关你屁事啊。”

“行,老子不管,病了别哼哼就行。”

红烧肉的香味已经出来了,张大爷就好软烂口的肉,问吴建英,“还有多久开饭?”

“还有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吃馒头垫垫...”

“有肉谁吃馒头啊。”

肉限量,因此是由吴建英分配的,既不害怕有人抢得凶,还不怕染上传染病。

程歌的碗筷餐盘是自己买的,海绵宝宝图案,瞧着特别俏皮。

盛饭时,吴建英问程歌,“用碗还是餐盘?”

“碗。”程歌用毯子裹着腿,不知道是不是冷的缘故,她饿了,“素菜是什么?”

“白菜炒粉条。”

“有汤吗?”

“酸菜汤...”

养老院有自己的泡菜坛,平时煮鱼没有去外面买过酸菜,想着短时间里不会吃鱼了,吴建英就抓了些煮汤。

程歌馋了,“给我半碗米饭,多来点汤,肉放餐盘里。”

“好。”

张大爷他们早就在桌边等着了,热气腾腾的肉端上来,他直流口水。

米饭在下面,上面是红糖色的肉块,张大爷拿过碗,用筷子拨了拨,“锅里还有肉汁没?给我多来点。”

不能敞开肚子吃肉,肉汁没问题吧?

吴建英给李淑芬盛饭,大半碗米饭,四块红烧肉刚刚好。

听到张大爷的话,她在锅里铲了一下,“没有了。”

“下次多放点水,肉汁泡饭也好吃。”

“好。”

程歌坐在主位,手里握着自己的专用勺,舀了一口汤喝。

酸酸的,咸咸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舌头,喉咙,不受控制的生出一种满足感来。

她又喝了一口。

李春梅纳闷,“不烫吗?”

暖暖的,胃里舒服得很,怎么可能烫?

程歌连续喝了好几口,李春梅盛完饭落座,见她碗里就剩米饭,问,“还要汤吗?”

天冷,肉和汤没有端上桌,而是在锅里温着的。

程歌下意识的点头,继而想到什么,又摇头,“不喝了。”

秋冬本就容易发胖,她连一条运动裤都不敢添,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胖。

“沈医生的饭菜送过去了吗?”她看向吴建华,后者心情郁郁的点了下头,并没说话。

程歌又看向斜对面,“张大爷...”

张大爷夹着肉,眉目舒展,表情少有的愉悦,但随着程歌一喊,脸立刻垮了下来,“啥事?”

“这几块肉给你!”

她把自己的餐盘推过去。

吴建英有意讨好她,其他人都是四块肉,而她有六块,且六块都很大。

张大爷受宠若惊,“你不吃?”

“这不想巴结你吗?希望你吃了这几块肉能少气我。”

“......”

他妈的又开始阴阳怪气是不是?

摸着良心说,到底谁气谁啊?

张大爷没动筷,联想这几日她都把肉分出来的行为,张大爷问,“你是不是少数民族?”

少数民族不吃猪肉,这也是程歌为啥突然装好人的原因。

程歌拉住餐盘,“不吃就算了。”

“我吃。”

有肉不吃是傻逼,张大爷眼疾手快的抢过餐盘,“你自己给我的,别后悔啊。”

“老子像是那样的人吗?”

张大爷轻蔑的扯起嘴角,看在肉的份上,没有跟程歌计较,而是和颜悦色的问,“园长,你哪个民族的?”

“关你屁事啊!”

张大爷也不恼,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个道理张大爷还是懂的。

“园长,你们民族有什么风俗啊?”

“关你屁事,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

得,张大爷不问了。

但他就是想知道,吃了一口肉后,看向吴建英,“酸菜汤里的酸菜是用猪油炒过的吧?”

吴建英僵住。

酸菜吸油,用猪油炒才香。

程歌摔筷子,“你他妈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张大爷再不敢说话了。

因为他大概找到程歌狂躁症的来源了,少数民族特别坚持自己的信仰,哪怕偶然沾了猪油也不行,程歌来养老院好几个月,不知道吃了多少猪油炒的菜。

背离了自己的信仰,难怪会暴躁。

他对吴建英说,“不是有菜籽油吗?以后用菜籽油炒菜...”

瞧瞧,他还是善解人意的。

吴建英低着头,一筷子一筷子的夹饭,并不应声。

张大爷讨了没趣,专心致志吃自己的肉去了。

程歌吃饭很慢,咽下最后一口饭,张大爷已经吃完三碗米饭了,刨完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让吴建英给他盛一碗汤。

已经放下筷子,坐去茶几边的李淑芬说,“你不怕积食啊?”

“一早上就我在干活,能不饿吗?”张大爷怨念深深。

李淑芬说,“那还是得少吃点。”

“......”张大爷瞪她,“饿的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

“我是怕你吃多了不消化。”

“关你屁事啊。”张大爷学程歌的语调。

李淑芬撇嘴,“算了,天底下就没一个人男人值得同情的。”

“......”

程歌放下碗,不参与他们的争吵,坐去沙发,重新开始看杂志。

杂志上的衣服全是高级定制,模特也都是顶流,首饰的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她看得津津有味,一个脑袋突然凑了过来。

“园长,这是你喜欢的人?”李春梅不懂这种书有啥好看的,一条裙子好几万就不说了,一条项链几百万,有钱买这个,不如买房子呢。

程歌往后仰了下,看向字缝间西装笔挺的男人,啧了声。

李春梅不懂她的意思,“我好像看过他的电视,不怎么帅啊,但我儿媳妇觉得他最帅,不吃不喝也要买他打广告的手机。”

男人微微侧着身,单手插进裤兜,有种刻意营造的做作。

“你儿媳妇喜欢这款?眼光有够差的。”

“我儿媳妇说时代变了,年轻人都喜欢这款。”

“......”意思是她很老?

李春梅也意识到了,急忙找补,“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审美,我儿媳妇喜欢随大众。”

所以她又老又不随大众?

程歌阖上书,眼神锋利起来,“春梅阿姨,你儿媳妇做什么工作的?”

“卖珠宝首饰的。”

“多大了?”

“28。”

“......”

摆弄黑白棋的李淑芬插话,“你儿媳妇不是三十几了吗?”

李春梅摆手,“那个已经离了,这个是刚找的。”

李淑芬:“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知道找年轻漂亮的。”

李春梅尴尬,“也不能这么说吧,两人合不来,天天吵,离了对彼此都好。”

李淑芬把黑棋放进棋盒里,“他重新结婚了,你当然替他说话了,他要是个光棍,你会这么说?”

李春梅:“......”

“有时候想想,养儿子养条狗,狗看你被欺负了,会扑过去咬对方,儿子呢?生怕你给他惹了麻烦...”

“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

“......”

李春梅鼓起眼,不满的望着李淑芬。

一时之间,谁也不说话,气氛陷入了凝滞。

李淑芬正常时,谁都怼,但人也善良,无论谁碰到麻烦,她都愿意帮忙,这也是她每次寻死觅活,大家火急火燎制止的原因。

程歌打破沉默,“淑芬阿姨,你说的是你儿子吧。”

李淑芬怔忡了下,握着五子棋的手微微收紧,下一秒,若无其事的说,“不是,我儿子人很好。”

“就他还好呢?你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又攒钱给他娶媳妇买房,结果你来养老院他给你啥了?”

钱,一分没有,床单被套,是家里用旧的。

要不是养老院这些年一直受到资助,李淑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李淑芬辩解,“他要给我钱,我自己不要的,他要还房贷,供两个娃读书,每个月还要给养老院打钱,他那点工资哪儿够啊...”

她不是低保,进养老院是儿子出的钱。

每个月两千五,不算少。

李春梅说,“那也该给你一点钱备用啊。”

李淑芬刚来养老院那会,生病连药都买不起,要不是后来有好心人救济,她估计早死了。

她儿子不就嫌她丢脸才送她来的吗?

李春梅说,“你儿子狼心狗肺,我要是你,非找警察抓他不可,往上不是有儿子不给爸妈养老被告上法庭的吗?你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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