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面色难看的中年男人坐在昂贵的皮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亮起的致电手机。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在男人以为又要被挂断的时候,突然传出少年清脆干净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手机静音了。”他的声音吊儿郎当,一点愧疚都没有。
“沈时宴!”中年男人目光死死盯着手机,面色阴沉,“你现在在哪里?忘了我让你做什么了?”
电话那头的少年轻笑一声,懒懒散散开口:“我没忘呢,现在准备过去了。”
倏地,沈译将手重重砸在桌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他嘴角冷笑,语气里的怒火似要将人吞噬:“沈时宴,十分钟后我看不到人,我就把所有东西都丢了。”
靠!
昏暗的车厢内,少年脸上有斑驳的光影,他懒散的神情瞬间收敛,漂亮的眼眸闪过反感。
“放心,我一定准时到。”少年一字一顿,“要是你把东西丢了,那我们就破罐子破摔呗。”
说完,沈时宴轻轻嗤笑出声。
他没给电话那头的沈译反应的机会,当机立断就挂了电话。
手机放在身前,他侧过脸去看驾驶位上的男人,对方黝黑的眼眸认真看着前方,鼻梁高挺。
沈时宴脑海里忽然浮现一句话:在你的鼻梁上滑滑梯。
忽的,他弯了弯嘴角,心情好了不少。
车子很快驶入沈家的院子,因此前来过这辆车的车牌被录入,这次便不用再打电话找业主确认。
院内那颗参天的银杏树还在,只是枝上的叶子没剩几片,地上被人收拾过,只有零星几片枯叶。
从车窗内看着这棵银杏树,沈时宴的心没比那次沉重。冬季中的银杏树预示着沈家走向没落,不再辉煌。
忽地,沈时宴没头没尾开口说了句:“我不喜欢那棵树。”
顾景城闻言,视线扫向那棵树,低沉回道:“有机会把它换成其他的,你有喜欢的吗?”
少年转过头认真解释:“那棵树很老了,砍它违法。”
“那你会去看望我吗?”顾景城黝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
沈时宴装模作样了一会,在男人期待的注视下拖着腔道:“不会。”
他注视了会,也没看见男人脸上的表情有变化,内心叹口气收回有些失落的眼神。
沈时宴这边才推开车门,就看见灯火明亮的大门站着一个身影。那道身影看过来时很严厉,却又在下一秒变得虚伪起来。
他回过头,驾驶位上的男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车门前。
“发什么呆?”男人低声问。
沈时宴仰头看了眼顾景城,然后低着头将手放入口袋才从车上下来。
冬天的夜里比白日还要低上几度,这风与他作对一般直往他身上撞,沈时宴恨不得重新回到车内吹暖气。
还未等他关上车门,肩上一重带着男人独有气息的风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沈时宴将手从口袋拿出捏紧风衣,哈出一口冷气:“给我衣服,你不冷?”
他视线淡淡扫过男人身上单薄的里衣,双眉微蹙,作势就要脱下风衣还给顾景城。
顾景城先一步按住他的手,弯下身子与他平视:“我不冷,别把你冻傻了就行,走两步就进去了。”男人余光扫过向他们靠近的沈译。
少年轻哼一声,嘀咕道:“要风度不要温度。”
沈译走上前来,瞪了一眼沈时宴,面上带笑看着顾景城打招呼:“顾总,今天工作挺忙的吧?”
“是挺忙的。”顾景城收敛神色,一只手将沈时宴揽在自己怀中,护着的意味很明显。
沈译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脸上愈发陪笑。
“外面冷,快进去坐。”沈译道,心底狠狠将两人一块骂了一顿。
造成现在这个情况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心里再不爽,也不能现在就撕破脸皮,他还需要顾景城的帮助。
顾景城淡淡:“嗯。”
热气扑面而来驱除身上的寒冷,沈时宴刚暖一下就迫不及待地将风衣脱了下来,他没有换鞋直接走了进去。
沈译见状刚想呵斥,收到来自顾景城的视线时又吞了回去。
“你们先聊,我先上去了。”沈时宴丢下这句话,急匆匆就走了。
原地就剩下顾景城和沈译两人,这正合沈译的意。
沈译一边请顾景城坐,一边开口:“顾总,时宴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吧——”
“没有。”顾景城出声打断。
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那双墨眉宁在一起,漆黑的眼神带着警告。
沈译被吓到,骤然忘了想说的话。
另一边,沈时宴凭着原来的记忆轻车熟路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内的东西没被动过,屋子里落了不少灰尘。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佣人连打扫都懒得打扫,可见原主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沈时宴走到窗户边开了一条缝,让窗外的风进来散散味。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床下有一个小箱子。
箱子被拖出后,上面锁着一把锁。
沈时宴望着箱子发愣,他记得原书中的主角攻受轻易就拿到了里面的东西,书中并没有写过有锁。
少年眉头蹙眉,面色犯难。
他想拿里面的东西为原主、为自己证清白,想让真正要进去的人进去。强行破开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不破开就拿不到东西。
沈时宴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箱子带走,回去找工具撬开。
他又在屋子里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上次遗漏的东西,等他看完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来这里有20分钟了,要说的也说完了吧。
沈时宴抱着箱子下去,在客厅看到了面色难看的沈译,以及没什么神情的顾景城。
“说完了吗?”沈时宴大步走到顾景城面前,问。
顾景城垂眸,眼神温柔:“说完了。”
“回去?”
“好。”
两人一前一后就要离开,沈译咬咬牙,心中屈辱:“等等,时宴你这么久没回来,今晚就在这边住下吧,晚上回去不安全。”
尽管他一直在说服顾景城,顾景城都没有收手的意思,但他还是想搏一搏。
他现在承受的屈辱以后要他们加倍还回来,只要能保住他的位置、他的权力,这些都不算什么。
沈时宴转过身,漂亮的眼眸带着意味深长,轻飘飘道:“我的房间都没收拾过,住不了让人。”
沈译面色一僵。
他原本的计划也没有将人留下,也就没让人去收拾,却不想被沈时宴拿这个理由堵。
沈译尴尬笑了两声:“一定是那些笨手笨脚的人忘了,我这就让他们给换。”
沈时宴拒绝:“不用了。”
住在这里比让他和顾景城躺一张床还要难受,这里太压抑。
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沈译怒从心生。
“沈时宴!”他大声吼。
以往只要他声音大点,沈时宴都会乖乖听话。
身体还残留着对沈译的恐惧,即使沈时宴再想让身体不颤抖都没办法。
这是长达数年的条件反射,仅凭他的意志不足以克制的住。
沈时宴心里暗骂沈译。
沈译见沈时宴的状况,心里立马就得意起来,这么多年了沈时宴还是这样,还是他的乖玩具。
他把沈时宴这段时间的变化都归咎于放出去心野了,以至于忘了谁才是主人。
一双宽大温热的手将他揉进了温暖的怀中,男人的下颌靠在他的头顶,一只手轻轻抚拍他的脊背。
“别怕。”顾景城声音温柔,一句又一句安抚着。
沈时宴很想说他没怕,但身体的反应让他开不了那个口。
白皙的脸颊慢慢爬上一层红晕,好看的眸子有些湿漉。
心好暖暖的,被更加炙热的东西抱住,驱散不安与恐惧。
良久,身体终于听他控制的沈时宴闷声:“我没事了。”
他手心一阵湿热,不知是不是屋内暖气高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烟。
“嗯,我想多抱一会。”顾景城双手紧紧将少年拥在怀中,那双凛冽的黑色眸子死死盯向沈译。
沈译额角直冒冷汗,他知道自己完了。
以顾景城现在对沈时宴的重视程度,只要沈时宴开口就能捣毁他的所有。
不要怕、不要怕,还有一件事能让沈时宴听话。沈译这般安慰自己。
只要有那件事在,沈时宴这辈子都别想摆脱他,这辈子都要背负“杀母”的名声。
他在出什么事,那以后沈时宴就得背负两份骂名。
顾景城再想护着,只有流言就灭不完,这辈子都替沈时宴洗不清。
沈时宴二人并不知道沈译的打算。
少年几乎是被男人抱着回到了车里,车内很暖,车窗还附上一层白膜。
沈时宴看着坐上驾驶位的男人,抗议出声:“我自己能走的。”
“没说你不能走。”顾景城回应。
“巧克力派,你这样动不动就抱我的行为很不好,”沈时宴主打一个恩将仇报,“这样我会很没有作为男人的面子。”
他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走,那画面不敢想也不能想。
顾景城挑眉,语气质疑:“你确定?”
这什么意思?!是说他不是男人还是本来就没面子?!
沈时宴怒气冲冲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