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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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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亦骛料想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劝学扰到了程五的兴致,但也并未再多想,他与这书何止勉强算气味相投?实在是令他爱不释手,完全迫不及待一心投入其中,再不管周围如何,便认真细读。

可惜时间走得太快,不过多久就到了围场。应亦骛依依不舍地放下书,只听程五问:“你继续看?”

应亦骛忙摇头:“不看了。”

话虽如此,但他目光还留恋在那书上,程萧疏好笑,抓住他的手腕便带他下马车:“本就是送你的,回去又不是没得看。”

他的话宛如惊雷,应亦骛也顾不上被他抓着的手腕了:“真的?”

“骗你做什么。”程萧疏头也不回便将他拉到马场,认真选了匹马指给应亦骛:“就它了?”

应亦骛哪还顾得上这些,一心只想着晚上回去便可以继续读那文集,程五说什么他都是连连点头,只答“好”、“可以”、“都好”。

程萧疏也不揭穿他过于明显的敷衍,问:“既然无事了,那我送你上马?”

应亦骛果然下意识点头:“嗯。”

答话后下一瞬他整个人便直直被扛起,天旋地转的感觉终于令应亦骛惊恐,他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答应了什么,连忙去拍程萧疏的背:“下来!放我下来——”

然后他的视野便也骤然天翻地覆了。

应亦骛惊魂未定地坐在马背上,身体还在颤|抖,可目光却不自觉远递出,延绵到越不过的边际,方才缓缓收回。

这样的爽快只持续一阵,他又不住缩起背:“你放我下来。”

程萧疏明知故问:“你自己不能下来吗?”

应亦骛又怕又怒,禁不住急了:“程五!”

意识到自己口出狂言后,应亦骛更急,可低首间他却看到程萧疏眼底的笑意,并无半点怒意。

有风抚过,什么东西也不自觉松开,他抿抿唇,趴在马背上温言同对方道:“……我怕,真的怕,你就放我下来吧,好不好?”

程萧疏盯着他看了一阵,反问:“真的很怕?”

应亦骛忙不迭地点头:“真的怕。”

可他只是笑一声,而后牵着马往前走:“我牵着,你不用怕。”

程五做他的马上人?虽和这人在一起常有惊吓,却倒也不必处处是惊吓,应亦骛立刻从马背上爬起来:“你怎能给我牵马?”

不想对方回头问他:“我怎么就不能给你牵马?”

应亦骛支吾其词,答:“牵马都是仆人做的事。”

程萧疏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牵着马踱步:“什么破规矩,我娘还给我阿耶牵过马,有人说什么了吗?”

“你父母是夫妻,自然……”应亦骛顿时意会到不对劲,话语戛然而止,紧紧攥住手不再说话。

又走了好几步,他一面体会着第一次敢安安稳稳坐在马背上的新奇感,一面后知后觉品出了些难以言喻的滋味出来。

应亦骛看着他的背影,问:“你第一次骑马的时候,不怕吗?”

程萧疏反问:“你这是第一次骑?”

自然不是,只是以前次次坐上马背他都不太行,坐不安稳摇摇欲坠的感觉太可怕,他宁愿坐马车受罪。

应亦骛别过头,不愿提自己的糗事:“你不想说就不说。”

“不怕。”不想这居然有用,程萧疏终于答。

应亦骛好奇起来,大着胆子继续问:“你不觉得马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而且马很吓人,他蹬一脚我都害怕。”

他叙述起自己小时的经历:“我小时候也是被抱到马身上,没上去前那匹小黑马就朝着我龇牙咧嘴,把我吓哭了,我父亲觉得我没出息……”

没有目的,程萧疏一步步随意走,听着应亦骛的声音不断响起,他真希望此处无边无际。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对待,仅此而已。

如果只是为了玩伴,凭他的出身,他可以有一大堆狐朋狗友,可攀炎附势本就不是个好词,所以他不需要。

但若是每日都对他面若冰霜、冷言冷语,他也无法接受,因为说到底他程萧疏也不过只是个人。

应亦骛说了一阵,却隐约见远处有两个人,他不自觉停下话,出神地望着那两道身影。

程萧疏早早便听见了那两人的说话,应亦骛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只装作闻所未闻,继续迈步。

应亦骛不想惊动他人,着急低声喊他:“程萧疏。”

程萧疏面露疑惑。

应亦骛垂眼:“我想下来,一直坐着好累,可以吗?”

诚然,程萧疏原本还想继续装傻,可到现在看着他撒谎遮掩的模样已经无法无动于衷。

他走近指着马镫:“踩这里。”

应亦骛正犹豫间,程萧疏却伸出手来:“我扶你。”

他不敢再轻易答谢,匆匆借了程萧疏的力便安安稳稳踩在地上。

马背上没了人,他可以掩耳盗铃地冠冕堂皇地再靠近点,总算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乔煊柳的声音。

“你伤还没好,何必跑出来?”

“你就不来看我吗?”听声音他才知道,那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竟然是谷静濯:“程五那个混账把我打成这样,你就一点不难受?”

应亦骛连忙回头,想捂住程萧疏的嘴,生怕他冒出一句“却不知哪个小混账背后语人”。可只见程萧疏面容平静地站在原处,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又误会了他。应亦骛一时有些讪讪,只得默默别过头,继续与他心照不宣地听墙角。

二人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乔煊柳答话间很是不满:“是你有错在先那般对我三表弟的,不是吗?你答应我要向他赔礼道歉,至今也未有任何行动,我不该再与你来往。”

他话语里虽有维护,但应亦骛还是不自觉苦涩,因为他称的是三表弟,姻亲关系在前,私交在后。

若这只是个第一杯苦茶,那第二杯便是一碗黄连直直灌进应亦骛嘴里。

谷静濯忙答:“我会去啊,我肯定去的,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只是我的伤都没办法见人,你帮我擦药好不好?你看,我的脸都还肿着……”

而乔煊柳虽无奈叹息,却没有拒绝:“说到做到,可能有些疼,你忍着些。”

“你给我上药的话,就不会疼。”

……

事已至此,这两人的亲昵已经不言而喻。

听墙角本就是令人不齿的行为,应亦骛自觉已经抛舍脸面到了极致,可再让他知道这样的局面,他实在无法接受。

他连忙转身,听程五问他:“走?”

应亦骛苍白一笑,自是点头。

——

离开那片区域后,程萧疏侧脸看着失魂落魄的应亦骛。

他早就听见了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他只是想知道,应亦骛会不会因为乔煊柳而靠近。

可是明明上一刻还是可以与他谈笑的不是吗?上一刻不是还叫他“程萧疏”?上一刻不是还和他亲近的吗?为什么这一刻就可以抛下这些走向乔煊柳?

原来就算加上他引以为牵绊念念不忘的儿时缘分,对上乔煊柳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应亦骛还是可以随即舍下他,毫不犹豫,他努力给对方的快乐,可以因为乔煊柳轻松坍塌。

应亦骛为了无关的人,把自己弄得神色黯然、魂不守舍。

这不应该。

这可是他的,属于他的,怎么能为了旁人这样?

程萧疏想,这怎么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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