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廊因陪赵温柔来到第二个家庭时，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她。
“一般人家都不会跟老师动手，但也有少数极端的人，到时候你机灵点，往我身后躲，别让自己受伤。”
许廊因没有别的要求，只求赵温柔保护好自己。
“你放心吧，我又不傻，别人打我，我还能不知道躲吗？”
赵温柔弯着眼睛笑了笑，从前她躲债的时候，可是面对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呢。
不过这话她是不能同许廊因说的，毕竟在许廊因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从城里文工团出来的普通女孩，并没有什么特别。
“倒是你小心些，别跟人起冲突，咱们可不是打架来的。”
赵温柔看了一眼许廊因的好身材，笑着叮嘱道。
虽然许廊因长的白净，但身材极好，露在空气中的有力的小臂，一看就能给人安全感。
“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许廊因点了点头，他同村民打交道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很了解每家每户是什么性格。
“这家人就比较顽固，可能会把你拒之门外。”
许廊因指着黑色的木门，开口说道。
“这家以前是白薇薇负责的，所以我也不了解，评价都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许廊因和白薇薇的交集不多，甚至能称得上一句不熟。
“不过你也了解白薇薇的性子，她不是热情的人，所以，我也不清楚这家具体的问题。”
许廊因说的已经很保守，毕竟他不能在赵温柔面前指责白薇薇的错处。就算白薇薇的工作态度不好，那也是以前的问题了。
“我知道，我先过去叫门。”
赵温柔点头，她不在意这些，毕竟那都是过去了。
就算她在这里和许廊因将白薇薇骂穿，也于事无补。
赵薇柔也不想为以前的事耽误现在的时间，虽然夏天的天长，但她们顺利的话，到一家也要说一会儿话，不顺利就更不必说，因此她们压根去不了几家。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就放暑假了，留给赵温柔的时间不多了。
“家里有人在吗？”
赵温柔站在门口，这家的门并没有锁着，但没有人应她，她也不好直接进去。
“谁呀？有啥事？”
厨房里探出一个毛绒绒的头，是这家的女儿。
“我是学校里的赵老师，有点事情想找你家长，你家里大人在吗？”
赵温柔笑着说道，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温柔，倒是很能蛊惑小朋友。
“妞儿，你先去看着火，我跟赵老师说会儿话。”
李萍萍从厨房里出来，她知道赵温柔的目的，也不想浪费时间和她说这么多废话。
因此她没有邀请赵温柔进来，而是在门口，毫不客气的说道：“赵老师，你回去吧，我们家孩子不上学，也上不起学，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了。”
李萍萍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把人给堵死。
但赵温柔并没有放弃，她弯了弯眉眼。
“嫂子，我不是劝你们来送孩子上学的，我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赵温柔知道面对这样的家长，就需要迂回一些，不能直来直去。
“我刚来咱们村，不太了解情况，就麻烦许老师带我到处转转，嫂子，你这会儿方便和我聊聊吗？”
赵温柔的态度极好，也不傲气，但李萍萍并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不方便，我男人和公公婆婆马上就要从地里回来了，他们回来要是见不着饭，又要闹了。”
李萍萍这话说的，好像一家子都是不讲道理的孩子一样，可赵温柔却明白事实就是如此。
一家人在地里忙忙碌碌，让媳妇一个人回来做饭，要是废了好半天的时间，还没有做好一顿饭，那只能说明媳妇偷懒，他们自然是不满的。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烧火，咱们边做饭边聊。”
赵温柔并不打算放弃，她提出解决方案。
李萍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城里来的漂亮老师真的会烧火吗？
如果她只是跟自己说几句话，就要付出这么大的牺牲，这件事实在太不可思议。
“如果你会的话就进来吧，但是许老师不行。”
李萍萍对许廊因保持着莫名的警惕，赵温柔对许廊因点了点头。
她知道李萍萍的戒备心要更重一点，所以也不勉强。
“好，许老师不跟着我进来。”
赵温柔答应了下来，她跟着李萍萍进了厨房。
李萍萍家不算小，但是她和公婆住在一块，显然生活也不太富裕。而且有公婆在上面打压她，或许她过得更不开心。
“嫂子，我对咱们村没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这村里都是啥情况，我看咱们村都过完麦假了，还是很忙，你能跟我说说吗？”
赵温柔故作不解的模样说道，她其实多少也能明白，地里头忙，地里头活多，不是收完麦子就能结束的。
而如今她要给李萍萍找一个共同话题，我只能往田地里去找。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老师懂什么呀？你们以为收完麦子、种完玉米就没有活了？地里的活多着呢，那草要是一天不除，一下雨就全部起来了。家里头本来人口就多，不够吃，要是光种那点玉米，麦子，一年到头能收下来多少东西，肯定也得想点法子，弄点其他的，地里的野菜，趁着能吃，多薅点回来腌起来，等到冬天也是菜。”
李萍萍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也有充足的生活经验，因此和赵温柔能说许多话。
赵温柔耐心的听着，并不打断李萍萍。
她心里很明白，这些都是无数个李萍萍的苦难，是她们必须要看到的东西。
“嫂子，你们可真不容易，我实在了解的太少了，所以才不能感同身受，也没有办法站在你们的角度看问题。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着你们让你们把孩子送到学校，孩子是你们的，你们当然更希望他们好。”
赵温柔顺着李萍萍的思路说下去，她又看了看蹲在身边的妞儿，乖巧可爱，不过白生生的小脸因为帮妈妈烧火而蹭上了一点灰。
“妞儿很可爱，也很听话懂事。”
赵温柔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孩，可是李萍萍却因为妞儿而遭受了更大的委屈。
“哪个做父母的不想孩子好，我当然也想让孩子过得好，可是妞儿是女儿，她爷爷奶奶不喜欢她，根本不可能让她去上学，所以你们也不要再提了，免得孩子听见了又闹。”
李萍萍对着女儿哭了好几次，女儿才不敢闹着要上学。
“怪我没本事，没能给他们生个儿子出来，要不然妞儿也不能过的这么好委屈。”
李萍萍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她的命，她本不该和一个外人诉说。可她在心里憋了太久，没有观众，也没有聆听者，没有人能体会她的心酸与无奈。
上门的老师只会指责她重男轻女，可重男轻女是她的错吗？
也许是的，可她也是无可奈何。
“萍萍姐，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妞儿的错。”
赵温柔认真的看着她，此刻她眼中的就是李萍萍。
“是这个时代的错。因为需要种地，需要男劳力，所以他们更想要儿子；也因为养儿防老的观念，对于他们来说，儿子更为重要；更是因为传宗接代，他们不能接受没有男丁。”
赵温柔能够理解，但无法共情，因为她生活在一个更为文明的时代。
“萍萍姐，你要记住这不是你们的错。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件事都不能怪你，生男生女也不是由你决定的。”
李萍萍抹了抹眼泪，她知道赵温柔是不能理解自己的，刚才的确是她说多了。
“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赵老师，你来自城里，肯定跟我们不一样，我听说过，城里的女娃娃都读书。要是我的妞儿也投在城里就好了，就有学上了。”
李萍萍的最后一句，隐藏在了叹息当中。
而她的这一番话，也彻底将妞儿的一生确定了下来。她只能跟在母亲的身边长大、干活、嫁人，然后像母亲一样，看着出生的女儿，默默认命。
“嫂子，其实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知道你是啥想法，既然你有送孩子的心，那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交给我们去做。我知道你们没有钱，可能家里拿不出孩子的学费，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给我们一些时间。”
赵温柔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她原本就没有想过劝家长们送孩子上学，而是想知道她们的真正想法。
劝是行不通的，要想让孩子上学就得找到解决办法。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你们也不相信，不过没有关系，你们可以稍微抱一点儿期待，毕竟不需要你们拿钱，也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就算我们失败了，也不影响你们现在的生活。”
赵温柔这话说的很现实，也很正确。
李萍萍看着赵温柔，眼中带着怀疑，但她没有办法再去质疑赵温柔。
赵温柔把所有的顾虑都给她打消了，只是需要她一个态度而已。
李萍萍看着赵温柔，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