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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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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

眼前,似黄沙漫起,秽母抬起身子,遮蔽半边天空,硕大的眼瞳倒映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王银蛾单手举着小剑,另一只手紧捏着烈焰符箓,试探地慢慢往后退,冷汗滴落到泥土上。

“噗!”秽母突然发动攻击。

她蓄力向后一跃,同时把烈焰符箓朝秽母一丢,再举着小剑刺向那只肿胀的尿黄色凝冻状身体。

一阵尖啸冲天而起。

巨大的冲击波横扫而出,王银蛾躲不开,被硬生生掀飞出去,砸到了坚硬的石头。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震颤的视野里,秽母再度攻击,速度奇快。

而远处,被秽母身体遮掩的天空只剩一线,正泛着幽蓝光芒,如一只半眯着的巨眼,冷冷注视她即将到来的死亡。

除去身体的疼痛和撕裂的灼烧感,石地的坚硬和崖上空气的锋利以及泥土的腥味,一切都变得可触可碰,完完全全暴露在她面前。

王银蛾又吐出一口血,抓紧剑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秽母快速挪动的身体。泥土和灰屑黏糊在手掌的汗液里,一种不甘的怨恨从身下石崖地里发芽生根,长出许多条藤蔓,将她裹缠住拉下地表。

秽母越来越近,腥风已逼近面门。

突然,王银蛾出手抛出许多张符箓,宛如蝴蝶群从只剩半截的袖子中呼啦飞出,哗啦——哗啦,吹落到秽母身上。

符咒一念,蝴蝶在风中被引燃。一种焚香弥漫,那些燃烧的蝴蝶不断吞噬着秽母的邪气。

趁此间隙,王银蛾强忍着内外伤痛,迅速起身向后逃去。那是她身上最后的一点符箓了。

也许能支撑一段时间,也许只是杯水车薪。但无论结果如何,她总要试一试。

“噗——”

可惜。

没跑多久,她就听见后面疾掠来的熟悉声音,王银蛾侧身一跃,借着树干弹力,险险避开一击。

可是当意料中的身影闯入视野,那一刹那,她所有的意气都消失不见。

一股绝望兜头洒下,像网一样笼罩住她。

王银蛾绝望地看着秽母的身形挤压过高耸林木,向她逼近。

想她这一生,来去皆不由己。

她为了一点利益勾心斗角,她想在妖邪口下存活,她仰慕梁月庭那样的神仙,他们寿命长存、自在潇洒。可唯独她不羡慕“人”这个身份,甚至找不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算了,她对自己说,就这样,一生功名利禄亦或人情冷暖都将离她远去。也许今日就是她解脱之时,亦或是沉沦之日。

王银蛾鼻尖一酸,闭上眼,静静等待死亡。

然风声呼啸,隐约间一声清肃的剑啸刺破空气,随后秽母的痛苦尖叫一下惊醒她。

王银蛾心口猛震,有人来救她了!看来老天未必要今日亡她!

一睁眼,却看见一个穿月白袍子的道士,手持一把桃木剑,正和秽母惊险地打斗。

那个人乌发束冠,一张白净俊朗的面皮上蓄着淡淡的胡子,正是王清源。

她眸光一阵闪烁。

剑光流转,灼灼生华,王清源打斗间隙不忘向她示意快走!

王银蛾略一颔首,然后便毫不犹豫地逃跑了,自然不是往原来回去的南向走,而是继续向北。

“快走!”

刚逃到林子里,结果身后很快追来一道急切的催促。原来是王清源道长。

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神情颇为凝重。

再定睛一瞧,他后面追来了秽母,那熟悉的“噗”声像是在敲打两人心头,令人大惊失色。

没想到王清源也拿这邪物没办法。

王清源道了声“得罪”,就搂着她腾跃遁走。

因着两人的恩情,关系近,王银蛾便直说道:“王道长,你竟然打不过!”

话音刚落,得了王清源一个白眼,他白着脸色苦笑:“我就算在全盛时期,也只能和这只秽母打个平手,何况我先前负伤,还未大好。你能在它嘴里活到现在,绝逼是有些气运在身!”

她垂下头,又道:“那我们现在往哪里去?”

这邪物见个人吃一个人,贪嘴得很,要是路上经过村子,那些村民岂不是飞来横祸?这些人虽和她无亲无故,可也不能轻易践踏别人的性命吧。

往北都是些群山,人烟稀少,目前只能向北去了。但愿这邪物能贪懒,退回它的老窝去。

可惜两个人的心思注定落了空,秽母不仅不退,反倒追的越凶了,路上饿了就吞下野兽猛禽,总之是把这两个伤过它的人视作眼中钉,不除不快!

“砰!”

两个人从半空中坠下,砸得她眼冒金星。

王清源的情况更加恶化,整张脸青白如死人,胸膛和腰上的伤口又裂开,衣裳渗出了血迹。

眼看,秽母快要追上来了。

王银蛾突然起身,环望了四周,再把王清源扶起靠着肩膀,艰难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个情况,你可以把我丢下逃走。”王清源笑了笑,似乎并不害怕马上要做秽母的口粮。

然而,这句话却像一个开关,话音一落,王银蛾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说,王姑娘,你怕什么?”说着,叹了声气,“我应该能替你坚持一会儿。”

谁想,王银蛾却猛地摇摇头,把人抓牢了。

高耸入云的林木被糊上一层水雾,看不清晰,于是她倔犟地眨眨眼,盯着脚下和前面的路,等水雾聚集成珠滴下,那些松木竹林又渐清晰起来。

“噗!”

王银蛾身形一动,艰难地抓着人避开。但是动作总不轻便,因此落了伤口,乌黑的气钻入裸露的伤处。

王清源叹道:“我叫你逃,你为什么不逃呢?难道是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

“你放心,没人会知道。”

她抽了抽鼻子,哽咽:“我怕死,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外,连具收尸的人都没有一个。”

王清源微笑着:“那这样,我们就两个人都要死了。”

秽母攻击速度不减,王银蛾单手抓着人,另一手紧攥着小剑,艰难地抵挡秽母的袭击。

身上挂了大大小小的彩,痛楚如蚁附骨。

突然,她心里涌起一股恨意,下意识动起了陆邢台曾教给她的邪恶咒法。如果正不胜邪,那就更邪的东西杀掉原有的邪!

眨眼间,天昏地暗,阴风肆虐,地面涌起了无数的阴魂恶鬼,狰狞恐怖的鬼影重重叠叠爬上秽母的身体,如蚁群啃噬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她微微勾起一侧嘴角,油然感到一种快感和近似疯癫的愉悦。

原来作恶是这样的感觉,同归于尽又是如此畅快!哈哈!她马上要死了,拉着这具恶心滂臭的尸体一起坠入无间地狱!

王清源悚然睁目,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你会邪术!”

她冷目望着无穷无尽的恶鬼进食画面,又一次感受到,真真切切的,一只手正拉着她下坠。眼眸半阖,似懒倦地开口:“一个邪道教我的。”

王清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是她微微笑道:“我知道,他不怀好意,可是我需要啊——”

于是他闭口不谈,因为已然明白话里的意思。

秽母突然爆发出一阵愤怒至极的尖啸,声音几乎刺破了苍穹。

王银蛾感到邪术的反噬到来,猛然朝旁侧呕出一汪乌血。她已不期待梁月庭赶来。

也是这时候,恶鬼堆里突然燃烧起来。

王清源似有所感,猛然望去,重重火影之中恶鬼尖叫逃窜,秽母被烧成了碎片。最终一切归于灰烬,灰烬消失于虚无。

他似乎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力,是有人出手帮了他们吗?

“怎么了?”王银蛾大喘着气,虚声问。

王清源低头看向面前的年轻女子,眼里涌出复杂的神色:“秽母死了。”

从来没有邪物能真的杀掉另一个邪物,只有融合成新的邪物。可这次,邪物和邪物同归于尽了。

“噗通——”

“你这是做什么!”王清源惊又惊又疑,忙要扶起她。

可是王银蛾轻撇开他的手,诚恳地望向他:“我知道,学邪术不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对天发誓,从没拿邪术害过人!王道长,你能不能教我仙法?”

说着,她低头瞥向地面。

她承认,是有拿恩情威胁的意思。可是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也并不重要,不是吗?

“但你没有仙根,许多法术无法习成。”王清源犹豫了,沉思片刻,想起方才突然相助的那道灵力,终于还是点头,“我可以教你请神术之类无需仙根的法术。别的法术用太多,和邪术一样,会损害你这辈子的根基。”

闻言,王银蛾欣喜若狂,连向王清源磕了三个头,叫道:“师父!”

这一幕落入另两人眼里。

凌波仙子转头看向梁月庭,他被捆仙索牢牢束缚在树干上,紧抿着唇,双目通红,强忍着眼泪和怒气,只那双青筋暴起的拳头泄露出些微心意。

“为什么?”他紧咬牙关,字字逼问。

“仙凡不得相爱。你是个神仙,不仅违反了这条天规律令,还想妄图用此界外的法则去帮助她。这对其他的世人公平吗?”

“既然如此,你最后关头又为何要出手?”

凌波仙子叹声气,弹指解开了捆仙索:“我是看你伤心,另外,她也不该死在这里。”

梁月庭直视着凌波仙子:“娘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得逼着她动了邪术,又反过来让世间责怪她用了邪术?这世道不是有病吗?”

哽咽了声,继续道:“而我又不是天庭的人,为何也要遵守这条规定?神仙和人为什么不能相爱相守!”

等他宣泄完心中的楚痛,凌波仙子才道:“为娘并不想看你过得痛苦,也非有意和你作对,但是事有因果,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娘今日拦你的真正原因。”

闻言梁月庭捏紧了拳头,又松开,向凌波仙子行了一礼,然后便拂袖向王银蛾二人走去。

突然,凌波仙子叫住他:“站在情爱的角度考虑,你现在出现,她只会恨你。”

梁月庭的步子果然慢下,最终停在离两人一尺远的地方,松木的阴影落下,穿透了他,坠入泥地。

他看着王清源扶起她,手下意识伸了出去。然而,两个人漠然无视地朝一个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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