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海洋馆旅程已经完全变了味。
男人厚着脸皮趁着她攻防薄弱,得寸进尺的与她十指相扣,全程把她牵的紧紧的,半点都不允许她退缩松开。
牵手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
能直接触及到对方的肌肤,直观感受到对方的温度,甚至安静时能与对方心跳共振。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感交互行为。
这完全超出了季微安的认知。
以至于她的精力难以从上面彻底移开,放松地观光奇异的海洋世界。
她满脑子都是对于他手掌触感的评价。
宽厚、温暖、坚实、充满力量感……
无论是哪一样,都轻易让她注意力失控,心跳失衡。
于是全程季微安都没敢和他再次对上眼,努力把眼睛挪到别的地方,装作自己的专注欣赏风景。
傅承骁心知肚明,有些忍俊不禁。
她的小动作多的不行,自以为演技一流,实则漏洞百出,十分可爱。
让人总是心生顽劣,想要逗她。
“这里不是走过一次了么?”他戳破她的分心,正经陈述事实。
季微安回神,目光才重新聚焦到周围的景色上,好像是有点熟悉。
她眼神飘忽,心虚地瞧了他一眼,又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季微安气恼,不讲理的凶巴巴道:“我就看我就看!”
他悉数耐心包容:“好,都听安安的。”
季微安有点恼他。
故意让她心乱,又轻飘飘的跑人。
明明是他欺负人,惹她生气,最后又好像自己可以任由她发脾气的样子。
季微安决心报复他。
她松不开手,只能鼓足了劲儿借那只被他扣住的手想要凭借自己的力气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但到底男女力气殊途。
她猫一样的气力最终只是在一片片小小范围内的作乱。
小姑娘微薄的力气没有给男人半点物理意义上的伤害,却成功让他心中多了一点痒意。
为了不让过度高温再次吓跑待煮的青蛙,傅承骁压下了多余的旺盛想法。
这毕竟还是在外边。
她今天能主动那一下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
为了长远发展,还是需要合理控制自己的欲望。
傅承骁摆手,老实道歉。
季微安哼了一声,心情爽了,这才不再捉弄他。
她今天其实给傅承骁带了礼物的,但是鉴于他害的她紧张又害羞了一路,这事情完全被抛之脑后,直到上了车,松开了牵着的手,她才记起来这件事情。
说起礼物,季微安还没忘记江澄给她的那份神神秘秘的礼物呢。
不知道江江今年给她送了什么呢?
还让宋少爷做了参考,又说了那么多叮嘱,看上去十分郑重的样子。
于是傅承骁便见到身旁的小姑娘兴冲冲地将那方正的包装礼盒摸了一把,却疑惑地半点没猜出什么来。
季微安愈发好奇了。
反正前面升了隔板,旁边又只有一个傅承骁。
她当机立断决定现在拆来看看!
季微安小心解开了上面的礼结,长长的礼带垂掉在她腿侧,被好心的男人长指一勾,收拾到了旁边的袋子中。
她默许了他的善意,打开方正的盒子,内里的长方形小盒整齐成排,堆了两小层。
口香糖?
她没有发现男人微妙的表情变化,甚至拿出来前后看了两眼盒子的包装表面。
直到视野中闯入夸张的效果凸出版式——超薄、螺旋、丝滑。
迟钝的小姑娘思绪骤然清明,瞳孔一缩,慌乱地想起来身旁还有一个默默无闻关注许久的傅承骁,她猛地把礼盒盖子“啪叽”一顿胡乱盖了回去。
几乎同时转头去看身旁气息忽然变得明显的男人。
男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带着难以辨清的思绪。
她不安的睫羽不停地颤动,眸中万种思绪荡漾,格外鲜活,小巧的耳垂粘上了桃花的粉。
虚虚的音线含着水雾似的,含糊不清:“你、你看什么……”
傅承骁暂时压下了心底的那点躁动,瞥向她的手背,叹道:“手伸过来。”
季微安:“啊?”
幸好让司机买消肿药的时候还顺便买多了创可贴。
傅承骁无奈,箍住她的小臂,把她被滑出一道血珠的手带到了自己跟前。
他转身抽出里面的创可贴,单手咬开了封口,又暂时性把她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膝上。
药贴小心翼翼地修饰在了女孩纤瘦无骨似的手背上。
傅承骁做好一切,才撩起眼皮,简短评价:“笨。”
他表情正常,语气也正常,看上去不想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的样子。
季微安放下了一点心。
她刚刚关的急,只想着马上让盒子里的东西消失在这片空气中,全然没有发现到自己被尖锐边缘划开的口子。
女孩哼哼唧唧没有说话,算是应下了错。
见他没有发现礼物真相,季微安暂时性地把羞耻感抛之脑后,只是再向他讨要拿回礼带时,手还紧紧压在盒子上,生怕被人抢了去。
她把那份沉重的厚礼重新打包回去的时候努力做到从容,但还是没能遮掩其中的小偷小摸之嫌。
她甚至把自己装东西的包包挪到了另外一侧,在车窗边那侧借着自己的娇小身躯作为遮挡,鬼鬼祟祟地把盒子塞了回去。
一旁不动声色目睹全程的傅承骁觉得小妻子简直完美演绎了掩耳盗铃的高级境界。
他手上的纸张半页没翻,精力全部用来关注身边偷鸡摸狗的小娇妻了。
他有点想笑。
而做完一切的季微安已然额上出了点汗,坐车全程把礼物连着袋子抱在怀里,与身边看起来像是专注办公不问世事的傅总楚河汉界分明,半句话都没搭上。
直到要回自己房间前,沉默许久的傅承骁才和她说了两句话。
他像是随口一提,话题开始的突然:“不用别人给你送。”
“我有很多。”他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强调,“你想用多少用多少。”
不明的开始也同样意味着仓促的了结。
鹌鹑似的小娇妻半句话不敢接,低着头飞快进了自己的安全小屋。
只有巨大的一阵关门声昭示了她的了悟。
女孩一进门就把东西丢到一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脑袋里面不停回忆着江江给她打的哑迷,如今想来,全部有了清晰的理解。
她一想到江江还找宋逸明打听参考就愈发觉得难以见人。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她不可见光的秘密一样。
一定是宋少爷把江江带坏了。
江江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决定以后要在江江面前说宋少爷的坏话,让江江警惕一下他。
女孩大半张脸从被窝的温软中出来,又不可避免地在看到手背的创可贴之后联想到贴上去的主人。
她和江江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和宋逸明是见过几次的陌生人,那和他算是什么关系呢?
季微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反思起这个问题。
明明不久前还只是没有交集的协议夫妻,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莫名其妙多了相处,然后就变成了现在不尴不尬的关系。
他在何时何地都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任何一段关系。
就像一开始不算相熟时他也能轻易成为他的树洞,后来关系亲近后,也是他主动靠近,侵入她狭窄的生活圈。
她承认他的帮助让她走出了阴影,但也无形中让她对他产生了多余的依赖与期待。
她时常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毫无保留,敏感的情绪也能因为他偶然一句坏心的捉弄而瞬时改变。
不论被人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还是把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给某一个人,都是一件极其让人不安的事情。
季微安想起了曾经孤立无援时试图向季妈妈发出求救信号时的自己。
那种强烈的抛弃感和痛苦淹没了她所有的信念。
她不敢尝试。
也害怕重蹈覆辙。
江江说的对。
她要学会长大。
不能总是拘束在这狭小的领域。
女孩抿着唇,凝着窗外熟悉往复的景色,面容多了一分属于自己的凌厉。
长夜难明,幼鸟初醒。
遍布伤痕的囚鸟终于有了想要挣脱囚笼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