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成博惊出了尖叫，震得电话那头的贺州也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惠子一脚踢开碍事的大黑，屈膝的同时双臂交叉架在头上，浑身的肌肉紧绷成一片犀利无比的防御，宛如盔甲般无懈可击。
“咵嚓”一声。
断了！
可断的竟不是惠子的手臂，而是那根木棍！
“唔…唔可冷。”那壮汉的下巴不利索，含糊不清地说着不可能。
徒手格挡断木棍，那是什么样的体格才能做到？惠子的身体结构实在太违背常识了。
这还没完，断了的半截木棍还没落地就被反应极快的惠子抓在手心。
“你他妈找死！！！”惠子强压的怒气在这一刻化作蓬勃叫嚣的厉风，他握紧木棍平滑的一端，甩手就往那壮汉的的方向刺去，就当木棍毛躁尖利的缺口即将刺入近在眼前的颈动脉时。
“老师！不要！！！”成博的呼唤像是一道爆裂的雷鸣，撕碎了的惠子狂怒的风雨。
只要再一公分，那人就将血溅当场。
幸好，惠子冷静下来了。
长时间的肌肉记忆，加上脑中被禁锢的死亡威胁，险些要把惠子往深渊里送。他咬紧牙关，好让自己看上不那么失控。
“滚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惠子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冰冷刺骨，仍藏不住方才强烈的杀意。
壮汉双膝像是被抽离了身体突然发软，扑通一声仰到在地，看着眼神冷冽身手鬼魅的惠子，久久不能回神。最后还是大黑将他从混乱的恐惧中拉了回来，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玻璃厂。
惠子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按住了因为激动而止不住发抖的右手。
成博也被惠子方才的杀气吓坏了，缓和了情绪后走向了惠子轻轻道：“老师，你还好吗？”
惠子的思绪还有些游离，成博的声音在耳畔浮起的时候，才让这一切有了真实感，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往着成博的脑袋上轻轻挥了一拳：“净会给我找麻烦。”
成博抓着脑袋，羞愧道：“真的对不起。”
两人四目交汇，惠子终于恢复了常态，莞尔一笑：“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
如若今天不是惠子正巧发现，成博就会成为下一个贺彬，甚至比贺彬之前的遭遇更惨，因为他没有一个坚实可靠的社会背景，让他抽离底层的黑暗漩涡。
惠子俯身将方才成博偷的东西全部揣进了兜里：“这些东西下周我会找个理由解决，但你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第一次偷盗。”
成博的眼中闪过自责的神色，然后郑重地点头说：“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老师你相信我。”
惠子叹了口气按住他的肩说：“人生没有后悔，你不要走错路。”
“老师，你的手机。”
惠子刚要伸手去接，却发现屏幕是亮着的，两人面面相觑，惠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接起来电话：“…………喂？”
对方应该也是在调整情绪，很明显的深呼吸隔着听筒传了过来：“你架打完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别扭，但又的确是于情于理的问题。
“嗯…打完了。”惠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吸着鼻子，手指也轻轻揉搓着脸颊，成博这才发现惠子指骨皮肤处泛出的淤红。
“老师你的手？”
“没事。”惠子回答。
但这话听进了贺州的耳朵里：“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行！”惠子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表示不可以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夜，太危险了。
“那我去你家楼下等。”
“你怎么知…”惠子说了一半打住了，这不是废话么，秦大秘书知道自己的地址，那贺州还能不知道吗？
“明天周末，别用有事的理由搪塞我。”贺州先声夺人。
惠子心说：我平时上课也没见你体恤过我啊…
“我还没吃饭，找个地方吃饭吧。我请客。”惠子表示必须找回主动权，不能一味被对方牵着走。
挂了电话后惠子问成博：“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要去医院陪我爸。”成博摆手。
“你爸爸怎么了？”
“住院很多年了，身体不好。”成博言尽于此，便匆匆告别了惠子。
这样一个十六七岁少年，为了好兄弟拦下污浊的黑手，还要照顾自己的父亲，想来也是不容易。
惠子心里突然发酸，自己父亲去世前被查出来所患“胃癌”，只是还没来得及进行治疗，辛强就突然走了，留下无数破碎和未知的谜。
＊
这顿饭吃得非常仓促，贺州最后几乎是逃走的，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在大排档吃饭，只是他不能接受莫名其妙的目光。
这也不怪别人，怪他自己出门招摇，豪车保镖，搞得整个大排档气氛都非常奇怪。惠子在约定地点看到贺州的时候，脸上的嫌弃之色都懒得藏。
为了尽快结束这种围观侧目，以及时不时偷拍的咔嚓声，贺州丢下一句“明天下午四点我来你家接你。”就跑了。
是的，跑了…
贺州原本准备好的关心的话，询问的话，以及把惠子再次带回自己家的计划，全部被大排档打败了。惠子倒是有点得意——没想到这个欧大少爷这么不习惯被人围观。
想来也是，但凡有点名气的富二代都会出点花边新闻，可这贺州竟然除了曾被爆出来性取向不明之外一点幺蛾子都没有，看来平日里作风还算干净，并没有经常进出风月场所…但这并不影响欧大少爷偷偷约p，毕竟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想到这里，惠子不禁对那辆远去的小天使仄嘴摇头：“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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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城-桂花苑
“祝老您好。”滕海生换了便装来到了桂花苑，这是中心城区一家极为高级的茶室。
“你好啊，滕警官，进来坐。”没想到打电话来提供可疑线索的祝老竟是这家桂花苑的老板，起初滕海生还以为祝老是一名住在附近的普通的老人。
“谢谢。”
坐落在这地段的所有商店租金不菲，而桂花苑开在这里就像是纸醉金迷中突然生出的一朵白花，显得那样与众不同。
滕海生在一位着旗袍的茶博士带领下，跟着祝老的轮椅进了一间雅室。金丝楠木的门帘撩开时，一股浓郁的茶香和木香交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坐。”祝老抬手作引，犀利的水声在茶具中荡漾。泡茶的复杂工序，滕海生虽看不懂，但也能辨出其中门道，这祝老必定是个对茶研究极深的人，举手投足间雅气四溢却毫不做作，年迈使得他的动作缓慢，却暗藏着劲道和火候的较量。
“尝尝。”
滕海生在浅薄水雾中被这庸绵的香气洗得有些迷乱：“我不懂茶，祝老您别介意。”
“无事，品茶没有讲究，适口既是好。”此话在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好坏也不在他人评价。
滕海生一饮而尽，微烫的口感夹杂着苦醇的涩泽却又在唇舌间迸出兰花般的香甜，纵然是滕海生这种门外汉也能察觉到这茶是绝好的。
不过，他到底不是来喝茶的。
滕海生放下茶杯说明了来意：“这次来主要还是想问问祝老先生，您在电话里提到的那可疑人。”
祝老欲添加茶水的手顿在了空中，那双满是皱纹的双眼却露出一点不像他这个岁数该有的炽热眼神。
“应该是九月初的时候，我每晚都有写书法的习惯。”祝老幽幽道，“你看到的，我这副身体也做不了什么其他事情。”
“您接着说。”滕海生正襟而坐。
“这毕竟是K市最富庶的地方，虽然位处中心，但这条河堤还是很少有人来的，我把桂花苑开在这里，也算是清净。”这是自然，这里当初规划的时候就是为了满足富人区消费水平，黄金地段却不会人员嘈杂。
“那几天我在露台写书法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从河堤处走过。”
“九月初吗？”滕海生问。
“对，可能也就连续出现了5-6天。”祝老理了理身上袍子的褶皱接着道，“如果是年轻人锻炼我也能理解，可是他每次行为都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每走一小段路，就会停下来四处张望。连续几天都是这样，走到天桥那个地方就会原路返回。”
滕海生听出了意思，那人仿佛是在踩点一般，排查周围附近居民商商店的人流情况以及精准的交通布局。
“是这样的祝老，因为您这些话可能对我们的办案方向提供很大的帮助，由于您没法去警局做笔录，可否让我录音留存作为证据保留呢。”
滕海生这话若是常人听上去可能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稍微懂一点法的人就很明白这话里的含义了：这些话都是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不能是虚假之词。
滕海生鹰戾般的双眸锁住祝老的表情，而祝老没有任何一丝异样，点了点头：“可以。”
两人谈话间滕海生了解了这家桂花苑的背景，祝老的身份的确不普通，他是国内巨头南山集团的创始人之一，这些年隐退之后才开起茶社颐养天年。
“这次谢谢您了祝老，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您提供帮助的地方，还希望您配合。”
“自然自然。”祝老腿脚不方便，滕海生制止了他推着轮椅要出来送自己一程的热情。
“祝老您早点休息，我先回了。”
“好。祝你早日破案。”
滕海生没有回警局，也没有立刻回家，只是站在河堤处，看着被城市灯火衬得波光粼粼的水面，而就在数日前，一个八岁的孩子被人切割成块，丢在了河底。
“呼。”滕海生嘴边呼出的烟草气将夜色里的浮躁变成了现实的凉意，他的手指不断篡紧，他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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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周末的公大依旧在繁琐的训练中显现着一股热情和正义的凝聚力。
滕海生出示警官证，保安拨打了豫章办公室的电话，在确认了身份之后才放人进去。
毕业足足快七年了，他自从入了队就一直忙得连假期都没有，这么说起来，和豫章也有五年多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大四那年豫章被变态捣毁一双膝盖落下终身残疾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孤僻、冷漠，对生活周遭都失去了兴趣，原本豫章是他们之中最具有才华的人，可是谁又能想到，天妒英才啊，竟让他遭受这番虐待。
滕海生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教学楼，豫章虽然身体受到重创，但是才能还是傲视群雄，他的课题研究斩获各类刑侦大奖，公大特地聘用他为犯罪学教授。
豫章已经推着轮椅在二楼楼道等候了。
两位故人多年未见，彼此心口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蔓延着。
“好久不见啊，滕海生。”豫章坐在轮椅上率先问候，带着自信温和的笑容。他已经不是那个折去双腿受命运摆布的那个豫章了。
豫章的长相和惠子属于同一种秀美的类型，只是惠子美得让人雌雄难辨，豫章的长相线条更为硬朗锋利，尤其是他眼角下的那颗小痣让他在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有种精明狡猾的错觉。
“好久不见，豫章。”
滕海生站姿挺拔，看着昔日的搭档，他多年来的刻意不关心，却是某种让人感到最为舒适的距离。
两人目光交汇 ，阳光洒进楼道，吹起的秋风洋溢在空旷的走廊中，他们的声音却宛如天籁，勾起了彼此长久深远的信任与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