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打了弯进了中心城分局，惠子回拨了滕海生的电话：“喂？滕警官你好。我已经到了。”

“我出来接你。”

“好的，谢谢。”惠子挂断电话便下了车。

前思后想还是觉得别人送他来也是好意，什么也不说便走实在有些不礼貌，于是他扶着脖颈低下头：“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说完惠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警局内。

他把领子竖得老高，只露出了一双明媚灼灼的双眼。夜晚的风还是止不住往里头钻，惠子打了个哆嗦。

滕海生一米八八接近一米九的个子，在他眼里惠子的身高简直就是娇小，他从走廊出来便瞧见了惠子，只是这充满迷惑性的眼睛让他犹豫了半天才敢上去打招呼，而唯一支撑他走上去的判断是来自整个大厅在等人的只有惠子。

“你是辛惠子吗？”滕海生问。

惠子看到对方边走向自己，自然也配合地走了过去，掏出手：“你好滕警官，我就是辛惠子。”

滕海生这才看清了惠子的整张脸，五官有着说不出的精致，那白皙的皮肤把惠子衬得格外明丽动人，而他浓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不停撩拨着滕海生的心脏。

滕海生母胎单身快三十年，性格固执刻板，就算有倒追的女生也立马会被他不近人情的个性吓得节节败退，而他自己则从没对任何一个女生有过爱慕之心。

惠子的手腾在半空摇了摇：“滕警官？滕警官？”

滕海生这才把差点挪不开的视线收了回来：“呃，你好。”滕海生被动地伸出手，然后握住了那只温热柔软的右手，只是他的目光又很快落在了惠子手上那道疤上。

“年轻时候不懂事落下的。”见对方的视线停在自己手上，惠子坦然解释。

“……”滕海生为自己接二连三地冒失感到很抱歉奈，只能僵硬地收回手。

“进我办公室去说吧。”

“好。”

两人挨着便进了滕海生的办公室。这办公室属于典型的年久失修，灯光已经泛着斑驳，墙顶的地方也积起了一点霉印。

“请坐。”

空间虽小，倒也够摆上一组老沙发和茶几，滕海生泡了杯立顿红茶递给惠子，然后两人分别在两头的沙发处坐下。

“谢谢。”惠子声音柔软低沉，像是一股暖风吹得滕海生耳根发烫。

“那我们就直接聊聊你父亲的事？”滕海生的嘴唇微张，强吸一口冷气，调整了一下心情，把重点放到正事上。

“好。”

“关于这封信。”滕海生展开信笺摊平在桌；“这些数字。你有什么想法没？”

关于信上唯一的那句话已经不用再提了，这是大家最大的疑点。只是查不出这些数字，那这句话就丧失了目标。

——只能到这里了。

辛强在查什么，查的内容就在这些数字里。

“除了这几串数字的开头看得出是年份之外，其他的，我还真没有头绪。”惠子直言。

“我们也是，唯一能找到的规律，就是这五排首位的几个年份。”滕海生指着这几个数字顿顿顿道：“09年，10年，11年，12年，13年。”

“我父亲是09年离职的，也就是说他从那时候开始就一个人在调查些什么。”惠子捧着茶杯悠悠地说，“但是他那几年状态一直都很消沉。没有和我提过任何他在做的事情。”

“你父亲在世时经手的一些案件，你知道什么吗？”滕海生问得相当直接，“任何你想到的事，你都可以说。”

“小到偷东西，大到走私，他都有遇到过。”惠子努力回忆着，“但是他在离职前跟的最后一个案子应该是儿童分尸案，好像还是连环杀手，不过幸好被抓住了。”

儿童分尸案！这么大的案子！可是他在系统里却找不到！要么是被人删除了，要么就是以他的权限不能访问。

“那案子的细节，你还记得吗？”滕海生的五指将裤腿揪出了几道褶皱。

“滕警官你是觉得……我父亲的事，那封信的事，都和最近的分尸案有关系吗？”惠子毫不避讳地问他。

“……”这直白的语气让滕海生忍不住盯着他看。

惠子眼里溢出的凌光压住了他艳美的五官，更是直接透出一股压迫感直逼滕海生。

“和这件案子有关的事情我不能说，抱歉。”滕海生移开了视线，“但是我相信，这封信一定藏着什么线索。”

说着，滕海生从信封下抽出一张A4，指着上面解释：“这是我让侦技科帮忙做的技术校对，虽然数字的关联暂时没有，但根据着墨时间、笔迹鉴定等，我们将所有的数字组合分开了。你看20091899262看似是一整串，但其实2009 这四个是一起的 18、992、62，这些都是不同时期写下的数字，下面几串同样，我们都做了有效区分，这也是目前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惠子嗖得一下把纸拿了起来，“这，原来…原来数字与数字之间还要分组。我以为一串是完整的。”

“分完组的数据你能给我一份吗？”惠子扬着这张纸问。

滕海生抬手表示可以：“这份你拿去，我手上还拷贝了几本。但是信的原件还想麻烦你多放在我这一段时间。”

“这个没问题。对了滕警官，我前段时间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我父亲的东西。”惠子像是想起什么，“有一些他生前的笔记手稿，虽然都是一些零碎的东西，但可能多多少少记着他曾经办过的一些案子吧，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

“需要。”滕海生斩钉截铁道：“非常需要。”

除了惠子所能提供的这些之外，滕海生还准备明天一早回市局去找张勤闻好好问问辛强十三年前分尸案的事，如果张勤闻矢口否认的话，那这件事怕是牵扯的东西就多了。

“那我明天下课帮你送过来。”惠子说完便跟滕海生握手，表示差不多该走了。

滕海生冰冷有力的手与惠子相握：“麻烦你了。不过我最近都会在市局办公，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来学校找你拿。”

“方便的，反正我下课也没事做。”惠子婉拒。

滕海生只能点头作罢，一路把惠子送到警局门口。

“这么晚了，我帮你叫辆车吧？”滕海生原本想说用不用自己送他，但是一想到前两天周凯对自己老爷车的评价，心想还是算了吧。

“我自己可以叫。”惠子摆手，说着就拿出手机，“滕警官你进去吧。”

两个人互相客气着，丝毫没有察觉黑暗中有个高大的男人正在靠近。

滕海生眼见惠子的瞳孔逐渐睁大，脸上惊疑的神情不断扩散，他便顺着目光回头，只听惠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还在这。”

“等你回家。”

滕海生看着说话的这个男人，对方比自己虽矮上几公分，但是视线相撞的时候他并未感觉到对方有半丝气势在自己之下，相反，有种挑衅的目光藏在里头。

惠子半晌没说话，贺州搬出君临天下的那一副嘴脸：“滕警官是吗？下次找人的时候麻烦挑个合适的时间。”

贺州声音听上去并没有起伏，却让连滕海生这种与恶势力斗争数年的干警都觉得有一丝寒意渐起。

没等对方回话，贺州便越过滕海生，拽着惠子往阿斯顿走，然后整个人挡住滕海生的视线，把懵逼状态的惠子塞进了副驾驶。

……

所有的尴尬、不解、莫名其妙，都在阿斯顿轰鸣的引擎声中逐渐远去。

“等你回家。”这四个字一直在滕海生脑中挥之不去，他摸着略堵的胸口表示无奈，他本以为一辈子也就打着光棍这么过下去了，可是当他见到惠子的时候，他明显发现了内心那颗不安躁动的种子突然醒了。

可是惠子是男人啊！滕海生也是男人啊！他呲着牙摇了摇头，那可怕的想法被他强行按了下去，而那颗差点发芽的种子，也被滕海生彻底掐死在了这个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