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真认识？”贺彬再次问道。

惠子不说话，贺州嗯了一声，然后摆手让卫子行去车上等。

“要不，你们兄弟俩聊？”惠子尴尬得只想钻地。

“你是他老师？”

“班主任。”贺彬替惠子回答，“还是专业课老师。”

“我和你班主任聊聊，你也去车上等。”贺州的语气虽然听上去不是很强硬，但也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贺彬看着有些窘迫的惠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会逼我回去吗？”

贺州从刚才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惠子身上，直到贺彬这番话才让他重新把目光投向他：“我不逼你回去。”

贺州上下打量了贺彬一番，终于在目光聚焦于那头黄发的时候蹙起了眉，“但是你能不能留在这所学校，就得看我和你班主任聊得怎么样。”

惠子心说：关我什么事啊？你们兄弟俩，欧不，你们家族的什么恩怨情仇，别把我牵扯进去行吗。

惠子今天出门一定没查黄历，才倒了这八辈子血霉。

骂，不一定骂得过，打，对面可以报警，甚至还会收到对方律师函。跑？当着学生的面跑？那也太不像话了。

可是让他装作无事发生地面对曾经的一夜情对象，真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贺彬听懂他哥的意思了，转身就走向了那辆小天使。

“你好像看到我很不高兴。”贺州虽对惠子印象深刻，但也不会把一夜情对象刻意放在心上，只是这样的重逢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我应该高兴吗……”惠子不打算让对方借题发挥，“贺总您应该很忙吧，那我们直接聊聊贺彬的事吧。”

“我不赶时间。”

贺州微垂的下颌线随着吐字而颤动，他的下颌与颈线连成的弧度丰满紧致，惠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应该是最近才知道我是谁吧。”贺州敏锐的嗅觉让他捕获到了这个信息，显然面前惠子表现出的弱势形态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

如果惠子那晚就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不敢和他疯上一晚。

“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下一句是“大佬你放过我吧”。

不过惠子没好意思说。

十公分左右的身高差，给了贺州俯身这张脸的机会。

那晚的惠子一脸自信乖戾，和现在完全两副模样。此刻他明显心虚，低耸着肩，连眼睛都不敢和自己对视一下。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这个角度能看到惠子浓密卷翘的睫毛，精致的鼻尖因为有些尴尬还没褪去红色，粉嫩的双唇也因此紧闭着，仿佛一朵盛开在黑夜中的幽兰，是一种名为娇媚的观赏性。

天生媚骨，这是惠子五官给贺州最大的感觉。

但是身为男子，惠子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英气飒爽，这为这副面容增加了几分独有的不羁感。

每次看到惠子，都会带给他一种新的体验，这对于“瘾”君子来说，的确是种诱惑。

“怎么称呼？”

“惠子，辛惠子。”

稍显多余的客套让惠子的紧张感褪去了几分，他试着把目光稍稍往上移，但就在碰倒贺州鹰戾般双眸的瞬间，他又立马避开了。

“谈谈贺彬的事吧。”贺州双手放进大衣的口袋，“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他跑到K市的。”

“你们很少联系吗？”惠子问。

“嗯，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拒绝与贺彬有任何联系。”

“那他的生活费哪里来？就靠着两个老人？”

“那还不至于，每年都会有一笔费用打进去，只供生活和教育。

我父亲是完全不认他的，他们也没见过面。”贺州解释道，“每年打过去的钱也就他们勉强维持生活而已。”

“……”惠子无语，“虽然贺彬的出生是个意外，你父亲就当真这么不近人情？”

“他为什么要认这个儿子，给家族带来舆论影响不说，平白多了个继承人，这样合适吗？”

贺州笑得有些轻蔑，“何况，这儿子是别人强塞过来的。”

也是，非正当手段得到的儿子，对方已经花了钱把他生母打发了。

“不过，这是我父亲的态度。和我没什么关系。”贺州十指在胸前交错，揉搓间继续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也没资格插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说？”

“你没听到他刚才说的吗，我对他，挺、好、的。”

贺州的笑容里有股不容让人忽视的自信，“我从没不认这个弟弟，也尊重他的选择。”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来K市。”惠子反问。

“我有说不让吗？我生气是因为他瞒我。”

惠子狐疑地盯着他，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对于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他以前也就在狗血电视剧里看过，而身边唯一的参考还是邓宇翔这个三代都纯良正派的家伙。

“那他为什么瞒你。”

“……”这回换贺州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他偏头望向那辆小天使，想象着贺彬的表情，缓缓开口道，“或许觉得自己不配吧。”

这话倒是不假，方才贺彬还真的在惠子面前表现出对这个家族深深的内疚和自卑感。

“那你有什么打算，让他留下来吗？”

“留在K市没什么问题，只要他好好跟我说，只是要留在你们学校，我实在没理由同意应。”

这话的意思明显不过，他打心眼里瞧不上阳高，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但凡稍微对阳高了解点的家长，都不太放心孩子来这边。

“如果他来之前就和我商量一下的话，现在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贺州见惠子没支声补充了一句，“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没事。阳高的确不是个好选择。”对方给了台阶，惠子也只能顺势而说，“他考来是因为当时阳高对全省招生，倒不是冲着学校。毕竟没什么背景关系的话，要考到其他城市不太现实。”

惠子这番话也算是帮贺彬解释，贺州心领神会地看着他：“剩下的事我会和他商量再做决定。”

“那今天先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惠子表示任务完成，他先跑为敬。

对方瞅见他转身要走，那微凉的手指便扣住了惠子的手腕：“他的事聊完了。我们的事还没解决。”

惠子挣脱，双眼又浮上窘意，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我以为，一夜就是一夜，没什么好解决的……互相当做不认识，这样不好吗？”

贺州对惠子的话反复品鉴之后淡然道：“你说的没错。但我指的是你刚才那一拳的事。”

“……”惠子被戏弄到了，羞愧气愤不打一处来。

只是对方抢在他开口前说道：“陪我吃个饭，这事就当过去了。”

惠子不可置信地抬头，贺州眼里的戏谑不散，反而扬起唇角，“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惠子望着他身后的残阳无奈道，“好吧……”

谁让他动手打人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