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

曲小弟端来一盘糊得更为彻底的鱼干，见到曲渺渺，本就委屈难过的小脸更是立马变得眼泪眨眨的。他放下鱼干，哽咽道:“姐姐，娘最近好像病了，分辨不出味道，眼睛也瞧不清楚。刚刚，她连床都下不了了。我好担心娘，要不，我们出门带娘去找镇上的黄大夫看看？”

“娘她……”曲渺渺望着黑底的鱼干，又转脸看向小弟的脸，却是一愣，原本想说的话远远坠在了舌后。

今日，是曲口幽谷开谷的日子。

她蹙着眉，声音也跟着变得严厉了些。

“我说过了，这几日你就在家里，不能出门见人。尤其今日，更是不行。”

她小弟一脸怏怏病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悉数退去。虽然哭着，但面白唇红，整张脸浮现出一种几近诡异的朗润。他纤细的身子不再摇摇欲坠，反而观之无比康健轻盈。

曲渺渺心顿时沉了沉，她无声无息地夹起一块糊掉的鱼干，味同嚼蜡塞进嘴里。

苦涩。

她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想。难道说，娘跟小弟……

曲小弟噙满泪珠的脸抬了起来，他不解地看向她，嘴里呜呜咽咽发着抖，“姐姐，为什么？你不让我去见江姐姐，我答应你了。不让我去陈府玩，我也答应你了。可现在娘她生病了，难道我们也不管她吗？”

曲渺渺的脸绷了起来，她模糊而又沉重地闭上了眼。明明刚刚面前是一张生动活泼而又熟悉的脸，但她的思绪却回到了若干年前，那一具冰冷枯槁……

等再张开眼时，她已经下定决心定好了神，轻轻揽住他，把他拥入怀里，用气音安抚对方道:“姐姐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让娘也没事……我们一家人，一定能好好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就像小时候，弟弟调皮可爱，娘脾气虽坏，但也没有常常骂她，而是两个都疼……

那是她记忆里最好的日子。

说书先生的话轻飘飘地再次落在她耳畔。

记得又如何，忘记又如何。

不用太过执着。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才叫事实。大家选择记住，选择接受的事，才叫事实……

“回来？”曲小弟脑海瞬间有些空白，无数韧丝拧断了他的思绪。

姐姐怎么会这么说，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可下一瞬，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雷电击中，每一处神经都剧烈地震颤着。

脑海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充满诱惑，一直召唤着他去往一个地方。

“姐姐，我……”

仅仅三字后，他的意识彻底失去了清醒。刚刚还无法动弹的肢体突然不受控起来，他“啊”地大叫一声，猛地推开了曲渺渺，不顾曲渺渺的阻拦，一脚踏碎曲渺渺设下的术法。

他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发足狂奔向门外。

……

眼睁睁看到那些孩子变成这般受人所控的傀儡模样，即便知道这些孩子他们并不是真的“人”，江恩桃心中仍是被压得很不舒服，几欲呕吐。

浓烈的杀气里，江恩桃按住腰侧。一道青光，刚拔出曳影。

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闪避到她身后。

江恩桃分神些许，迅速扭身看向身后的陆茂之。

僵硬强笑，丢下一句。

“陆师弟，你这是何意？”

江恩桃有些发懵。

系统说好的大腿呢？躲我身后算几个事？

山谷的淡色光华透过暗黑人浪，静静洒落在他的脸上，端的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仿佛眼前踩着步伐逼近的杀气与他毫无半点关系。

江恩桃瞧得清楚，他的脸上仍是挂着没什么情绪的淡淡笑容。

江恩桃听得更是清楚，他只莫名回了她简短的两个字。

“数人。”

那一瞬，面上仍呵呵笑着的江恩桃简直生了想刀了系统的心。

……

江恩桃气得牙痒，只得不断挥出曳影。这些孩童起初还桀桀怪笑，被曳影一伤，又尖锐地哭了起来。哭声让她更加烦躁起来。

陆茂之却只是在其后身形微闪，时不时在她耳边悠悠指点几句。

“朝左一点。”

“南边又来了几个。”

江恩桃实在受不了，她不再粉饰太平，冷哼一声，随手又挽了个剑花，“陆师弟这么好的本事，却躲我身后指指点点，还要我保护。试炼一事，你该不会是想软饭硬吃吧？”

软饭硬吃……

陆茂之先是微微拧眉，而后笑意极轻，“抱歉，江师姐。我掐指一算，我似乎无法应付他们。”

胡说八道！

江恩桃脑海里登时只冒出了这四个字。

你日后是正道大能你了不起，你看不起的小小试炼就可以出工不出力。

陆茂之的笑，在她看来愈发刺眼。

江恩桃叫苦不迭，一阵怒火。她咬牙切齿道:“真难得，陆师弟竟如此谦虚。”

陆茂之刚想半真半假地开口，对方却不等他回应，听到动静，看准机会，再次振臂一挽，瞬间击退数道扑向他的黑影……

另一只手反手攥住他胳膊，当真将他护在了身后。

江恩桃衣袂飘然，红得惹眼。

陆茂之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胳膊。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像被一根极细微的针，轻轻扎了一下。

“陆师弟，你数人数出什么门道了？”

无数道缠斗的破风声中，江恩桃分出一点心神。

除了怒，还有无处发泄的疲惫与无奈。

系统刚刚告诉她，按照原小说内容，这次试炼出众的的确不是陆茂之，而是另有其人。

陆茂之回道:“少了一个人。”

江恩桃挑眉问:“谁？”

陆茂之意味深长看着她，“还有，阿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