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追出来的方知诚被保镖拦下，齐钧朝握着方向盘，在封闭安静的车厢内，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王家疯了吗？毒也敢沾……”

齐钧朝当然知道向小南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但还是觉得古怪：“这种要命的把柄，王家不藏着掖着，怎么会被赵菁茜一个小明星拍下证据？你确定那个U盘里的东西是真的？”

正在飞速打字的向小南头也未抬，敷衍“嗯”了一声。

齐钧朝脑子飞转：“如果东西是假……不对，如果是假的，王家这些日子不至于跟条疯狗似的咬着你不放。这些天没一刻消停的，就差炸开我齐家大门冲进来抢人了。”

其实关于U盘里的东西，齐钧朝私下里猜测过很多次，却没想到会是最要命的这一个。

“这东西你真要给我？”齐钧朝衡量了一番利弊，最终还是开口提醒，“你要知道，你现在还能安稳，是因为他们忌惮齐家，忌惮顾景行手里的U盘。王家还在挣扎求生，所以有所顾忌，不敢鱼死网破。”

而以王家立身的根本，沾毒的事一旦暴露，王家这艘大船湮灭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在暴风雨将彻底撕碎船体前，已看见死亡的人会不顾一切，拉更多的人一起陪葬。

“到时候他们行事不会再留任何余地，绑架，撞车，甚至像当年一样的枪杀。”齐钧朝直言道，“届时你的安全，我不能完全保证，除非你能一直待在齐家不出。”

易地而处，齐钧朝也终于理解顾景行为什么一直死死捂住U盘里的信息。

这些危险向小南不可能不知道，可她似乎全然没放在心上，抬手将笔记本一合，道：“东西发给你了。”

齐钧朝一脚刹车踩下去，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这里不能停车。”向小南皱眉，“再耽搁下去，顾景行就要在齐家扑个空了。”

车子重新启动，齐钧朝这才想起还有一樽大佛正在杀过来的路上，脑子一疼：“你把东西发给我这事……”

“放心，我刚刚给顾景行发了消息，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合作。”

好歹也算是提前打了招呼，齐钧朝勉强安慰自己，方向盘一转，突然意识到不对：“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还在飞机上吗？”

向小南点头：“等他下飞机的时候，就能看到消息了。”

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又主意极正的主，齐钧朝都不知道顾景行哪来的信心能让她乖乖听话不透露U盘内的消息。

“因为顾景行以为我没看过U盘里的内容，他也不知道我手里有备份。”

“漂亮！”齐钧朝被气笑了，一拍方向盘，“我说呢，你大咧咧在小说里写这事儿，顾景行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如今那份被藏的严严实实的要命把柄，正躺在自个儿手机里，以顾景行的作风，他家小南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那些唆使她的人，所以他那份就差临门一脚的天价合同，绝对会成为顾景行迁怒之下的头一个牺牲品。

齐钧朝满心憋屈没处说，于是也见不得向小南闭目养神的安然模样，突然转了话题道：“你是觉得三天前给方知诚送子弹的是王家，当年藏在李根背后杀人的，也是王家的人，所以不惜抛出U盘的东西，也要替方警官报仇对吧？可如果是这样，今天这一出为的是什么，他们当真觉得凭一个方知诚，就能从我齐家绑走你？”

想也知道王家不可能那么蠢，明知道暴露方婕的死另有原因就是在戳向小南的肺管子，还以此做饵将方知诚牵扯进来。

向小南可不像顾景行那样有所顾忌，她小小年纪就能把墨敬香送进监狱，把她逼急了抬手掀桌，玉石俱焚，王家能讨到什么好？

所以这一枚子弹，与其说是当年之事的线索，不如说是王家的催命符。

“我是想弄倒王家，但却不想因此成为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向小姐你说呢？”

见向小南闭目不言，齐钧朝也不恼，继续自顾自道：“只是这样一来，对方警官下手的……”

“齐二少。”向小南突然开口，“如果你没胆子沾手这事，刚刚发你的邮件，还来得及撤回。”

“激将法……”

“铃铃铃！铃铃铃！”

催命的铃声打断车内的对话，齐钧朝瞥了一眼，脑子更痛了。

也是，算算时间，顾大总裁也该下飞机了。

发完信息就关了手机的向小南似乎睡着了，齐钧朝匆匆挂了电话，一脚油门直奔齐家老宅。

顾景行赶到的时候，齐钧朝正背靠车门吸烟，副驾驶位上的向小南还没醒，整个人委屈巴巴窝成一团，额头沁着细密的汗。

顾景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热微潮，好在没有发烫。

解安全带的时候，向小南似乎被这动静吵醒了，勉强睁了睁眼，含含糊糊嘟囔了一句“困”。

“我不吵你。”顾景行轻手轻脚将人抱起，低声哄她，“我在呢，继续睡吧。”

齐钧朝到底心虚，被飞了一个眼刀后按灭烟头，乖乖在前头带路。

脱鞋，擦脸，掖被，齐钧朝在房门外等的心急，见顾景行好半天终于安置完这位小祖宗，忍不住开口嘲道：“睡眠质量真好。”

“方知诚那杯水里放了多少安眠药？”顾景行脸色难看，“她的药里本来就有安眠成分，过量用药会有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吗，齐钧朝，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万无一失、安安稳稳？”

这一通兴师问罪齐钧朝早有预料，他自知理亏，也没说今天自个儿费了多少力气才将人带回来，转而问道：“那她没事吧，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顾景行刚刚偷数过药瓶里的药，心里大致有数，闻言摇了摇头：“先让小南休息一晚，刚好趁这功夫，把东西公布出去。”

“公布？”齐钧朝一楞，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公布什么？”

“U盘里的视频啊。”顾景行一边低头发消息，一边不耐烦道，“小南不是说已经把视频发你了，你还没看吗？”

齐钧朝当然看了，否则他也不会在车外抽烟冷静。

那段视频不过三分钟，游轮上的秘密派对，笙歌艳舞，纸醉金迷，齐钧朝不仅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还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王江舟，王家那位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当家人。

视频应该是用微型摄像拍的，看角度很可能是被伪装成胸针之类的装饰品佩戴在身上，但给赵菁茜一万个胆子，她也绝不敢去偷拍星图娱乐背后的大靠山。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拍下了什么致命的东西，背景里的王江舟也只出现了短短两秒，可那两秒钟，却最终要了她的性命。

毒。

王江舟竟是借着游轮派对的幌子做毒品交易！

“他脑子被驴踢了去碰这要命的玩意。”齐钧朝实在不能理解，“就算真要做，以他台面上的身份，怎么会亲自出面？这里头不会有诈吧？”

顾景行嗤了一声：“缺钱缺疯了，只有这等买卖才能堵上那天大的窟窿。”

而王家这些年青黄不接，除了一个王江舟，实在拿不出第二个有分量的人，有些事情他若是不出面，对方根本不买账。

“行了，别墨迹了。”顾景行开口催促，“名单发你了，标黄的那些从你这边的口子走，设定时间是凌晨四点。”

此时都快一点了，齐钧朝没想到顾景行竟是连一晚都等不了，低头一看名单，得，各方势力雨露均沾，一个都没落下。

“至于哪些到点了直接发邮件，哪些你提前联络，与我们一起做检举毒贩的好公民，你自己衡量。还有媒体那边，会晚两个小时收到消息，已经安排人负责了，你不用分心处理。”

齐钧朝可算明白了，雷厉风行的顾大总裁，是一点活路都没打算给王家留，他这一手甚至都算不上阴谋。

那份被深埋在棺材里整整三年的视频，一朝见光，就要彻底摊开在所有人的面前，谁都拦不住。

“既然你都打算公布媒体了，还走我齐家的路子做什么？”齐钧朝到底还是暗恼顾景行不与自己商量，什么事都自作主张，没好气道，“怎么，想拉我陪你一起做出头鸟？”

顾景行瞥了他一眼：“你不想做，我现在就找别家。还有三个小时，足够找几只愿意出头、又不怕枪打的鸟了。”

王家这事可不算小，落在有心人的手里，它可以是一份漂亮的政绩，是空下来换人上去的位置，是瓜分到自己碗里的利益。

早一刻得到消息，就能早一刻布置。

就像是遇见一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猛兽，第一个冲上去的，总能咬到最鲜美的那一块肉。

这是顾景行许给同盟齐家的好处。

就算齐家自诩名门，不屑与众人争食，也能提前将消息放给利益相关的人。

这些齐钧朝不可能不明白。

“可三个小时太短了啊。”齐钧朝一边飞速发消息，一边抱怨，“今天的凌晨四点是什么良辰吉时吗，你为什么非要赶这个点？你知道多一天谋划，我们能和他们多谈几个点吗？”

顾景行不知道，也根本不关心。

他不确定向小南是不是已经提前写好最新章，又或者设置了定时发布。之所以选了凌晨四点，是为了保证那个藏在U盘里的秘密，不会最先从向小南的小说里曝光出去。

齐钧朝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枪打出头鸟。

对顾景行而言，谁都可以是那只被送到枪口下的鸟，包括他自己。

除了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