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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浪人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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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浪人情歌

送走演出末尾的宿醉狂欢,迎来亡命之徒的开学日。

表叔本意是要赶回来送言游的,但她婉拒了,因为提前跟林起岳和齐绪约好了。

某个蹲级的人表示,就算不能在一个班,至少要一起进校门。

言游到楼下的时候,一颗雪粒子落到脸上。

冰凉转瞬即逝,不等她惊讶周遭房檐上的积雪,风霜开始刮。

一般在春季来临之前,北方都会下一场最后的雪用来告别漫长的冬。

“麻溜儿的啊,怎么跟南方人似的,没见过雪啊?”

言游扭过头,巷口处的越野用远光晃着她。

她抬手挡在额头侧,“照什么呀!没素质!”

齐绪从主驾探出头:“有素质的人能跟你俩玩儿?”

言游暗骂一声,偷偷抓了把雪。

一上车,迅速将手里的雪洒向他们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雪自上而下,在狭小的空间里带起一阵寒意。

两声不约而同的“草”,随即是抖衣服的声音,出来铲雪的老爷子怒斥远光灯的声音,男孩子的叫骂声,以及女孩子的欢笑声。

一路上,车里的聊天都没停止过。

临到学校门口,林起岳才想起来问言游:“你哪个班?”

“七班。”

“......”林起岳掏出手机,“我现在就问我妈,能不能转班。”

“转什么呀,多麻烦。”言游说,“中午吃饭,晚上放学,咱们不还是在一块么?”

“对啊对啊。”齐绪猛点头,“你俩放学记得等我啊,别他妈把老子遗忘在高二。”

林起岳还想说些什么,被门卫敲车窗的“咚咚咚”打断。

大概门卫也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见学生开车上学的,语气不怎么友善地问:“哪个班的?”

“高二一班。”齐绪答。

门卫质疑:“高二?”

齐绪无语地拿出驾驶证,带着怨气:“没见过留级的?”

言游没忍住笑出声,林起岳烦躁地点了根烟。

门卫斥责:“学校里不让抽烟!”

“你怎么这么多屁事儿?”林起岳蹙着眉,“老子现在进学校了么?”

“哎对。”齐绪恰好也被烦得不行,“我等他这根烟抽完了再往里开,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门卫也没想到多事多到俩硬茬头上,但着实又不想让小孩子骑自己头上,扫了一眼里面的言游:“少跟问题生呆着,学不了好。”

本来言游对他是没什么意见的,耐不住她听不得这种话:“不用提醒,管好您自己就行了。”

林起岳扔了烟,齐绪见状往里开,她留下个鬼脸。

齐绪边转方向盘边唠叨:“你跟他那么客气干嘛,狗仗人势的一天天。怎么不说转个学给他们学校贡献了多少钱呢,我这属于优质客户,哪儿有跟客户大呼小叫的。”

“都不容易嘛。”言游说。

“要是你们班还有空位,你告诉我一声。”林起岳转头,“我怕你挨欺负。”

“欺负个毛,你当她还是那小学生呢。”齐绪没所谓道,“谁欺负你,你就干他。干不过就跑出来召唤我俩,咱们仨干他。”

“嘁。”

门卫不把他们当回事,学校方倒是挺给面子。

一到教学楼门口,三位老师正在楼下等着他们。

一个看起来很严厉的老教师,一个年纪轻轻的男教师,和一个十分温柔的女教师。

仨人面面相觑,跟开盲盒似的。

男教师先开口:“谁是林起岳?”

“Yes。”齐绪悄咪松了口气,“还有二分之一的几率。”

林起岳沉着脸抬眸,“我。”

老教师一脸不悦,像在指责男教师不懂长幼尊卑,“言游。”

“哦。”她沮丧地应了一声。

齐绪的欢呼很快压过二人不怎么高涨的情绪,手举得老高,“我我我,老师老师,我叫齐绪,我高二。”

女教师冲另外两位点头示意后,带着齐绪先走向一楼左边的第一个班级。

“咱们也走吧。”男教师说,“高三的班级在二楼。”

一同上了楼,林起岳问:“我能先去送送我朋友么?”

不待男教师回答,老教师开口:“你们这个年纪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想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

林起岳原就不爽,听他一嘴,更不爽了,“我说什么了?我送我朋友就是想男男女女?你是不是自己脏,看什么都脏啊?”

“嘿,你这孩子——”

“我什么孩子?老子的专业成绩在整个大省里都名列前茅,能他妈帮你们学校抬升学率就偷着乐去。”

“别说了别说了。”言游怕这么下去,他给老头来一拳,学没上呢先赔个二五八万,“没事,你放学再来找我就是。”

男教师打圆场:“是啊是啊,咱们两个班离得这么近,就在隔壁。”

老教师鼻子出了一声气,转头走进班级。

言游指了指老头背影,示意自己先进去。

林起岳点头,继续往前。

“咱们班这学期来了位新同学。”老教师撑着讲桌两侧,“来,你自我介绍一下。”

言游走上讲台才看见,最角落的座位里,趴着个熟悉的身影在睡觉。

于是便改成了用粉笔写下名字,“你们好。”

几乎是她的目光扫到谁,谁就垂下头。

言游心想,这林起岳居然还担心她受欺负,就他在门口的那一出,谁敢惹她。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老教师过于严厉。

老教师眯着眼,给言游安排了个座位,她却不是很满意,指着李忘年的位置:“老师,我要坐那里。”

最后一排,靠窗,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桌。

明明其他人都是并排的两张桌拼起来,他却像与世隔绝了一样,与前座的距离也拉得很远。

“不行。”老教师抬了抬眼镜,“挨着他影响学习。”

摆明了李忘年已经是他放弃的学生。

“老师,你误会了。”言游一向遵循先礼后兵,“我说的是我要坐那里,不是问能不能。”

要是能被管住,她还玩儿什么摇滚,骨子里就流着不屈的血。

言游跳下讲台,拖了张椅子扔到李忘年桌前,扣了扣他的书桌:“喂,别睡了,我搬不动桌子。”

没反应。

他仍将脸埋在交叠的双臂里。

言游太了解他这副死样子了,不再做敲桌子的无用功,直接拖着他的桌角往外扯。

支撑点被影响,李忘年阴着脸起身,将空桌搬来,然后一脚将自己的书桌踢回抵墙的位置,又趴回去睡了。

言游冷哼一声,将桌子摆正后,趴下跟他一起睡。

他一连睡了两节课,知道是因为言游压根没睡着。

课间她百无聊赖地撑着脸左看右看,离得很远的前座突然往后挪了挪椅子,小声提醒道:“喂,劝你别跟他扯上关系。”

说话时不经意地看向李忘年,随后又极其快速地挪开目光。

言游略带挑衅地说:“哦?”

前座抬手挡住一侧脸,将声音压得更低:“他身上有人命的。”

放在之前,兴许能稍微唬一唬她,但很显然现在不行。

“有证据么?”言游抬高音量,“真要是事实,你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啊?”

引来周围一群各式各样的眼神。

前座恨铁不成钢地将椅子挪了回去,另一个多事且胆大的男生接道:“这事情在我们这儿都传遍了!有人亲眼看到的,你一外地人知道什么呀?”

言游笑了一声:“知道你是你爸和你妈生的。”

男生叫嚣:“你一转学生嚣张什么?大城市的了不起?”

她刚张嘴,班级敞开的门被出现在门口的林起岳敲了敲:“言游,过来。”

言游只好边往门口走边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我可以指挥他揍你。”

走廊尽头的班级门口蹲着几个学生在抽烟。

本来言游也想点一根,但考虑到这是入学第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林起岳倒没所谓地靠到栏杆旁点了根,“怎么说?能习惯吗?”

“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既来之则安之呗。”言游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表叔那句不能当倒数第一,惆怅,“你给我剩一半。”

林起岳问:“你刚跟那男生说什么呢。”

言游还在琢磨着李忘年故意不理她的事情,怎么扒拉都没用。

随口道:“没什么,他跟有病似的。”

拿到烟,才抽一口,齐绪火急火燎地顺着楼梯跑上来,怀里抱着三瓶水,给他俩一人发了一瓶。

天没来得及聊,上课铃响了。

他匆匆丢下一句“大课间等你们”,转身跑下楼。

“啧。”言游惋惜道,“没抽完。”

“给我吧。”林起岳顺手掐过,“我下节体育课。”

“嗯。”

再回教室,言游确认了那些躲避的眼神不是因为老教师。

她倒无所谓受不受排挤,反正毕业了她也不可能跟这些人有什么再接触的机会,半年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但是在她椅子上踩脚印这事,不能凑合,也不能忍。

言游环顾了一圈四周:“谁踩的?”

没人吭声。

罪魁祸首估计想着,老师快来了,她总不可能在老师面前怎么样。

属实低估了言游对这种事件的憎厌,更不知道她嫉恶如仇。

她走到正在得意的男生桌前,拧开手里的水,全倒在他的书桌上:“大城市的人帮你出重买书本的钱,不过这节课你别想上了。”

眼看书本上的字迹因为一瓶水渐渐晕染开来,男生拍桌而起:“你干嘛?!”

“我干嘛?”言游反问,“你不就想让我上不了课么?现在你也上不了了,没想到吧。”

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干嘛呢?都回座位上去!”

男生立刻指控她:“这疯婆娘把水全倒我书上了。”

言游叉着手,昂起头,“对啊对啊,劝你别惹疯子,咬死你个臭傻逼。”

老师站到两人中间,刚准备斥责,李忘年蓦地站起,揣着兜从后门离开教室。

言游本想跟他一起走的,但是被老师拦住了,给了她包纸巾,让她先坐到李忘年的位置上课,让男生暂借同桌的书看。

老师还挺好的,没必要跟她撒气。

言游干脆老老实实地坐过去,在老师转身时冲男生比了个中指。

这节课言游上得格外认真。

快下课前,一小纸团飞到她桌上。

她以为是谁的恶作剧,但紧接着瞥见右边隔着一条走廊的长发女生笑着冲她招手,指了指纸团。

言游打开纸团,上面写着:交个朋友吧?我叫刘沁音。

等到下课铃响,女生走到她面前:“怎么样?”

“交呗。”言游懒洋洋地说,“不过我是不能每个课间陪你上洗手间的那种。”

“没事儿。”刘沁音说,“我就是想认识认识你。”

“那就认识呗。”言游以为,她应该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类型,有点心眼的人至少该在这时候找个理由出来。

林起岳再次出现在班门口,言游挥着手道别,“走啦,下节课间倒是可以陪你上洗手间。”

两人边聊边往楼下走,在班门口站了许久的齐绪一见到自己人的影子,立马上去发牢骚:“你们咋这么慢啊,我饿得都心慌了,就指望这大课间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呢。”

林起岳看向他:“你是猪啊?”

“他妈谁早上不吃饭不饿……”齐绪说到一半,“不对啊,你早上也没吃,你不饿?”

“你听他吹。”言游不屑,“他上节体育课。”

齐绪:“靠,这么狡猾!”

林起岳一把将他夹到胳膊下,“你说谁呢。”

“哎哟哎哟。”齐绪双手扒着他的臂,“轻点儿,断了!”

买完东西路过食堂,齐绪啃着面包,指着一个方向,“哎,那不姓李那小子么?”

食堂是为了让学校里那些父母不在身边的住校生有地方吃饭。

不过宿舍小又破,言妈就是视察了一次宿舍,分分钟决定让她住表叔家。

言游顺着望去,左边蹲着一群之前在走廊尽头抽烟的学生。

李忘年站在右边,仍是独身一人,时不时轻点两下烟身,将烟灰散在风里。

林起岳提了提嘴角:“呵呵。”

“不是吧你,心眼子这么小?”齐绪侧目睨他,“昨晚上大家不是坐一起喝了酒么,我以为就算过去了呢。”

林起岳:“你讨厌一个人这么容易过去?”

“我容不容易不知道。”齐绪往旁指了指,“但是她挺容易过去的。”

“?”林起岳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少了个人,随即骂骂咧咧地追,“草,就是因为这一点,更讨厌他了。”

“啥啊?”

言游站到李忘年面前,递了一支烟,“喂,抽我的吧。”

他偏了偏身,不说话。

林起岳正想损她句热脸贴冷屁股图啥,这人明摆着不识好歹。

没等张嘴呢,旁边那群蹲着的男生冲言游吹口哨:“美女,你就是七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

林起岳:“你吹你妈。”

齐绪走到一半,一听这话,直接拐了个弯,“刚他妈谁张嘴吹的?”

针锋相对,明显是城里的不良更胜一筹。

几人顿时没了声,闷头嘬烟。

李忘年则是抽完最后一口,扭头走了。

林起岳可算能继续损出那句:“你热脸贴冷屁股图啥,这人明摆着不识好歹。”

言游恹恹地说:“我关心一下同学怎么了。”

“什么?”林起岳的眉头处立刻皱出一个小鼓包,“他跟你同班?!”

“......”言游没想到他这么瞎。

不过也是,他第一次来李忘年在窝着睡觉,第二次来李忘年压根没在班里。

言游叹了口气,十分机智地捂住耳朵回教学楼。

果不其然,在她捂住的第三秒,林起岳就开始了。

只有齐绪被迫遭了一路殃,因为他手里拿着面包。

等午饭的最后两节课最难熬,经历一个大课间,心都放飞了,难往回收。

中途言游如约陪刘沁音上了个洗手间。

女生嘛,溜达一路总得聊点什么。

刘沁音挽着言游问:“那个总来找你的,是你朋友吗?”

“你说林起岳啊。”她心不在焉地答,“对,我发小,还有一个在高二蹲着呢。”

刘沁音又问:“你们关系这么好啊?转学还一起转?”

“啊,对,我们一起组乐队呢。”

“这么厉害?他是玩儿什么乐器的呀。”

“电吉他,楼下那个贝斯。”

“那他......”

言游隔着窗看见李忘年终于睡醒了,加快进班的脚步,“你去问他呗,不就在隔壁班。”

刘沁音顺势往八班门前看,赶上林起岳回班,连忙收回视线。

教室里,言游气势汹汹地到座位处,“李忘年,你怎么冷暴力我啊,昨天还好好的。”

他悠悠地将视线转向窗外。

言游走到窗前,一撑一跳,坐到窗台上,他便又将视线转回去。

真他妈服了。

“不理我是吧?行,那我也不理你了。”

李忘年自然是不吃小孩儿赌气这一套的。

如此,一直到晚上放学,她都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还不如放假的时候呢。

到家言游越想越气,在表叔家吃完饭后,怒气冲冲地坐上他的车,打算去讨个说法。

今晚是张哥的第一场,李忘年肯定会去的。

没想到,小心思一上车就被表叔看出来:“你……是要去姓李那小孩儿?”

“人家有名字。”言游说,“希望接下来的话题不会是刻板大人的说教。”

“诶。”表叔叹气,不再言语了。

没一会儿,言游又开口:“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不喜欢用耳朵认识其他人。”

“嗯?”她这么坦诚,倒是表叔没料到的。

“他不是杀人犯。”言游说,“如果真是,他凭什么被释放?拜托,他一个孤儿诶,能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事威胁到警察?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你们一群大人想不明白?”

“倒也不是想不明白,还是那句人言可畏吧。”表叔说,“一个人说看见了,告诉第二个人。第二个人又说他看见了,告诉第三个人……”

“然后事态就演变成了一堆人见过?”言游冷哼,“也太离谱了,明明是一堆人的问题,却因为人数多,就变成了高举正义大旗?他们才是恶。”

“其实吧,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或坏人,只能说一个人的良善面多些,还是邪恶面多些。”表叔说,“人们都相信自己想信的嘛。”

言游暗讽:“你的意思是,我不算人喽。”

“我的意思是,也许是你想相信他呢?”表叔笑呵呵地说,“你反正自己掂量吧,女孩子在外多注意安全总没错。”

依旧被李忘年的事情缠绕着思绪,言游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算起来,这一茬一茬的,绝对不是她无理取闹,而是李忘年太薄情,一天变一个脸。

明明之前还那么亲密,现在却全当无事发生,未免太晚了吧?

昨晚演出结束,赵琴撺倒大家一起喝点儿,当上学前的送别了。

张哥说,你还知道他们是学生呢。

赵琴说,喝点儿怎么了,你他妈是成年以后才学会抽烟喝酒的?

转头去挂上了打烊的牌子,招呼一群人坐进一张大桌。

酒刚喝了一圈,张哥一抹脸,说,那确实不是成年以后才学会的,这得怪他妈那些无良商人,我屁大一小孩儿,居然还给我卖烟酒。

言游“嘁”他一声,说,屁咧,你要真想抽,真想喝,他不卖你也能搞来。

齐绪高呼赞同,因为他的第一根烟是在他七岁,他爸用烟点鞭炮的时候让他嘬一口。

林起岳仰头往嘴里倒酒,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李忘年。

那时候,李忘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盯着啤酒瓶口不断上升的泡泡愣神。

言游突然想到一本书,叫《漫长的告别》。

里面写:「酒精就像爱情,初吻是魔法,二吻是亲密,三吻就是例行公事了。然后,你就要脱姑娘衣服了。」

也许现在距离该看这本书的时间还太早,所以她讲出来以后,引得两个大人哈哈大笑。

但实话说,等你真的喝多一次就会明白,如果大脑能在醉酒的状态下不断徘徊一本书中的语句,那么你很难保证不在酒局结束后仍频频回忆起。

起码在李忘年送她回家的路上,言游尤其明白。

大人总要担任照顾孩子的角色。

酒局过半,张哥毛遂自荐,说一人送俩孩子,他去送林起岳和齐绪,把言游和李忘年留给了赵琴。

林起岳对这个分配结果颇为不满,但他一个人扛已经烂醉的齐绪属实有点困难。

三人离开后,赵琴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用一根手指推了推眼镜,看着剩下的二人说,你俩有手有脚的,该宣告独立了。

然后,事情就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李忘年走在前面帮她开道儿似的,当她想踩他那被路灯留下的影子,却怎么也踩不着。

“喂,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言游问完,猝不及防地撞在他忽然停下的背上。

李忘年停了良久,才说:“我还没跟她道歉。”

嗓音在寂静夜里经久不息地回荡。

原来他听懂了那一首天涯。

言游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有时候,我真想钻进你的脑子里看看,你的回忆里哪分哪秒最快乐。”

李忘年轻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可能一分一秒都没有。

“我听说人死后会去电影院。”言游说,“在那里,她应当能看到你的梦。”

李忘年的身型顿了顿,而后放慢脚步,侧过一点头,让她足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我唯一不明白,你明明不是穷凶恶极的人,干嘛在我问你的时候说谎。”难道真是因为张哥说的,他希望自己是凶手?

言游总觉得不是这样的,李忘年不像那种活在幻想里的人,更不像会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梦境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泛哑:“我不说谎。”

从很早以前就不说谎了,从那通电话开始。

“抽一支我的烟吧。”言游迈到他身旁,“让我看着你,一支烟的时间。”

他没再拒绝。

灯光照射着徐徐升起的两缕白烟。

烟标上,黄鹤楼的蓝色字体异常明显。

“能更早报警的。”李忘年幽幽道,“我是共犯。”

迷惘吗,当然有过,干脆抓着男人的头,再往地上狠狠地撞几下,像男人曾经做过的一样。

可这样的话,跟男人有什么差别呢?

不恰恰证明,他们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甘吗,肯定更多,男人分明这么懦弱,那么从前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越不过去的山轰然倒塌,印象里黝黑的鬓角都染上白,伸着手脆弱地求救,呜咽的细微声从嗓子眼往外钻,所有动物恶臭的本能。

连这样懦弱的人都可以随便踩在他头上,岂不是验证着他更加懦弱不堪?

甚至在那一刻,李忘年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怜悯,即便转瞬便被他驱散了。

为什么怜悯会对着这种人,难道因为年纪的增长,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因为他还年轻,所以他的遭遇并不重要,还拥有很长的时间去抚平?

谁来告诉他一个答案。

或是纯粹的人性丑陋面作祟,哪怕自己烂成一滩泥,只要见到更悲惨的人,就能得到一丝安慰。

用自己不再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往上站了一个台阶来聊以慰藉。

愤怒吗,嗯。

抑制不住地想用双手拽住男人衣领,将他从地上扯起来,用嘶吼唤醒他,站起来,像个爷们一样,继续用拳头分胜负。

不过最后的最后,李忘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之前是杀死男人,之后呢?

好像忽然间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牵扯着四肢行动的那根线已经断掉了。

他坐在椅子上,仿佛在脑海里过完了自己的一辈子,又在白雾里释怀。

只是静悄悄地点了一根烟。

像现在一样,在只剩寒风呼啸的夜晚中,点了一根烟。

“现在不用了。”李忘年将烟踩灭,“我这种做过两次共犯的烂人,一辈子只幸运一次,就该感激涕零。”

是那高耸入云端的尖塔旁正向下水道滚落的廉价硬币。

是幼鸟总有一天要彻底褪去的旧羽。

是一碗盐汤,生活在贫民窟的人完成无意义的祷告后,徒步几公里去讨,却连饱腹都做不到。

「我这样的人,一生有一个伟大时刻,在高空秋千上完美地荡过一次,然后余生就只求不会从人行道跌进污水沟。」

言游醉眼迷离间,觉得用书里这句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想要寻找黑胡子埋藏的珍宝,首先要成为海盗。

而面前的少年,很显然,连踏上那艘船都做不到。

一路沉默地到了家,言游没有跟他说再见,只是冲他挥了挥手。

跟他独处的每分每秒,都像是从时间海里偷出来的一粟。

她以为少说一次再见,就能从余生的时光里再偷出一面。

当他再度隐于夜色,渐渐被黑暗吞噬到只剩一块衣角时,她高喊:“才不是!”

貌似从那时起,雪就有下起来的趋势了。

流浪的野狗扬头冲着电线杆不断嚎叫,停留在上方的寒鸦却连翅膀都没动,一双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嘲笑着愚蠢。

他停步,在此起彼伏中,和她道了声晚安。

正因如此,言游更加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突然不理她,而且还是用这么决绝的态度。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漫长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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