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尔？
等莉塔一转身，特里斯立即在心底呼唤起来，这事怎么说？真是面包里参杂了污染物的碎片？
“……你把我当成什么。”
对方同样迅速地无奈回应了他，“他们既然都调查过了，应该有可能吧。”
“你居然不知道……”特里斯忍不住嘟囔，西塞尔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说道，“总觉得现在，或者可能是大城市里的污染物变厉害了许多，你希望我知道，就多去接触接触。”
呃、听上去有点要命啊！特里斯随即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怕什么。”西塞尔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应付，交给我就好，哪怕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对方眼里显得傻头傻脑我也很乐于帮忙。”
谁、谁傻头傻脑了！特里斯心一急，腰背一直，刚准备驳斥，就听前方莉塔再度发话了，“一会我先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睡了，以及某位黑夜信徒是不是正在工作。”
居然还有黑夜信徒参与进来？特里斯精神一振，一下就把方才的气恼抛到了九霄云外，立即兴致勃勃开口询问：“那位黑夜主要负责的是什么？”
“利用梦境进行调查吧。”莉塔的反应却是异常平淡，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特里斯的错觉，还有一丝淡淡的嫌弃之意，“总之你不用理会他。”
呃……不会对方很难相处吧。
听到梦境一词，特里斯本还有些激动地想将西塞尔拉出来，可被如此泼了一盆冷水，满心的难耐顿时化作了不安，只说黑夜信徒的话，那个詹姆是个不错的人，但会在这种场合出现，毫无疑问就是序列中的神职者了，而一提到黑夜手下的神职者，特里斯第一反应自然是那些一本正经，端端正正穿着警官服饰的神秘人士……
眼前，莉塔已推开诊所的门，大步走了进去，一位女士热情接待了她，随后，就见一个发际线极高的，留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人从前厅侧的一扇门后疾步走出，与她微笑握手并攀谈起来。
无事可做的特里斯两手插着口袋，转动脑袋观察了一圈周围，果然又在泛黄的白色地砖上发现了一些不太显眼的智慧的圣徽，低着头，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番其结构，忽听莉塔招呼自己，于是他赶紧抬头整了整衣装，快步跟了过去。
那个高发际线的男人正是汉森医生，由于M女士近期醒时不是默默流泪就是四处发疯，只得给她一些药物，让她独自在诊所二楼单独的病房中接受看护。
“我刚才确认过了，保利的调查已经暂时结束了，不过我没问结果……”行至走廊深处的一间病房门前，汉森医生一边和莉塔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取下了门上一个写着请勿打扰并绘制了一些神秘符号的挂饰，随后推门走入。
即便此时外头太阳高悬，位于巷子内的诊所各处依旧阴暗，连房间都不比无窗的走廊显得明亮多少，特里斯环顾着展开于眼前的，装饰寥寥的狭小病房，里面只有两张铁架床，两把椅子，矮柜和一些医用器具，靠内的床上，一个瘦小且面容憔悴的女子正在昏睡，而床的一侧，一个个头不高，身着西装的男人则被门响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压着嗓子惊讶叫道：“莉、莉塔！”
房内没有其他人，所以按理来说，他就是那位黑夜的神职者了……可别说他并没穿着警服，整体感觉，也怎么都不像是黑夜信徒的样子……
特里斯刚皱起眉头，就听莉塔对自己小声说道：“虽然按信仰分，他现在属于黑夜的信徒，但他之前一直是，嗯，我们智慧教会的。”
……好吧，原来是这样。
特里斯顿时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再次确认，切换信仰的确可行，只不过或许会让自己的前同事稍有嫌弃罢了。
“汉森医生，莉塔女士。”
个头矮小的男子赔着笑先与两人打了一声招呼，等到视线落在特里斯身上，神色却霎时变得严肃起来，一边驱赶似的挥手一边呵斥道：“这里现在禁止探望，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买的，无关人士快走快走！”
……呃，我今天的穿着有什么问题吗？特里斯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衣裤。
“别犯傻了，保利。”莉塔也没好气地斥了一句，一边走到床前，看了看M女士又看了看他，“怎样？调查有结果了吗？”
此时汉森医生已悄悄退了出去并关紧了房门，猜想方才门上的饰品应当也有不让屋内对话泄露出去的能力，特里斯便也放心走到了床边。
“呃——”那个被唤作保利的双面信徒紧张地瞥了特里斯一眼，原本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见莉塔目光锐利而坚定，只得稍稍挪步，离他远些而离她更近，接着才小声说道：“我顺利找到她了，但她不太——不怎么理会人，我现在正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同她搭上话……”
莉塔则口气如常，“那梦境的情况怎样？你应该知道，即便只观察其状态，也能发掘出一些线索。”
对方依旧细声细语的，“呃，还是那样，还是非常混乱……”
特里斯一边偷偷旁听，一边却又装作未在细听的模样观察起了病床之上，M女士的状况。
根据莉塔的介绍，她应该只有三十来岁，可凹陷的眼窝，枯黄的乱发，消瘦的面庞，使她看上去仿佛一位六十岁的老者。
“西塞尔……”特里斯忍不住又在心里轻唤道，“你能怎样帮帮她不？”
“怎样？”对方不咸不淡反问。
怎样？特里斯愣了愣，这……如果是怪异事件，他懂的明显比自己多吧？
“怪异事件本身已经结束了。”西塞尔依旧没什么感情似的提醒道。
也就是说M女士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受到了沉重打击而非诅咒作祟……呃呃，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真的不能做点什么吗？特里斯小心瞥了身旁一眼，强忍下摆出任何烦恼举动的欲望，故作冷静站着，只在心里焦急道：“你、你对那件污染物没兴趣吗？居然还能被这样使用，应该本身掌握着非常可怕的能力吧！”
“……”
这回对方竟没有吭声，特里斯顿时感觉劝说有了效果，赶忙趁胜追击道：“而且你不是很擅长操纵梦境？现在她人就在这里，那件污染物的线索就在这——”
“好吧。”
结果没料到这个时候，莉塔长叹了一口气，居然无奈说道，“那我们明天再来。”
“谢谢！”保利随即松了口气。
“呃、啊！等等！”特里斯却急了，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走了？
“唔，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有点结果。”莉塔瞟了那位已面露轻松笑意的保利先生一眼，示意特里斯走开几步，随后压低了声音，遗憾解释，“他们先前已经顺利进入了M女士的梦境，或者说意识深处，没有引起太多排斥反应，但那个梦境混乱不堪，被撕成了许多部分，直到今天他们才成功将所有部分连接起来，找到了M女士的意识体，不过根据保利的说法，那位M女士同样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他正在努力想办法。”
只有他……吗？虽然他是双份的信徒，可看上去怎么都不靠谱啊！特里斯也狐疑地斜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现在是不再那般逃过一劫似的笑了，却低着头开始紧张地翻起了一本巴掌大的书，像在焦急寻找什么的答案一般。
莉塔那态度不是没道理啊，还不如就交给西塞尔——
“呵呵。”
刚在心中嘀咕了半句，他便听耳旁，传来一声低笑，一个格外熟悉，然而也非同寻常，沉稳淡定的话音随后徐徐响起。
“我可以试试。”
特里斯……不，现在是西塞尔！竟如此随和而热心地对莉塔表示自己愿意帮忙！
他怎么就拿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了？！被迫退居幕后的特里斯大惊。
试、试试，可他要怎么试？难道他其实是黑夜的神职者吗？！莉塔同样大惊，解读梦境是智慧信徒的长处，不过进入梦境，一般就要请求黑夜力量的协助了……
不妙啊！莉塔顿时痛心疾首，原来他已经信仰了黑夜吗！
“不……不，我还只是个自由的旅行者。”
西塞尔显然也看透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解释，“依旧在为信仰哪位茫然，只不过手头有一件，算是家传的道具吧，所以掌握了一点入梦的能力。”
“原来是这样！”如此根本就是含含糊糊随便乱说的理由，莉塔居然瞬间接受了！特里斯这下惊的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可从莉塔的角度，这个解释简直合理极了，若是有天赋的平民，肯定早早就被教会招揽，拥有那样显著特质却至今不归属任何教会，大多是有些家世背景的，确实拥有更多选择的自由，至于携带家传的道具，虽然多少有些让人在意，但也不是毫无可能，而那件道具拥有黑夜的赐福就更正常了，要知道黑夜信徒的来源之一就是那些高贵而充满奉献精神的，团结且会互相扶持的，荣誉的家族。
所以他来自哪一个家族呢？莉塔不禁猜测，眼里重新闪动起了璀璨的光芒。
“所以怎么说？”对于两人的各种反应，西塞尔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只是稍稍欠了欠身，镇定自若地继续询问，“可以允许我尝试一下吗？”
“啊——”
莉塔这才回过神，抱着胳膊咬起下唇，默默犹豫了好一阵。
理论上，当然是不行的，他既不是智慧也不是黑夜的信徒，也不在序列之中，即便他的确有入梦的能力，可他会如何自保，如何安全离开，她不知道，自然也不应该允许。
“或者跟随那位保利先生？”
西塞尔并未介意，而是继续提议，“就像跟随您一样，我想我也可以跟着他学习学习，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智慧的信者。”
嗯？是吗？特里斯一愣，那个家伙？
“呃、嗯？”莉塔同样惊讶地眨了眨眼，显然诧异对方居然给出了那样的评价，不过很快，她就向那人的方向歪了歪脑袋，看着别处，脸颊微粉，犹犹豫豫地自言自语道，“嗯……从能力上说保利的确学的不错，头脑灵活，善于观察，而且他擅长绘画，对于意识探索作用很大……”
西塞尔耐心等了一会儿，温和又问：“所以您的意见？”
“好吧。”
就当是为了招揽他的必要付出！莉塔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看到曾经的同事回回过头重新走近，那位保利先生吓得赶紧将手中书本往身后一藏，烟囱一般站得笔直，可在听罢莉塔的安排之后，他震惊地啊了一声，两眼大瞪，姿势一下就松懈了下来。
“你、你你确定？交给他来处理？”他的神情相当复杂，似是不愿不悦，却又不敢直接表露，便以万分疑惑及不信的视线瞟来，可彼此的视线撞上瞬间，他又不知出于何种缘故，脖子一缩，表情僵硬地将目光迅速移开了，重新转向莉塔，压低了声再度询问，“确定？！”
“当然。”莉塔的神色则没有丝毫的变化，“让他跟着你见识见识。”
“跟我见识……？”
保利愣了愣，眼睛竟瞪更大了。
而就在他急切地越过病床，小声追问莉塔那话具体是什么含义的时候，特里斯注意到了，原来他手上拿的小册子，是一本女性礼仪指南。
……他看女性的社交礼仪指南做什么。
特里斯的心情也一下复杂起来，随后便转向西塞尔偷偷询问，“喂，你确定要他跟着一起进去？会不会被他发现什么，然后牵涉到教会？”
他记得对方眼下暂时不想引来教会的关注？
“他和两方主教会的关系都不密切，毕竟目前身份也有些尴尬。”西塞尔漫不经心地瞥了那人一眼，“无所谓，就当带个帮手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特里斯长长喔了一声。
呃、等等。
“那我呢？”他突然反应过来，就当带个帮手……意思是除他以外，就没有别人了？包括自己？
“你就在外面。”西塞尔嘴角微微勾起，神秘说道，“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