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允许我直接离开……？
特里斯更混乱了，那还故意避开教会做什么，那位星星的神灵难道还使唤不动自己的教会？
而且又明说了圣神……也就是说，他从解读完星盘那时起，其实就一直是在遵照神的指示行事？是那位圣神，要求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并带我过去，让我巧妙避开繁琐的规定，直接带着丢失物离开？虽然听上去简直完美，但一考虑这些指令居然都是由神灵本尊发出的，就着实让人怀疑其中真没有隐藏的目的？？
特里斯疑虑重重，但所有这些困惑与不解显然都不能与那位忠实的星星信徒吐露，他只得暂且佯装高兴地回应了对方，并郑重表达了感谢。
“一切都是圣神的旨意。”
理查德微微一笑，倒没有丝毫隐瞒之意，“星星告诉我，接下来一切会顺利的。”
我找回书箱的事……和他抓捕小偷的事？
眼见对方这时明显的眉眼舒展，面有喜色，特里斯也稍稍安了几分心，毕竟坑自己一个外人就算了，神灵总不会拿忠诚的信徒开刀吧！
“可我都不是星星的信徒……”所以他干脆壮起了胆子，故意犹豫着询问，“这样好吗？我是说，就这样接受神灵的帮助，不需要付出什么吗？”
“当然，您需要为这次的占卜服务支付一便士的费用。”理查德笑了一声，不再以神职者的口吻，而是换作商人的口气熟练说道。
哈，看来他平时提供普通的占卜服务只要一便士啊！
“合理的要求。”特里斯也愉快笑了，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铜黄的硬币。
房间内的气氛此时已轻松了许多，理查德一边整理桌面，重新放好星盘，一边抓住这一时机，语速飞快地继续安排道：“一会你装作事情已经妥善解决的样子先走，在大楼旁边的巷子等我们，我和黑夜他们会合后一起去处理那个小偷，而你和林恩，就是刚才那位太阳的信徒，找个隐蔽的地点躲起来等待就好。”
“没问——”特里斯认真听着，刚想一阵点头，不料这后半句出现的太阳信徒四字直接让他脑子霎时一空，当即条件反射急问，“为什么那个太阳信徒也要和我——我是说，不用他给你们帮忙吗？”
“当然不，虽然他在实战中表现出的能力很强……”理查特苦笑着将低头时滑下的眼镜推了回去，一边压低声说，“但这是黑夜管辖的事务，带上他，两边都不好交代。”
黑夜会说你们太阳多管闲事，太阳会说你们利用自己的强力信徒之类？
“噢……”特里斯深表理解地点了点头。
“放心，他会是个很好的保镖。”处理好屋内的一切，走至门前，他又回过头微笑补充了一句，“而且其实他——人也不错，可以试着交个朋友。”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吧，就现在这样挺好的，聊多了还真怕他突然想起什么。
特里斯只尴尬笑笑，没有作声。
两人很快返回了前台处。
“完事了？”
听见脚步声靠近，居然还在沙发上瘫坐着等候的林恩立即跳了起来，扔下手中杂志，拍拍衣服，扫了两人一眼，迫不及待道，“现在怎么说？”
“结束了。”理查德看向特里斯，友好地点了点头，而接到暗示的特里斯则也报以了微笑，走向多莉，同样表达了感激之意。
“事情解决了？”
不同于林恩一副等不耐烦的模样，多莉则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显然这次的完美服务比平时要快许多。
“是的，着实令人惊叹。”特里斯嘴角含着笑，诚实赞美了一番，额外支付了一笔小费后，顺势正式取来了一份占卜屋的宣传手册。
“……走走走！”
身后，也不知理查德和那太阳信徒说了什么，竟使对方一下兴奋了起来。
“果然有智慧的背景啊！”
一边下楼一边快速翻看薄薄的手册，他很快注意到内页部分，其实已然写明这间占卜屋有时会有智慧，黑夜与星星的神职者提供服务，“……连黑夜也有？”
“黑夜和星星连教堂都喜欢建在一块，有也不奇怪吧。”
西塞尔直到这时，才轻飘飘地冒出第二句。
“你总算是出现了！”特里斯终于能够松一口气，赶忙询问，“刚才那事你怎么看？”
“不是挺好？”不料对方竟回答得颇为随意。
“呃、是、是挺好，但我是说你不觉得这事顺利得太奇怪了吗！”特里斯差点急出了声，唯恐被人听到，又赶紧捂上嘴说，“真是那位星星的神灵亲自给出的指示？”
“看样子是。”西塞尔想了想，“那个星盘算是一件形成中的半神赠物，能力尚不稳固，但有很浓厚的星星的气息，而那位理查德先生，既然能得到指示，应该也是一位颇受祂重视的信徒。”
“……都是真的啊。”特里斯只觉后背又生丝丝寒意。
“我感觉不到任何恶意，倒是那位虔诚的信徒曾犹豫是否该执行主的指示带你前往现场，毕竟你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西塞尔支着下巴回忆着慢慢说道，一边现出了部分身形，“但最后既然得出了那样的结论，我也没什么特别建议的。”
嗯？所以如果我不主动提出，他或许也不会带我过去？特里斯有些明白了，但对于西塞尔的态度反而感到一丝诧异。
“你对星星的评价很好啊！”于是他当即奇道，“神灵亲自安排的事，你、你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不考虑一下对方要求你支付什么代价？”
西塞尔沉默了片刻，“……有道理。”随后点点头说，“等事情结束，去祂的教堂里问问吧。”
呃、虽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一时语塞的特里斯只得默然，放任前额一跳一跳微微发疼。
走出大门，拐入一旁小巷。
“不过想想还挺有意思啊……”
这个时候，西塞尔忽若有所思一般，喃喃自语了一句，“成为了神，所以称为圣神？但那份预言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
嗯？在说星星的事？
见对方没有避开自己，反正都是在无聊等待的特里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同时飞快想到，听他的口气，好像和那位星星的神灵很熟啊！
圣神……对了，他之前说对方被称作星之圣者，然后现在，变成星之圣神了？
他还知道那位不是神灵时候的事？
预言……预言也是通过占卜实现的吧，既然知识座下有知晓占卜的神使，大家都是神使，互相请教学习一下不就行了？
脑海之中，瞬间描绘出了那样一幅图景。
那时西塞尔和那位圣者都还是人类，甚至学徒，但后来西塞尔死了，那位则奋发图强，掌握了占卜之术，最终成为了神——
不过也太荒诞了吧！
察觉到自己受那位幽灵先生随意的态度影响着实不浅，特里斯立即抬手，无奈敲了敲前额，自己毕竟是个普通人，可不能像他那样，对于神灵并未向外人透露的隐秘，还是不要去打探——
“他们来了。”
低沉话音响起的同时，黑衣幽灵便隐去了身形，特里斯急忙抬眼看去，就见巷口处，两个并行的人影正逐渐放大。
林恩仍是先前惯见的打扮，而理查德的穿着则显得正式了许多，头戴圆顶礼帽，一条遍布星纹，似乎在暗示其信徒身份的围巾式软布，中段绕过颈后，下端则深入了暗蓝大衣之中，两手各着一支黑色的手套，手中亦多了一个蓝紫色调，金色扣锁的小手提箱。
他不是要去对付一个持有半神赐物的小偷吗？特里斯看着那提箱下意识询问：“那是什么？”
“好东西。”
林恩勾着嘴角神秘笑道，随后扭头，也冲他开口询问，“把眼镜借我？”
眼镜？他要他的眼镜……？特里斯随即诧异抬眼，朝理查德脸上看去。
“只是保护他安全，不需要吧。”被两头注视的青年只是淡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叹口气道，“而且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副？”
之前已经给了他一副——
眼镜！特里斯这时猛然想起，自己在镇上，在拉蒙家后院前看到他那时，他的确取出过一副眼镜短暂戴了一下！难道指的是那一副？那是这位星星先生的眼镜？可他戴他的眼镜做什么？
“呃、坏了。”林恩刮了刮鼻尖，故作随意道，“毕竟只是一件临时的道具，坏了也正常吧。”
“如果你能更珍惜它，它就不是一件临时的道具了。”理查德冷漠瞥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走吧，事不宜迟。”
从占卜屋所在的红砖大楼出发向西北方向走，跨过另一条大街，很快就抵达了一个小型的公园广场，而两位日常巡视的黑夜执法官正是在广场以北的某栋老旧排屋里发现了那个小偷的踪迹。
“没想到吧，居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遗憾目送走赶去会合的理查德，林恩一边啧啧说道，一边在一旁的公园椅上懒洋洋地坐了下来，翘着右腿摇晃半晌，又向特里斯随口一问，“你的东西是今天刚被盗的？”
“嗯……”特里斯不太想理会他，便在稍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哈，那家伙应该已经知道黑夜在追查他了吧，居然还管不住手？”林恩嗤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你现在应该正在警局里等着提你的箱子。”
但现在我却在抓捕的现场……老实说来，特里斯自己也觉奇异，所以这样那样的原因是指什么？两个黑夜的神职者，都没法对付一个小偷？
“那个小偷带着的那件，受污染的半神赠物很危险？”他随即推测。
“哟，他还告诉你了那个？”视线的角落，林恩低下头，掏出了那本旧书开始翻动，一边随意又问，“你是哪位神灵手下的隐秘执法者？”
……为什么会有这种疑惑？特里斯皱着眉，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不——”
“随便问问。”林恩却并未期待他做出回答一般，很快自己结束了话题，同时将摊开至某页的旧书抓在手里，开始认真读道，“目前掌握的情报就是，那玩意拥有某种比较隐蔽的偷盗能力，或者好听点说，瞬移物品的能力，目前没造成什么危害，所以暂列为D级，但考虑到携带者最近作案频繁，存在污染正急速增强的可能……”
原来那本书里记录着情报？是关于怪异事件，还是当中出现的，拥有特殊能力的物品？光这么看去，那好像本身就是一件半神赠物啊……特里斯不动声色地凝了凝神，随后便得出了与在镇上观察那时一样的结论，虽然并不显著，但那本旧书之上，的确漂浮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淡淡白光。
“当然比较好的情况，是那东西的力量即将耗尽，携带者决定榨干其最后价值才频繁动手——但偷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做什么啊。”
啪。
随对方小声嘀咕着将书猛地一合，那点本就微茫的白光，忽像被赶走的萤虫一般彻底消失了。
是被掩饰掉了，还是那能力并非来自那本书？
“你真不去帮忙？”特里斯饶有兴致地暗自揣测，嘴上却故意怂恿道，“那位星星的信徒说你很厉害啊。”
“他说了？”林恩将书收入大衣内侧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同时脸上，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他还说了什么？”
他的确十分的期待，但显然，他也的确不能光明正大地跑去帮忙。
特里斯愣了愣。
但他为什么要问那位星星的信徒说了什么？相关的信息，他两人私下里不都交流过了吗？
还是说，他指的是理查德和自己单独说的什么——
……等等，特里斯心里一咯噔，突然感到一丝不安，某种危险的预感仿佛敲击愈加快速的门铃在耳边急响。
理查德说的话很重要，不但因为他是这起事件的参与方，也因为……他会占卜，他能预言！
“不妙啊，那个污染物逃离黑夜的控制了。”
而在猛然反应过来的瞬间，在预警达到巅峰的瞬间，西塞尔平淡的话音，也一同响起在了空空荡荡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