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醒来的时候,卧室的门仍锁着。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又要关他,邢濯到底要做什么?
不一会,他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他喊:“管家爷爷!”
管家爷爷走到门前:“客人,你需要什么吗?”
“能不能帮我开门,我困在里面了。”小鹿央求道。
“不行,上将上的锁,我没有权力打开它。”
小鹿愤怒道:“他为什么要关着我?!”
管家爷爷想了想:“抱歉,我无法回答。”
小鹿气愤地随手摔了个杯子,玻璃碎裂得很清脆。可屋外的管家爷爷压根没有反应,他这才想起来,对方是仿真人。
仿真人的意思大概是人类造的一种模样是人的机器。
机器,是只会执行指令、没有情感的死物。当然也不会管他的大吼大叫还是躁动想引人注目,都无法引,因为他们不是人。
后来他捶门捶累了,跌坐在地板上,靠着门休息。
他换了个办法,说:“管家爷爷,我好无聊,你陪我聊天吧。”
管家爷爷果然应答:“好的,客人。”
小鹿说:“我叫鹿呦,你可以这么叫我。这是我的名字。”
管家爷爷:“好的鹿呦。那你要来点营养片吗?”
作为一个生活类仿真人,管家爷爷似乎时时刻刻都担忧人类吃不饱。
小鹿摇头:“不了。”
他靠在门上,沉默了许久,忽然发现这门不太严实,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客厅。而他透过门缝,看到管家爷爷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险些吓到他尖叫。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小鹿质问。
“陪你聊天。”管家爷爷说。
小鹿透过门缝从下往上看,管家爷爷的眼神好像并不落在这里,而且眼神光非常四散,似乎是盲人一样。
他问:“你怎么了?”
管家爷爷说:“上将切断了云端,并且关闭了我的视觉。”
小鹿迟疑:“你看不见?”
管家爷爷耸耸肩:“大概是的。不过不用担心,我可以靠传感器判断方位和距离。所以你要来点营养片吗?”
小鹿违心地说:“不了,我不饿。”
果然多聊两句就能发现,仿真人和真人比少了一点主动性的幽默感。除此之外,小鹿还发现仿真人的皮肤很好——用一种比喻就是,赝品总比真迹看着要完美。
邢濯的身上有一种粗犷的味道,皮肤也不总是干净的,尘土总爱让他看起来像荒漠里独行的旅人。
小鹿透过门缝说:“你可以蹲下来吗,或者坐下来。”
管家爷爷果然照做,坐在了门的另一边。
小鹿发现,管家爷爷的眼睛像一颗水晶石,深棕色的眼球,雪花一样的眼白,大体看上去没有问题,可细看就会发现,空有外壳不得内里——眼睛才是辨认仿真人最大的不同。
他知道人类不怀好意,像巴纳德的眼里透着精明与算计。而邢濯看向他的眼神里,有一大片的迷茫,像晨昏时的森林,总被一团迷雾笼罩。
小鹿总爱在晨雾间游荡,感受冰凉的露水落在身上,直到阳光打破这一切,生命的力量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他想要驱散邢濯眼底的迷雾,但现在的邢濯让他看不懂。昨天巴纳德伤害他的确让他很生气,可他没有因此牵连责怪邢濯。是否是太单纯了?邢濯也是萤火城的人,他和巴纳德也是一伙的!
人类为何总要用你们、我们、围墙、保护壳来划分一切呢?
小鹿想了想,问:“你是巴纳德派来的间谍吗?你用这双眼睛,替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管家爷爷说:“当然不是,我只效忠于我的主人,也就是上将。而且上将临走前,已经切断了云端,我现在根本无法连接外界。”
小鹿目光微转:“听上去你挺愤愤不平?”
管家爷爷:“那只是你的错觉,我们是没有感情的。如果有,那也是设定值赋予我们的伪装。”
“好吧。”
小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感觉很饿,可是邢濯不在。不知是不是半夜,他听到门那边有动静,于是一激灵就翻身坐了起来。
屋里黑着灯,但邢濯的气味已经被小鹿提前嗅到。
门一打开,小鹿就握着白天被他打碎的玻璃杯对准了邢濯的脖子。
邢濯停在原地,没有出声也没有抵抗。
小鹿逼问:“为什么锁门,为什么要关着我?”
邢濯沉沉地呼吸着:“保护你。”
“我又不会跑……”小鹿摇摇头,“你如果怕巴纳德再来,就应该去和他说清楚,而不是又关着我!就算关,你好歹像之前那样,让我有点自由活动的空间——”
忽然,小鹿感到手腕被人握住,然后用力一掰。
手上的玻璃碎片掉到地上。
“你放开我!”小鹿喊疼道。
“别动。”邢濯抱住他,紧紧地抱着。
小鹿都快要喘不过气了,不知道邢濯白天去了哪里,身上一股难闻的血腥味。他嫌弃的皱眉头,考虑如何挣脱。不一会,他感到脖子上落下温热的触感。
邢濯在亲吻他。
他的脸被捧起,然后是凶狠的吻,好像要把一切都碾碎的那种。
小鹿根本感觉不到最初的体贴,此刻的他就像被按在砧板的食物一样,任由邢濯掠夺与品味。他不喜欢这样。
“唔……你放开我……”小鹿在喘息的间隙里喊,“别这样,求求你……”
但邢濯置若罔闻,背手关上了门,随后将小鹿拦腰抱起,丢到床上,再将宽阔的身体压了上去。
那一点也不舒服。
小鹿在疼痛里听邢濯的喘息,低沉,带着些烦闷。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反复多少次,最后小鹿感觉自己快死了,应该是快死了。他甚至觉得今晚这个邢濯是仿真人,只是一个复制品,所以才能这样毫不留情地对他。
天蒙蒙亮时,小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他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不过今天邢濯没有锁房间门,这让他可以自由出入客厅——大门还是锁了。
他有气无力地走到阳台,想看看那盆枯死的苍兰草,果然没有动静。
他试了试感应,毫无生机。而且他发现,他真的好饿,本来他可以忍着,但被折腾了一晚上,眼下的他就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要来点土豆饼吗?”管家爷爷善解人意道。
“不了。”小鹿轻声道。
这时,整个大地都晃动了一下,像有只大手在拉扯着这栋建筑。
他手上的盆栽险些要脱落。他立马把盆放下,然后从阳台上往下看,外面的街道没什么人。
砰——
随着巨大的声响,整栋楼又晃了一下。
“快离开那,回到屋子里来!”管家爷爷喊。
“……发生什么了?”小鹿赶忙退了回来。只见天边有奇怪的光芒闪过,然后留下黑乌乌的一团尾气。
“星星部落又打过来啦!”管家爷爷解释,“别担心,他们攻不进内城,内城有保护罩,很坚固。”
“真的吗?”小鹿并不懂。
“真的,星星部落的科技比不过我们,他们就是一群纯拼蛮力的野蛮人。不消几个小时,上将就能将他们打跑的。”
小鹿诧异:“上将在那吗?”
管家爷爷点头:“自然在,他必须在。放心,不会有事的。”
又一阵地动山摇,小鹿从窗户看出去,似乎是外城区被炸弹炸倒了一片,腾起的黑云绕着内城区围了一圈。虽然外面攻不进来,但那些黑气无孔不入,很快就将内城区的视野变得漆黑。
分明是白天,却昏暗的像夜晚。
小鹿有些担忧邢濯,尽管昨天的邢濯很陌生,令人费解。但今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掌被纱布包扎好——因为昨晚他握着玻璃碎片,结果划伤了自己。
所以他担忧邢濯,不出于身份立场,只出于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小鹿半睡半醒间,被远处轰轰隆隆的声音吵醒,心惊肉跳地坐起来,看见外面仍是黑夜,只是远处的光变成了红色,那大概是各种奇怪的他叫不上名字的炸弹导弹撞击燃烧而产生的痕迹。
管家爷爷在客厅的椅子上,坐得笔直。
小鹿走过去,才触碰到他的肩膀,他就睁开了眼,眼球闪过蓝色的光。
“上将真的没事吗?外面怎么还在打?”小鹿不安地问。
“有人来了。”管家说。
砰砰砰——
门被拍的巨响,好像外面的人很着急要进来似的。
小鹿的鼻子动了动,没闻到邢濯的味道,外面的人一定不是他。那会是谁?他往后退,直觉告诉他,在这种战乱的情况下找来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人。
门不响了,外面传来更嘈杂的声音,似乎要撬锁!
他赶紧看了看周围,拿起厨房里的一把刀,想要防身。
管家爷爷说:“你打不过他,他们来了很多人。”
小鹿问:“到底是谁?”
管家爷爷却转身走到阳台,用手割开了阳台的保护网:“上将交代过,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就让你去内城区西北角找布克斯。”
小鹿透过破裂的洞口往下看,借着栏杆施力,应该可以跳到楼下那家的阳台上。
来不及多思考,小鹿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阳台外面,抓着栏杆往下,半吊着身体在外面悬着。
太高了,小鹿都不敢往底下看。
砰——
屋子的大门已被撞开,听脚步声果然来了不少人。
小鹿没有半分犹豫,纵身一跃,落在楼下那家的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