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朝……临朝……”
那个声音又悄悄响起，不偏不倚敲着齐临朝的耳朵。
这诡异的沙哑声线，是赵哥？！
齐临朝松了股劲又僵着身体，他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赵哥顺势翻身将齐临朝死死压在身下，嘴巴贴着齐临朝的耳朵，简单几个字说得齐临朝热血沸腾。
“我是自己人……你躺着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齐临朝懵了，彻底懵了。他放下些力道，但体内还是有股劲顽强地对抗着。
自己人？赵哥是警察？秦义峰新安插的那个卧底？
齐临朝脑海里很多不合理的推断突然就合理了起来，之前情急之下的警用手语、超乎常人的搏击技巧、临危不乱的强大气场……
不对！也不合理！
他不是赵氏集团的控制人吗？怎么可能……
明白了！老白没了何巍也就是四眼，站在阳光下操作，就需要一个帮他安排明面的人！所以阡市的大会，从头至尾，就是老白设计的！
“噗噗噗”
齐临朝正想着，几发子弹穿过他的衣服，擦着他的皮肤射进一旁的土地里。
赵哥甩开齐临朝拽着自己的胳膊，收起枪爬起身：“搞定。”
齐临朝立刻偏过头去，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调成最轻微的模式，尽量让身体不被人看出任何起伏。
老白是真的信任这个赵哥，连过来检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俯身蹲在何巍身边，久久端详着何巍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见赵哥回来，话语间都是心酸和不忍：“你知道吗，你来之前，我就只有他。”
齐临朝听得清楚，觉得老白跟赵哥说的这句话，好生奇怪。
“嗯。”赵哥明显有些紧张，可能是怕老白发现假死的齐临朝，他果断转换话题，“接下来怎么做？”
“你赵氏集团控制人的身份，怎样？”老白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里。
“挺好。”
“人前有人捧，人后有人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很舒服吧？”
“都是您给的，我心里明白。”
“这一切本来是四眼的，可他不要。如果你可以选，你要什么？”
赵哥沉默了，他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没有成型的语句。
齐临朝躺在冰冷的地上，不懂这老白怎么会对赵哥这么上心？
老白接着往下说：“我以前问过你，你说愿意陪我打拼，但那个时候你还没尝到好日子。我后来费劲心思捧你坐上现在的位置，又明里暗里帮你做大做强，你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再问你，你怎么选呢？”
“我只是替您站在舞台上，实际一切都是您的。”
“我就是希望有一天黑白相融，共创天下。你懂吗？”
“懂。”
“你一面帮我经商赚钱，享受荣华富贵，一面帮我跑货干仗，受尽苦难伤痛，你更喜欢哪种生活呢？”
“没有喜欢不喜欢，您说的，我都去做。”
齐临朝听得出来，老白是真的关心赵哥的想法，甚至比当年关心宗祈晖还多。他想起赵哥前几次打球的状态，估计是为了老白的活受了不轻的伤。果然为了获得老白的信任，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身体去玩命。齐临朝极其敬佩，无论是当年的宗祈晖，还是现在的赵某人。
老白叹口气，话题跟着换：“小朝训练完了吗？出道没？”
“没，还有一阵。”
老白深深吸气，将何巍的衣服悉心整理好，话里带着无奈又透着坚决，“我想明白了，你陪我打完坤叔这一仗，就走吧！你已经有了事业，有了爱情，下半辈子不用愁。”
“那您呢？”赵哥的语调诧异且不解。
“我陷得太深，改不了道。不过你没留下什么把柄，不用继续跟着我。”
“可……”
老白主意已决：“放心，我还有其他路子可以走，也还有其他人可以招。你在我身边受够了皮肉之苦，那个赵氏集团，就当是，送给你的散伙礼物吧。”
赵哥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齐临朝也惊了，他亲眼见过老白心狠手辣地处理长发、哑巴等人，当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即便是刚才对何巍也没有手下留情，而现在这人居然愿意将赵哥和平放走。
多年前老白也给过宗祈晖离开的机会，只是那时宗祈晖肩负重任选择留下。
齐临朝不敢心痛，心痛会身抖，身抖会露馅。他有些担心，不是担心赵哥立场不坚定，而是担心赵哥一会下手会愧疚。赵哥身上虽有责任，但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有七情六欲，他被老白这么照顾，说不定会生出些恻隐之心。
“先把坤叔对付过去再说，我们现在怎么做？”赵哥打起精神专注眼前。
“等。”老白胸有成竹，“他们应该马上就到了。”
赵哥没有再多问，他重新整理弹夹，静静候着。
天空飘来一片云，遮住半个月亮，本就昏沉的林间更加暗淡。
风声伴着树枝的摇曳，时高时低，像警示又像鸣唱。
齐临朝耳朵贴近地面，第一个发觉脚步的靠近。
“你胆子也太大了！”
又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坤叔踏着自己的问候缓缓走来，左右伴着很多人影，人人都有刀枪，黑压压一片，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你总算来了！”老白长舒一口气，“我都等烦了，再不来就走了。”
“哈哈哈哈！”坤叔大笑不止，“你搞这么多事不就是想把我引出来？怎么舍得走？”
老白也笑，笑得无声无息，令人发麻。
坤叔止住笑意，示意手下左右将人围在中间，有人经过齐临朝身边时踩了他一脚，好在他肉泥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老白也示意赵哥，不过是让他收好枪，不用太过紧张。
“这么有把握？”坤叔兴趣盎然，“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安排，说出来大伙一起听听？哈哈哈！”
老白扫视周围的时候，把人数暗暗清算了一遍：“我总不能是光杆司令吧！倒是坤叔你，带的这些人，可不一定够！”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等你的人上来呢？”坤叔自鸣得意，声调都高了半个八度，“不好意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之所以来晚，就是在等手下把周围搜□□净。你带来的那些打手，人数是够的，可都已经，被放倒了。”
老白也不惊诧，也不意外，开口就换了话题：“那坤叔恐怕也要失望了！你煞费人手从酒店车下拆走的货是不是还没验呢？对吗？全吗？”
坤叔一听，头立马微微偏向一旁。
一直站在坤叔身后的人影快步走上来，脸亮在月光下，声音很轻，一听就虚得很：“只盘了数目，重量没差，但货色没来得及……”
老白一听这声音，隐隐的笑里立马带上刀片：“阴阳！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竟然能在坤叔身边站这么近，这么久。”
“你……”阴阳不好发作，也不甘忍气吞声，火气都攒在舌头上瑟瑟发烫。
“还有你黄毛！”老白转向另一侧直冲人群中的小个，“坤叔的价格是比我高多少？你连跟我讨价还价的力气都舍不得花？”
小个微微一震，很快便回过神来：“从第一天我就跟你说了，拿钱办事，我不觉得有寒碜。”
老白提嘴一笑，又冷又邪。
“自己没本事留人而已，怪不得别人！”坤叔得知有可能货不对板脸色稍有不悦，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占得头筹，气势仍在上扬。他看向老白身旁的赵哥，眼神再回到老白身上时多了些挑衅的意味，“老白！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阴阳不知为何突然得意起来，冲着话里话外故弄玄虚：“这位，赵总？你不觉得奇怪吗？老白把你看得这么重，我一给他发你被绑的照片，他明知是个死局，也欣然赴约。你这身份，不一般啊！”
“够了！”老白怒斥，企图打断坤叔和阴阳的话题。
坤叔和阴阳都知道自己戳中了老白心事，哪肯擅自罢休。
赵哥明显也不想顺着往下聊：“你们不要挑拨离间了！没用的！”
“哈哈哈哈哈！”坤叔笑得手里的拐杖都飞到空中，“这可不是挑拨离间，这是让你们，亲上加亲！哈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
老白抢过赵哥手里的枪，拆掉□□，举手仰天连发三枪。
“砰砰砰”
枪声耸入云端。
坤叔身边的人立即拔枪相向。
坤叔大为震撼，极度不理解：“这么不要命？活够了？”
老白捏着枪不屑至极：“你们还有心情在这跟我闹！你们抢走的那批货，是我低价买来的残次品！里面有我安置的定位器，现在警方的人应该已经找到藏货的窝点了！”
坤叔始料未及，但也勉强沉住了气：“货是小事！现在把你办了比较重要！本来还想跟你多聊几句，谁知道你一心求死，那我也就不跟阎王抢人了！听命！”
“是！”
周围应和声四起。
“等一下！”老白飞快地扫视一周。
“怎么？还有遗言？”坤叔盛气凌人。
“你们刚才搜罗的时候，有没有搜到附近那个遗弃的旧仓库？”
旧仓库？
齐临朝一惊，当年宗祈晖绑华家游和苏振文的地方？在这附近？
阴阳抢着搭话：“死到临头还耍什么花样？我们当然查了！一个人都没有！”
老白似笑非笑：“哦？那些破木箱也查了？废铁柜也查了？”
阴阳一愣，脑海里回忆起刚才的场面，不确定是不是有遗漏。他看着眼前老白镇定自若的样子，隐隐觉得不妙。
老白悄悄给赵哥比了个手势，面对坤叔话头没有放下：“我刚才说！你带的人不一定够，不是说应付我，而是说，应！付！警！察！”
话音未落，整个树林顷刻间被强光照亮。
刺眼的白光带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占据了所有人的全部视线。
“警察！”
“放下武器！”
“警察！”
……
一如当年在圆形山包，示警声响彻正和空间。
齐临朝一时间有些晃神，仿佛宗祈晖就在自己身边，拉着自己的手，和自己一起等待同僚的围进。
坤叔大惊失色：“你！你！你居然报警！竟出此两败俱伤的下策！！”
老白这下笑得得意，他端起手里的枪：“谁说是两败俱伤！”他反手将赵哥身子压低，自己也猛然蹲下再次举枪射击。
四周的警察立马反应，鸣枪警示。
坤叔的手下，包括阴阳和黄毛无不拔枪向外盲目扫射，他们都明白自己一旦被抓，下半辈子绝无见光可能。
齐临朝躺在地上，枪林弹雨之间也无法起身，他别过头，眼看着老白用枪将坤叔手下的人墙打出一个窟窿，然后拉着赵哥几近匍匐地穿越出去，片刻就不见人影。
坤叔带着手下拼死而战！
警察备足弹药火力全开！
齐临朝在硝烟和尘土中始终盯着老白消失的方向，待头顶弹药声稍有轻微便伺机起身追上去。
“小齐！”
一个人扑上来将齐临朝压在身下同时拔枪反击。
几发朝着齐临朝迎面而来的流弹全部打到来者身上。
“小顾哥？！小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