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晖？”“祈晖？”“祈晖？”
齐临朝的心脏一阵剧痛，他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
“又是5点……”他看着枕边的手机轻声叹气。
这已经是齐临朝不知第几次在这个时间点莫名其妙地醒来了。他睡意全无，干脆躺在床上看着灰暗的天花板发呆。
初秋的夜好像从来都是这么凉。
齐临朝将被子抱进怀里，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露出来的大腿上。那里隐约可见宗祈晖当年开枪留下的伤口：“疤痕都快看不清了，你还想他干嘛？”他怨恨地锤了锤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人从心底赶走。
齐临朝发泄够了又下意识转动起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嘴角苦涩地拉开抽屉。
一双平整的袜子，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衫，两枚单片的钥匙，一枚属于齐临朝的小楼，一枚属于宗祈晖的别墅。
当年齐临朝回到家才发现宗祈晖那日凌晨离开时，匆忙间决绝地带走了视线范围内能证明他曾在小楼里待过的所有物品，只有抽屉里的这几样不知为何被遗落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齐临朝专门腾出一个抽屉将这些东西收好，好几次想扔都没下去手。
心脏又传来阵阵疼痛，齐临朝闭上眼将眼泪流回肚里。
心悸这件事齐临朝找好几个医生看过都找不出明确的病理。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这是宗祈晖在他心尖留下的伤痕，反反复复，一直没有结痂。
齐临朝熟练地将拿出毛衫套在身上，又将袜子和钥匙握在手心侧身躺下，昏昏沉沉地数着呼吸。
“叮叮叮叮”
手机的闹铃将他从半梦半醒中拉回现实。
洗漱、穿衣、出门，齐临朝机械地完成了重启，很快便精神抖擞地走出房门，反手将门带上时门锁不听话地弹了出来。
“是该修修了，老是出毛病。”齐临朝用手敲了半天终于把锁扣上，刚要转身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齐警官早啊！”
“啊……”
齐临朝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发麻。
“小齐警官吃早饭了吗？”
齐临朝仔细辨认，一种厌恶油然而生。他不满地回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叫我！”
“对不起嘛，齐警官！”何巍的媚笑赫然出现。
齐临朝惨白着脸色转身就走。
“又惹齐警官生气了，该罚该罚！”何巍说着话挪到齐临朝面前，讨好地晃了晃手里的礼品袋。
齐临朝一看就知道那里面放的是高档私房餐厅的定制餐盒，他厌烦地摆摆手：“我也说过很多次，不要再拿这些东西给我。”
何巍一脸委屈：“齐警官帮过我那么多回，我还没好好感谢呢。”
“那都是警察的职责，应该的。”齐临朝义正言辞，低下眼帘企图饶身离开。
何巍快一步迎上去把路挡住：“齐警官，当年游老大走得惨烈，古爷捡漏从大股东手里低价拿到了游龙集团的控股权，然后就把游龙会扔给我管。这些年我大大小小的麻烦惹了不少，几乎都是齐警官帮忙解决的，我是真心感激！真的！”
齐临朝听到“游龙会”，突然转过身子：“听说，游龙会要改名字？”
“啊？”何巍愣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对！古爷觉得叫游龙会有些晦气，正在挑新名字，齐警官感兴趣？”
“没有，随口问问。”齐临朝并不是关心，只是觉得那是宗祈晖与这座城市最后的关联。
见齐临朝又拔脚要走，何巍一把将人拉住语气异常诚恳：“齐警官上周因为我受伤后，我立刻被古爷安排去外地考察什么珠宝生意，这一走就是好多天。你看我今天早上刚回来，家都没回就来这了。”
“那点小伤早没事了，不用惦记。”齐临朝边搭腔边看手机。
何巍跟着看了眼时间：“是不是队里一早有事？”
齐临朝未置可否。
何巍赶紧掏出车钥匙：“怪我怪我，耽误齐警官时间了！我车就在巷口，坐我车走吧！”
齐临朝还要拒绝，何巍不由分说拽着他到自己车前还帮人把车门打开：“举手之劳，齐警官如果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可真要伤心了。”
齐临朝又看了眼手机，无可奈何地坐进副驾驶。
何巍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回驾驶座，手忙脚乱地将车发动，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齐临朝偏头看向车窗外，突然感觉有个黑影从他眼角略过，他忙回头张望，这时何巍已经将车起步拉着他离那个方向越来越远。
“哎？”齐临朝总觉得那个黑影刚才也在往自己这看。
“齐警官怎么了？”何巍一脚刹车踩得生猛，顺着齐临朝的目光找去，“看到认识的人了？”
齐临朝定睛一看，眼前别说人影，连只鸟影都没有。
“没什么，走吧。”齐临朝揉揉发紧的胸口。
这几年除了心悸，齐临朝还多了个疑神疑鬼的毛病。
他总会觉得宗祈晖就在自己身边，有时能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身影朝某个方向毫无目的地追上几公里，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失望的次数多了，他才慢慢劝服自己，那些都是错觉罢了。
“齐警官把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早饭带着吧，不然也浪费了。”何巍车开得很缓，显然想拉长和齐临朝呆在一起的时间。
“不了，警局有吃的，你开快一点吧。”齐临朝自始至终看着窗外，回答时心不在焉。
何巍不情愿地踩下油门，车很快便停在警局门口。
“走了，谢谢。”齐临朝没等车停稳便解开安全带往下走。
何巍按下车玻璃心有不甘地询问：“齐警官，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没有。”齐临朝头也不回地冲进警局。
何巍张了张嘴却只能对着齐临朝逐渐变小的背影叹气，他掏出手机熟练地摁了几下便扔到一边，握住方向盘半天不舍地离开。
“齐哥！”
有人早早等在齐临朝桌边。稚气的面孔、利落的着装、精瘦的身材，飞扬的眼神洋溢着满满的少年感。
“小流，不是跟你说和他们一样叫我小齐就行吗？”齐临朝笑着走过去，“我没比你早来几年。”
“是，小齐哥！”刘流嬉皮笑脸地吐着舌头，惹得齐临朝直摇头。
“哈哈哈哈哈！小齐，你也有今天！”
齐临朝一下就认出这是顾韦的声音，连忙寻声望去：“小顾哥？”
顾韦笑盈盈地从秦队办公室方向走过来，脚步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
两人一见面便情不自禁地相拥，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良久才松开彼此。
齐临朝突然改口：“不对不对，我刚才应该叫顾队也是。”
“队什么队？别惹我说你啊！”顾韦收起一脸假意的嫌弃，目光转向古灵精怪的刘流：“这是新来的小伙子吧？”
“报告！刘流！川流不息的流！今年刚毕业！”刘流赶紧抓住机会介绍自己，“大家都叫我小流。”
顾韦看看刘流又看看齐临朝：“怎么样？被叫小齐哥什么感觉？是不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齐临朝摸着头乐得腼腆：“小顾哥别闹！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小家伙正是闹腾的时候吧。”
“哈哈哈，我那个臭小子可像极了我小时候！”顾韦不无得意地翻出手机指着屏幕里的大胖儿子，“你看他刚学会走路就满屋子瞎跑，一点都不让你嫂子省心。”
齐临朝看着视频里的可爱模样由衷喜欢：“真可爱！”
“我今天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是真有案子找秦队帮忙。”顾韦说着凑到齐临朝耳边低语。
齐临朝听罢一个立正：“是！顾队！”
顾韦挥手假意揍人，笑嘻嘻地接了个电话便赶紧跑出去。
刘流探头探脑八卦得很：“小齐哥，刚才那个就是顾哥啊？”
“嗯，我刚进警局就是他负责带我。”齐临朝一边整理桌上的文档一边回答，“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刘流勤快地帮手：“他现在去哪了？”
“省局人口管理大队。”
刘流很奇怪：“啊？他不做刑警了吗？”
齐临朝顿了顿，说话时表情很微妙，有些遗憾也有些欣慰：“他3年前出任务时发生车祸，因为脑部受伤不能再从事高负荷的工作。后来正好省局那边有适合的位置，秦队就给他介绍了去……你看他现在过得多好，升了大队又生了孩子。”
刘流随声附和：“确实是，不过我还是觉得在前线工作更有意思。”
齐临朝心里隐隐作痛，当年顾韦不甘不愿的泪水和百般无奈的离开还历历在目。不过庆幸的是，顾韦后来慢慢适应并享受于平稳安乐的生活。
“小齐哥？”刘流见齐临朝有些出神，“你没事吧？”
“没事。”齐临朝迅速调整好状态，“蒋队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刘流指指研判室，“感觉在党校学习的这半个月把蒋队给憋坏了，一大早就坐进研判室里啃材料。”
齐临朝笑笑：“行，把案子带上咱们也赶紧过去。”
“好嘞！”刘流回到顾韦以前的位置抱起厚厚的文件夹跟在齐临朝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