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整个重案大队忙到快天亮才在蒋劲的命令下各自回家睡了几个小时，然后又换了身衣服回到研判室。

蒋劲走进研判室时将一大袋热乎乎的包子递给顾韦，然后扯着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熬了一夜大家都辛苦了，餐厅附近没有发现刀疤刘的踪迹。我们先把相关情况梳理一下，然后再做安排。”

顾韦两三口咽下一个包子，率先站起来：“禁毒大队那边掌握了一些刀疤刘的最新情况，我昨天跟胡队聊了半天，总算屡清楚了。”

齐临朝边听边记录。

“刀疤刘是个典型的小混混，之前小打小闹没犯过大事。最近胡队收到消息他手下在包括游龙酒吧在内的场所出售一种新型药丸‘谁比谁快乐’，但一直没被抓到现行……”

“等等！”蒋劲觉得不对劲，“游龙会？游老大不是定下死规矩严格禁毒吗？我记得早年那个宗祈晖因为坚决销毁游龙会内出现的D品，得罪过不少人，还差点送命。”

齐临朝暗暗一惊，没想到那人还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顾韦点头：“对，所以胡队他们怀疑是胖子强背着宗祈晖偷偷与刀疤刘达成了某种合作。”

“胖子强做掩护，让刀疤刘在酒吧散货，刀疤刘则把卖货的收益分给胖子强。”一个大个子嚼着包子塑料袋里摸出另一个包子递给身边的一个小个子。

齐临朝记起顾韦给自己介绍过，这大小个都姓林，因为个子高低被大家称为“大林”和“小林”。

“对，昨天小齐也听宗祈晖说过胖子强坏了游龙会的规矩，指的可能就是这个。”顾韦看向齐临朝，“小齐，你再说说我们对谋杀案和炸弹案的推测。”

齐临朝瞬间打起精神：“好的，小顾哥。谋杀案被害人李立经常跑长途，近期突然与刀疤刘走得很近，又开始使用大量现金消费，极有可能是在帮刀疤刘偷运不法药丸，而胖子强则是他贪酒认识的。根据昨天刀疤刘的自述，我们推测李立在最近一次的运输中弄丢了一批货，刀疤刘找他问责时场面失控失手将其杀害。”

顾韦接过话茬：“另一方面，刀疤刘的上家应该就是他嘴里那个叫‘老白’的人。从炸弹来看，这个人极度危险。”

齐临朝拧眉：“不过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地方，比如刀疤刘怎么这么肯定货是胖子强偷走的。还有‘老白’的用意，到底是想把货要回来，还是想炸死宗祈晖和刀疤刘？”

蒋队见大家陷入沉思，站起来语气略显沉重：“这次的案件影响大牵扯广，上头领导特别重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刀疤刘给挖出来，然后顺藤摸瓜找到神秘人物‘老白’。”

紧接着，所有人分头行动，一组人把胖子强提来接着审问看能不能套出新线索，一组人去找刀疤刘身边的小弟问话，其余人在刀疤刘常出没的地方蹲坑。

*

连着两天，整个重案大队倾巢而出。

胖子强跟变了个人似的，说话充满了底气。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帮李立捡过工具所以留下指纹，至于其他统统一问三不知。

顾韦和齐临朝开着那辆破大众追寻着每一条可能的线索，走遍了刀疤刘平常出入的地点，也问遍了他身边能找到的人，但依然一无所获。

这天又折腾到晚上，中午垫了口包子就没再进食的两人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顾韦给蒋劲汇报完今天的搜查情况，把齐临朝送到家门巷口，便赶回家吃饭去了。

齐临朝拖着疲惫的步伐，想到家里也没啥吃的，索性拐去了旁边的小巷子，他记得前两天经过时见到那里有个小面馆。

这面馆门脸不大，却充满了烟火气。窄小的收银台上挂满了可爱的装饰，屋里横着五六张桌子，挤满了辛苦一天来这果腹的人。

初秋夜晚的丝丝凉意就这样被桌上的热气腾腾冲淡了。

齐临朝看店里没有空位，便在门口临时支起的小桌前坐下，隔空跟老板娘要了碗热汤面。他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不断回忆案子细节，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巷子深处飘去。

隐隐约约地，他看到前方有人正带着个小男孩拍球，孩子大约四五岁，跑起来一晃一晃甚是可爱。

那人弯着腰，双手时刻护在小男孩两旁，见球拍丢了就紧追两步，把球捡回来再轻柔地送回小男孩手上。

昏黄的街灯下，一大一小的影子雀跃地跳动着。

隔着老远齐临朝都能清楚地听到小男孩清脆的笑声，那种无忧无虑让人倍感触动。他揉揉发酸的鼻头，脑海中小时候与父亲玩闹的画面已经模糊到难以辨认。

齐临朝紧紧握住茶杯，感受掌心传来的一丝丝温度。

“小光，让叔叔歇会吧！”老板娘突然探出来冲孩子的方向大喊一声，随即又钻回屋里继续忙。

“原来他是老板娘的儿子。”齐临朝看着那个小孩跌跌撞撞地往店里跑，脸上灿烂的笑容越发可爱，自己也不禁乐了。

“小齐警官，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笑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跳进齐临朝耳朵。

齐临朝寻声望去，刚才陪小孩玩耍的身影从路灯下缓缓走来，原本阴暗的面容逐渐清晰。

“我居然没有听错！宗祈晖？”

齐临朝嘴唇微张的模样像极了呆萌无辜的小动物。

宗祈晖见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还是那条仔裤，只是毛衣换成了浅灰色，在路灯的映衬下色调显得格外柔和。

“小齐警官，玩两把吗？”宗祈晖停在桌前不远处，左右来回摆弄着手里的篮球，脸上绽放出少年般的笑容。

“不……”

齐临朝还没来得及表态眼角就飞来一团黑影，他眼疾手快放下茶杯，双手一伸便将球牢牢抱在怀里。

宗祈晖一见笑得更开心了，低下头晃着脑袋转身小跑钻进巷子。

齐临朝看看手里的篮球，又看看在不远处路灯下停住回身的宗祈晖，索性站起身一路运球前进，脚步越来越快。

临近路灯，宗祈晖突然快步上前伸手阻拦，齐临朝一个轻巧的侧身躲了过去，刚站住脚便起身投射，球从路灯上方飞过，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砰”

球拍打墙面，撞击声响亮清脆。

宗祈晖迈步跟上将球接在手里，一边运球一边挪步，眼神有些挑衅地看向齐临朝，眉毛也不经意地挑起一边。

齐临朝将格子衬衫的袖口解开一点点卷到手肘，俯身防守。

宗祈晖咬咬嘴唇，三两步冲到齐临朝身前，假动作往左然后突然向右转身，将人晃过后一记跳投。

“砰”

球同样飞过路灯，精准地砸到墙面同样的位置上。

宗祈晖双脚落地的同时起势追球，边跑边回身冲齐临朝调皮地吐舌头，还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比划了个“1比1”。

安静的街道突然被紧凑的脚步声、不间断的击球声和爽朗的笑声充满，孤零零的路灯也因为两个来回跳动的黑影而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