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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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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白蘋来湖畔浣洗衣裳,正巧看见红蕖坐在地上,望着面前的湖水发呆。

她在远处身后连唤了红蕖好几声,也未见红蕖答应,只好抱着满盆的衣裳,跑到红蕖身旁来叫她。

“红蕖——!红蕖——!”

“你在干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你都不答应。”

白蘋蹲下身子,放下手里的木盆,凑近来看红蕖。

谁知,一定睛,竟看见红蕖双眼红肿,面泛青白,泪痕满布。

白蘋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伸手摇晃红蕖双肩,呼唤红蕖名字。

过了片刻,红蕖才如大梦初醒般,从玄想迷思中,慢慢清醒过来。

红蕖缓缓转过头,眼神迷离地看着白蘋的脸,幽幽问:“白蘋?怎么是你?”

白蘋这才放开手,松了口气道:“你还问我?我才要问你,你一个人坐这儿干什么呢?”

“怎么叫你都不应,刚才真吓死我了!”

白蘋回想方才情形,不觉毛骨悚然,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见红蕖神色晦暗,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哭呢?”

红蕖不答,慌忙抬手擦脸,想把脸上的泪痕抹掉,却发现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只剩满脸的紧绷感。

白蘋见此,起身走到湖边,掏出身上的手绢,沾湿水又拧干,回到红蕖身旁,递给红蕖道:“来,擦把脸吧。”

“到底碰上了什么事?怎么哭成这样呢?”

白蘋关切地望向红蕖。

红蕖喉咙干涩,嗓音浑浊道:“没什么。”

“我不信!你哭得这么伤心。”

白蘋嘟起嘴,装出一副红蕖不肯坦诚相告便要生气的样子,继续追问。

“是被你爹娘责骂了?”

“还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红蕖把手绢还给她,勉强笑了笑,这才恢复了些许神采,道:“都没有。”

白蘋随手接过手绢放入盆中,点头道:“也是。”

“你爹娘膝下只有你一个,从来舍不得打骂你。”

“村里人又都知道宝哥护着你,也不敢欺负你。”

“除非……”

“对了,昨天,我看见有个外间的年轻公子进村来找你,难道是……”

红蕖见白蘋也知道洛雨来找自己一事,生怕她误会,连忙打断道:“不是不是。”

“那人只是个在外地开茶肆的商贾,来此向我求教一味点心的做法。”

“求教点心做法?他怎知你做的点心好吃?”

“还有,既是外地商贾,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见红蕖忽然神色慌张,白蘋疑惑难消地问。

“我去张家工坊找宝哥的时候,在门口偶然碰见的。”

“那人,宝哥也认识。”

“他当时还帮过我们一些忙,我们为表谢意,就请他尝了尝我做的点心。”

“哦哦,原来如此。”

白蘋点点头,接着打趣道:“看他们主仆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去你家,我还以为,他们是来上门提亲的呢!”

说罢,兀自咯咯笑了起来。

虽然两姐妹间经常如此玩笑,但红蕖当下可笑不出来。

她拉住白蘋,着恼道:“你可别说了!”

“昨日,我爹娘还为这件事,数落了我几句呢!”

“数落?”

“常言道,‘礼多人不怪’。”

“要有人送我这么多好东西,我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蘋说罢,又笑弯了腰。

“他们不放心这些穿金戴银的公子哥来找我,生怕这些公子哥是四处拈花惹草的狂蜂浪蝶。”

“又说什么外乡人,来无影、去无踪,靠不住。”

“说得好像我与那位公子真有什么似的!”

“哎呀,真是冤枉死我了!”

“你们、你们都误会了!”

红蕖满心烦躁,一双小脚猛搓了几下地面。

白蘋歪头看着红蕖,抿嘴偷笑道:“你生得漂亮,大家会这样想也正常呀!”

大家?

大家的想法,有时还真是可怕……

红蕖闻言,脸色重又黯淡下去。

她望着白蘋,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白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白蘋见红蕖神情肃静,欲言又止,敛笑点了点头。

“你刚说,村里人都知道宝哥护着我,不敢欺负我。”

“我想起我们小时候,村里大家都说,我天生不祥,易招妖邪。”

“好多小孩儿都怕我,欺负我,不肯跟我玩。”

“只有你、宝哥和绿藻,一直陪在我身边。”

“白蘋,你为何不怕,还愿意跟我玩儿呢?”

白蘋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似乎不大明白,红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仔细想了想,有些害羞道:“最初,我当时还小,根本听不懂别人议论你的那些闲言碎语。”

“加之,又从没亲眼看见过,你身上发生什么奇稀奇古怪的事。”

“当然就不怕你。”

“后来,看见村里好些小孩儿朝你扔石头、吐口水,我觉得他们很坏,你很可怜。”

“我讨厌他们平白无故欺负人,就索性跟你一起玩咯。”

“慢慢地,相处久了,发现你性子可爱,便更不把那些无稽之谈放心上了。”

“对了对了,还有就是,看见宝哥一直跟你一起玩,也都好好的,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红蕖眼底微微湿润,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白蘋,动情道:“白蘋,谢谢你。”

“不客气——!”

白蘋木讷一刻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拍了拍红蕖的背,嘱咐道:“不过,既然从小玩到大,你要有什么事,须得及时告诉我们才好。”

红蕖和白蘋平日关系虽好,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煽情言谢。

红蕖今日的表现,着实令白蘋觉得古怪。

红蕖松开臂膀,看着白蘋,怯怯地问:“白蘋,要是我真的天生不祥、易招妖邪,你还会跟我一起玩吗?”

白蘋闻言,满脸诧异,尔后噗嗤一笑,道:“那怎么可能呢!”

“若是你真的天生不祥、易招妖邪,那你有本事眼下就招只鬼出来,让我瞧瞧呀!”

说罢,伸出双手,朝红蕖腰间挠去。

“招出来,招出来,快点招出来!”

红蕖被她挠得直痒痒,忍不住笑着连连摇头,边躲边喊道:“没本事!没本事!我没这本事!”

“那不就是咯!”

白蘋这才停了手,笑道:“我看你呀,是‘守护神’不在身边,喜欢胡思乱想,疑心生暗鬼了!”

“怪不得刚还在这儿哭呢!”

“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跑去张家工坊,把宝哥找回来了!”

“诶!你可别胡闹!”

红蕖紧张道。

“跟你说笑呢!”

“我这手边的一大堆衣裳都还没洗呢,哪有工夫去找他!”

“好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没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白蘋拉着红蕖的手,站起身来。

红蕖随之慢慢起身,微微点头一笑,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白蘋望着红蕖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其实,和红蕖一块儿玩这件事里头,还有一层缘故,白蘋刚才未能坦白。

那便是,最初的最初,宝哥总跟红蕖玩,而白蘋也想跟宝哥玩,所以,便只能跟红蕖一块儿玩了。

不过,正因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白蘋早已看清,宝哥虽然对她和绿藻也很好,但却永远只会成为红蕖的“守护神”。

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纵然有点遗憾,但看清了,也就接受了。

接受了,也就长大了。

人生,不管多虔诚祈盼、多努力追求,也总有些实现不了的愿望。

白蘋叹了口气,释然一笑,抱起木盆,朝水边走去。

此刻,水下也有一双眼睛,伴随着红蕖的走远,而默默转圜离去。

***

红蕖回到家中,立马翻出自己绣了一半的手绢。

只见那方手绢上,一对鸳鸯穿梭在一丛荷花里,鸳鸯活灵活现,荷花栩栩如生。

只是手绢留白尚多,加之空有图画,不见题款,少了些许意趣。

红蕖想了想,起身到柜子里,找出一本过往亲手摘抄的诗集。

她翻了半天,从中翻出一首隋朝杜公瞻的《咏同心芙蓉》来。

诗曰: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

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因为名字叫作“红蕖”的缘故,红蕖自小便对与荷花有关的事物,更留心些。

这首诗,当初便是因此摘录。

诗尾的“山盟海誓”直白热烈,令红蕖在摘抄时,就不由在脑中遐想,她与宝哥同心白首的模样,为此暗暗脸红心跳。

现下,她打算把这首诗,绣在这方手绢上,为这方手绢增添一些大胆的“意趣”。

于是,飞针直走,锦线密罗,不出一个时辰,她就绣好了。

接着,她把昨日青浦拿与她替换的衣裳、捣衣砧和捣衣杵,都装进木盆里,抱着木盆一溜儿小跑,忙忙朝湖边奔去。

那些替换的衣裳,是当初青浦吩咐船夫,临时从别处找来的。

红蕖并不清楚衣裳的原主是谁,青浦也未曾表明红蕖不用归还。

为免落下一个贪占他人财物的名声,红蕖自然得去找青浦送还。

两日后,浆洗的衣裳都干透了。

红蕖起了个大早,把洗好的衣裳打成包袱提在手里,又把绣好的手绢叠成方块揣在怀中。

她告诉爹娘自己要去张家工坊找宝哥后,便带上一领帷帽,匆匆出门了。

不过,进城后,红蕖却并未立刻去张家工坊找宝哥,而是先去了张家大宅找青浦。

一是为了归还青浦拿与她替换的衣裳,二是为了确定洛雨是否已然平安无事。

在她看来,只有确定洛雨平安无事,才能彻底打消自己对其安危的担忧,也才能完全驱走夜里盘桓缠绕的“怪梦”。

两日前,听淼淼将中元之夜的真相和盘托出后,红蕖便在心中作了好些决定。

这一趟,她就是要心坚意笃地践行自己的这些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写了十几万字,终于把《妖灯》的第一个点,圆上了。

要是早知道,一个小短篇竟然要我用一个大长篇来圆,当初我就不乱发小短篇了。

悔之,晚矣。

无论如何,感谢各位小天使的喜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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