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博士将钟奕带到了另外一间实验室,安排他进行了一系列试验后,就让钟奕先回去,说等结果出来再通知他。
钟奕走到大门口时,脚步一顿,余光朝一旁建筑的楼顶瞥去,停顿不到两秒,又继续朝前走。
这个动作太过短暂,以至于霍弗不禁有些怀疑,钟奕刚才是不是真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如果是真的,这个人也未免太敏锐了吧。
除了卓钦这个变态以外,霍弗鲜少碰到敌手,当他想隐藏自己时,几乎没有人能够发现。
所以刚才似乎应该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了,悬浮车已经启动,霍弗脚下轻点,竟然凌空跃了出去,以高楼和大树为支撑点,速度极快地朝远去的悬浮车追去。
悬浮车内,钟奕眼眸半阖,刚才楼顶上的,是谁?
他抬起手腕,点了几下,发出了几条消息。
智脑控制着悬浮车平稳快速地驶出城区,往郊区而去,路边的景色渐渐变得荒芜,直到来到一片绵延的群山脚下。
四周依然鲜有人迹,但不管是整洁平整的路面,还是错落有致的景色,都透露出一股人为的痕迹,四周遍布着经过伪装的各式监控与安全防护装置,路面往上延伸,远处,能隐约看见恢弘建筑的边角,零星遍布于广袤山林之间。
识别到空气、湿度和温度等数据良好后,智脑经过同意后开启了半扇窗户。
夹杂着草木清冽气息的微风被送入车内,钟奕侧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仿佛开关,打开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有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悬浮车经过几道防护带后,停在了一栋建筑前。
钟奕下车,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深吸了口气,抬腿迈上台阶。
智脑检测到钟奕的到来,大门无声开启。
屋内空间很大,装饰温馨雅致,透露出女主人良好的品味,但是过于干净整洁,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以至于少了几分人气,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窗外树叶飘落的沙沙声。
钟奕走到沙发前,沙发罩的图案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是母亲喜欢的样式,手指轻轻抚过,熟悉的触感让钟奕的动作有些凝滞,他收回手,坐下,向后仰躺,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脆弱。
霍弗蹲在远处的树上,有一瞬的怔愣,这是他认识的那个钟奕?那个总是从容优雅、恣意妄为、连卓钦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看上去好像有点难过……
而这股难过仿佛会传染一般,让霍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甚至想要伸手去抚平那微微蹙起的秀眉。
被神明钟爱的这张脸,不应该露出这种神情,应该是高傲的、从容优雅的、微笑着、甚至于不屑一顾的。
突然,通讯响起,打断了霍弗的思绪,他抖了一下,刚才他是怎么了,鬼上身了?
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他看向手腕,是希伦,接通后,前方出现了一道近似于真人的投影。
希伦微笑道:“你现在在哪,那边怎么样?”
霍弗哼哼两声,手腕向四周转了转,重点在脚下的树干和周围的各类虫蚁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展示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恶劣环境。
希伦轻笑一声:“辛苦你了,钟少将呢?”
霍弗将通讯调转方向,调整了一下画面大小。
通讯另一边,华丽的宫殿内,卓钦坐在一把覆盖着精致黑丝绒的高脚椅上,一手撑着下颌,姿态淡漠,看向前方投射的画面。
一副几乎乱真的投影之中,出现了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人。
寂静空间中,钟奕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一般,眉眼间十分平静,但被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所萦绕,仿佛一朵本应在温室精心培育的美丽花朵被移植到野外,遭到了风雨的侵袭而折断了枝干、飘零了花叶。
令人心中情不自禁升起懊恼与怜惜。
希伦愣了片刻才道:“钟少将这是......怎么了?”
卓钦的眼中依然淡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扶手椅,没有开口。
突然,钟奕的眼睛睁开,侧过头,直直望过来,目光锐利,露出一丝警惕,仿佛隔着漫长的距离,看到了暗中窥视的人。
通讯中只听见霍弗仓促的“啊”了一声,然后,画面消失。
希伦微微睁眼:“.....他发现了?”
卓钦点了点扶手,,过了会儿才开口,声音很淡:“或许。”
-
钟奕目光在窗外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他垂下眼睫,又是之前那个人?
卓钦派来的?或者是那个......图拉?
不管是沙博士所在的研究院,还是现在所处的钟家主宅,安全保密措施都是顶尖的,几乎不可能有人毫无察觉地闯入,除了卓钦和图拉的人,钟奕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能力。
浓密的树枝后面,霍弗一动不动,屏气凝神,虽然他很确定刚才自己隐藏了身形,而且通讯也是加密模式,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看到听到,但还是被那犀利的眼神吓得心跳都快了几分。这次他终于确定,钟奕确实有所察觉,而刚才的一声惊呼也差点暴露了自己。
好可怕,为什么有一种面对卓钦的感觉。
钟奕拉下窗帘,这时,智脑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钟奕少将,您的祖父请您过去一趟。”
钟奕闭上眼,过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原本萦绕在周身的颓丧情绪消散得一干二净,眼神重新变得清明锐利。他整了整白色制服的衣领,抬腿向外走去。
重新进入悬浮车后,车子开动没多久又停下了,眼前是另一片更大的建筑群。
下车后,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钟少安走了过来:“回来也不说一声。”
钟奕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没事了?”
“早就没事了,”钟少安想到什么,啧啧了两声,“他们的科技水平确实比我们高不少,在那儿躺了两天,就跟没事了一样,我还以为我至少得躺上半年,”他拉着钟奕往里走去,“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
餐厅内,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到钟奕后,一些人站起身,露出亲切却隔着一丝距离的微笑,声音带着有些刻意的热情:“阿奕回来了。”
钟奕走过去,姿态矜持优雅,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与众人打招呼。
主位上,坐着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人,银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透出上位者的气息,神情中带着威严与不容置疑。
钟奕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微笑道:“您找我。”
老人瞥他一样,“还知道回来。”
钟奕懒懒道:“您也知道,军部很忙。”
老人“哼”了一声,对一旁吩咐道:“开饭吧。”
钟奕视线扫了一圈,笑道:“今天人挺齐。”
餐桌旁,有几个与钟奕年岁相仿的年轻人,目光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钟奕视线停在其中一个头发微长的年轻男子身上,一手托着下巴,眼中露出兴味:“景悦今年要毕业了吧?”
钟景悦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一个激灵,很不情愿地抬头对上钟奕的视线,勉强笑到:“是的……”
钟奕仿佛一个关心后辈的大哥:“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钟景悦:“暂时还没想好……”
钟奕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声音慢条斯理:“有没有兴趣来军部?”
钟景悦忙不迭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钟景悦身边坐着一位保养良好的中年妇女,听到钟奕的话后眼睛一亮,眼神多了一丝热切:“阿奕,你能……”
刚开口,就被钟景悦使劲扯了扯衣角,她忽略掉儿子快眨抽筋的眼睛,瞪他一眼,转向钟奕:“景悦能去军部吗,听说最近征召条件更严苛了。”
钟奕随意笑笑:“每个部门的条件不一样,景悦不是在首都大学吗,”他转向钟景悦,语带戏谑,“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中年妇女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
首都大学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学府,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钟景悦是怎么进去的。
中年妇女很快恢复正常,声音仍然带着希望:“阿奕,你真的有办法?”
这时,佣人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主位的老人咳嗽一声。
所有交谈的人都噤了声。
钟奕笑着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景悦愿意的话,当然了,还是要尊重年轻人的想法。”逗完钟景悦后他心情颇好,毫不在意各色视线,愉快地开始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