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澜点进去看了一会儿，都是一些她在学校里面听到过的一些话。

她看了一会儿，没怎么在意。

突然有一只猫从地板上跳上床，小声叫了两声，蹭到她身边温顺地趴下。

是顾忱的那只英短猫。

他把猫给忘记了。

宋听澜一边捞起手机，一边把英短抱起来放到腿上。她给顾忱发了条微信，打字的同时，她忽然想到今天问顾忱他为什么要带猫时，顾忱说，晚上就知道了。

所以，难道他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刚升起一点就被宋听澜摒弃掉了。

这也并不是顾忱的猫，可能也许这只是个巧合。

宋听澜不做他想，顺了顺英短的背，看着它惬意地在自己腿上眯起眼睛，不由得弯了弯唇，把它抱起来。

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沈江秋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走进来。

“在看什么呢。”她温和地问了一声，把牛奶递给她。

英短一下子从宋听澜身上爬起来，跳到衣柜上面去了。

等宋听澜接过牛奶，沈江秋望着趴在柜子上不肯下来的猫，问道：

“它是小忱养的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还是你们两个一起养的。”

她嗓音很清脆好听，并不带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询问。

宋听澜摇摇头，“这不是他的猫，他也是帮别人养的。”

她伸手朝英短招了招手，小家伙就从衣柜顶上一跃而下，敏捷地跳到床上，小声叫了一声趴到床上了。

“我明天把它带回去。”宋听澜说。

沈江秋点点头，见女儿头发还是潮湿着的，从床头柜把吹风机拿出来，插上电，晃了晃：“妈妈帮你吹头发吧。”

她在榆城的家里，已经习惯了给齐嫣吹头发。

因为生病的缘故，齐嫣的脸色总是很苍白，恹恹地坐在那里。沈江秋会站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温柔地帮她把湿发吹干。

像小时候给自己的女儿吹头发那样。

宋听澜不太习惯，她摸了摸发梢：“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妈妈就要回去了，也许春节之前都没有办法再见到你了。”沈江秋垂着眼说道。

宋听澜总是受不得沈江秋用这样亏欠了她急于弥补一样的语气跟她讲话。

她坐到了镜子前。

宋听澜的发质一直很好，被女人细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穿梭在其中。

镜子里，沈江秋的神情有些难过。

宋听澜大概能够明白她在难过些什么，有些却不太懂。

她安静地坐在镜子前，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已经过去了有什么心事都想讲给母亲听的时候。

那时候她想讲没有人听，现在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周日下午，宋听澜一个人送沈江秋去了机场。是个休息日，人不是很多。

齐隽刚刚和她通过电话，说会提前半个小时去榆城的机场接她。

沈江秋接过这个电话后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角色里，一路上问了很多事情，也对电话那头的齐隽和齐嫣仔细交代了很多，

最后要准备登机的时候她才匆匆挂了电话，拿着机票往登机口排队的方向走去。

只能送到这里了。宋听澜停下，看着沈江秋高挑优雅的背影，有些失神。

下一秒被搂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她闻到女人熟悉好闻的气味，头顶传来女人涩哑的嗓音。

“对不起。小南。”

然后怀抱就空了。

.

第二天是周一，宋听澜带着猫去的学校。

这几天猫一直住在她家，她问顾忱：“这只猫有名字吗？”

“没有。”少年一贯散漫的腔调，正在打游戏，“你帮忙给取一个吧。”

宋听澜有点懵：“这不是别人的猫吗？我怎么能取名字呢？”

数秒，顾忱才放下手机，盯着猫看了一会儿，说：“它太小了，还没有取名字。你可以取一个你喜欢的，以后就这么叫它。”

宋听澜有点怀疑。

猫的主人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宋听澜一直养了它一个多月。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咖啡。

她给猫起了个名字，叫咖啡。

傍晚，宋听澜抱着猫，对坐在旁边的原乙说道：“明天顾忱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去吧。”

原乙的声音不太自然，好半天才回过神，问她怎么了。

宋听澜顿了顿，重新说了一遍：“明天顾忱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去吧，叫上陈覆？”

“都行。”原乙声音恢复成了一贯的清润。

她说：“陈覆你来叫吧，我把祝双叫上。”

“好。”宋听澜说。

.

第二天下午，宋听澜睡醒一觉起来，感受到一股凉意。

已经进入12月份，宋听澜拉开窗帘，看到外面雾蒙蒙的一片。

下雨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下今天的温度，从衣柜里找了一件毛衣和针织裙换上，头发柔顺地披散着，衬得白皙的脸巴掌大。

她给咖啡倒上水和猫粮才出门，撑着伞，少女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给陈覆发微信。

宋听澜原本打算去找他，但陈覆让她在小区里等着，他过来接他。

在路边等了五分钟左右，一辆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降下，陈覆带着墨镜，嗓音有些哑，说：“上来吧。”

平日里话很多的人今天情绪明显不怎么高涨，像颗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蔫的，闷头开着车。

车厢里很安静。

宋听澜能想到是谁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接到原乙之后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奇怪了。

少女神情淡然地垂着眼，从上车开始就一言不发，低头自顾自地看着手机，键盘按的噼里啪啦，是在跟谁聊天。

一眼都没朝驾驶座上看。

陈覆眼睛被墨镜遮着，但嘴唇抿的很紧。

一个红绿灯，他忽然把墨镜摘下来，露出底下像是因为哭了很久，所以肿起来的，红彤彤的眼睛。

宋听澜感觉到祝双坐在她身边，身体一颤，被吓了一跳。

原乙发完微信就把手机收了起来，像是并未察觉到车厢里气氛的沉闷，偏头看向窗外，和平时一样的神情，只是沉默了一些。

就这么一路无话地驶进一条主路，风景变得开阔起来，同时车也开始变少。

陈覆一直开着车，直到驶进一栋白色的别墅里面，他才平稳地熄了火，坐在主驾驶上没有吭声。

也没有动。

原乙也没有动。

祝双小声说：“我们，要先下车吗？”

话音刚落，陈覆忽然说：“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话很明显是对谁说的。

原乙本来打算开车门的手停住，她重新坐回去，嗓音淡然地开了口：“有话就在这里说就是了。”

陈覆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苍白。

眼眶好像更红了一些，像是下一秒就要留出眼泪。

宋听澜轻声道：“我们先下去等你们。”

说完拉着祝双下车，把车里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啊？”祝双有些担忧：“原乙在家里的时候看上去就很不对劲，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

宋听澜看了看车，从外面什么也听不到。

她道：“让他们单独说吧，我们先进去吧。”

说完她便想给顾忱发个微信说他们到了。忽然身后走近一个人。

她察觉到，转身。

顾忱站在那里，很闲适的样子，看到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宋听澜怔了怔。

他今天竟然穿了一身西装。

宋听澜第一次见他穿正装的样子，少年平日里散漫的气质似乎都被包裹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矜贵又冷峻的感觉。

浅红唇角一弯，刚要说什么，一旁的车门忽然打开，原乙从上面下来了。

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走到宋听澜身边。紧接着陈覆下来，他白着脸，一言不发地站到了顾忱身边。

宋听澜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顾忱看了她一眼，就带着他们进去。宴会厅里宾客已经有很多了。有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也有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宴会厅门口，正在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人交谈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对面的男人笑着说：“这是小忱吧，几年不见转眼就成年了……”

顾忱回头对他们说：“你们先进去，等我一下。”

宋听澜点点头。少年转身，神情淡淡地朝他们那边去了。

三个女生一起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陈覆从进门起就有些魂不守舍，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宋听澜看着原乙，轻声道：“怎么了？”

原乙：“他向我表白了。”

这事不意外，谁都能看出来陈覆喜欢原乙。

原乙眉宇间有些阴郁。

“我拒绝他，他没走，躲在角落里看到我和我男朋友接吻了。”

祝双吓了一跳：“你有男朋友了？！”

还有一句话乖乖女没说出口。

竟然还接吻！？

原乙“嗯”了一声，说：“他追了我很久。反正已经成年了，就谈了。”

宋听澜想到当时的场面：“那陈覆看到以后呢。”

当时的场面应该不太好看。

原乙烦躁地说：“他把我男朋友揍了。”

是个很坏但不太意外的结果。

原乙皱起眉，禁不住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我，明明大家一起长大的，都那么熟。”

但她也明白这事其实根本追溯不了原由。

就像她无论如何就是对陈覆没感觉那样。

陈覆就是喜欢她。

宋听澜坐在那里，把酒杯从她手里拿出来，轻声道：“不要喝了，一会儿可能会醉。”

原乙还是很沉郁的样子，但听她的话，没有再喝了。

陈覆是和顾忱一起回来的，他看上去好一些了，眼睛像是用冰块敷过已经消肿了，只是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他从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原乙身上，见原乙平静的不看他，抿着唇有些失神地坐下。

宋听澜旁边的沙发下陷，坐过来一个人。

顾忱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他是不抽烟的，他很讨厌烟味。

望着打火机顶端黄色的火焰，顾忱闲适地开了口，不太自然，又像是随口一说：“你还没有……”

他话音未落，一个被包好的礼物就被送到了面前。

少女的声音温和好听：“祝你生日快乐呀，顾忱。”

顿了顿，她又补充：“十八岁生日快乐，还有成年快乐。”

她歪着头，笑的很明亮。

就像是心里被什么东西轻扫了一下。顾忱喉结滚动，接过那个看起来很小的盒子，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你要现在就知道吗？”少女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自己做的一枚袖扣。”

水晶袖口。怕他不喜欢，她还买了一枚，一起放在里面了。

顾忱没说话，但把盒子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宋听澜观察了他片刻，觉得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应该是比较喜欢的。

于是放了心。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会儿，顾陆华被簇拥着到了台上讲话，对生意人来说，这种场合下最重要的不是给谁过生日，真正重要的是与周围这些人的生意往来，同时也是结交人脉的大好时机。

这种时候顾忱是免不了要出现的。

他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便被人叫了过去。

宋听澜看着他神色平静地与那些人交谈，周旋。明明在今天之前还声明自己是未成年不能喝酒的人，在成年的这一天红酒面不改色地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

她忽然觉得没了继续坐在这里的兴致。

宋听澜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宴会厅的后门是一个花园，很大，她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秋千，她坐了上去。

身后的花架忽然动了一下，宋听澜回头，看到一个人从那里出来。

是个染着蓝色头发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到她微微有些讶异。

“是你。”韩颂笑着说道，“这么巧。”

宋听澜的记忆力很好，记起他是那天爬山时遇见的人。

她朝他点了点头，也温声道：“你好。”

韩颂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说：“你也是跟着家里人过来的吗？”

“不是。过生日的是我朋友。”宋听澜说。

她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打算把清静留给对方，自己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刚转身，准备离开，青年却跟着追了上来。

“等等。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说完，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等待着她的回应。

宋听澜皱了皱眉，她觉得没什么必要。

正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原乙忽然出现，一把勾住了她的肩膀。

“你在这干什么呢？顾忱在找你。”

宋听澜感激地朝她望去一眼，随后对陌生的青年礼貌地微微一点头，很快离开了。

宋听澜原以为原乙那么说只是为了帮她，正打算去别的地方看一看，顾忱却真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问：“你在看什么？”

少年眼眸似乎更黑了一些，隔着距离直直望向她。

宋听澜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酒味。

并不浓烈，反而有点勾人。

宋听澜笑了笑：“在参观你家。”

福灵心至的，宋听澜忽然生出一种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她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叫了他一声：“顾忱。”

少年看着她，目光潋滟，歪头：“嗯？”

女孩子的乌黑的眼睛和他的对视，慢慢弯了起来。

她开了个玩笑：“原来你才是那个少爷。”

她指的是上次去爬山时，原乙对陈覆说的话。

顾忱看着她，神情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醉态，闻言有点茫然。

宋听澜笑了笑，也没解释。

见少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看她，宋听澜眨了眨眼。

顾忱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忽然低声说：“宋听澜，你不要学人家装可爱。”

“是吗。”宋听澜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忍不住跟着演下去，“我就知道你不爱这样的。”

“好难讨好啊少爷。”

顾忱声音更低了，很没有气势：“你再叫一声少爷！”

“嗯，少爷。”

“……不许再叫了！”

“哦。”

宋听澜笑起来，恢复正常，不闹了，说好。

她正要继续往前走，少年却没动，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

他今天第一次喝酒，并不知晓酒精会催发放大了人的冲动。或者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他心里的种子已经破土发芽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顾忱喉结攒动：“上次在山上，我问你喜欢的人是谁，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不大，在长长的、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宋听澜慢慢停下。

数秒她转过身，张了张口。

顾忱在她说出答案之前走上前。

他呼吸沉重，在少女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是我吗？”

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脸上，宋听澜没吭声。

半晌她才说：“我当时很晕，不记得说过什么了。”

顾忱愣住。

然后他听到少女说：“你再问一遍吧。”

一颗心起伏不定。

顾忱依言。

“你说过的，那个很喜欢的人是谁？”

少年的嗓音放的极轻，说完屏息等待着答案。

然后听到少女平静的回答。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