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五点钟起床，宋听澜被原乙骑着山地车载到学校。
天刚亮没多久，街上雾蒙蒙一片。时间刚过六点十分多一点，校门口保安室的大爷都才刚上班，看见她们笑着打趣：“这么早来上学？也就你们两个了。”
说完目光放远，表情微微疑惑了一下，随即放松。
“哟，又来了两个。”
街道岔口旁停下一辆车，车门打开，陈覆和顾忱前后出来。车开走了。
陈覆拿着手机低头给人打电话：“原乙一大早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她自己人呢？”
顾忱落后一步走在他旁边，黑发黑眸，肤色冷白，正漫不经心地垂看着地面。
恹恹的，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陈覆给人打了三遍电话那头才接起，他还没顾得上抱怨，原乙的声音就同时在电话里和电话外响起来。
“傻子，抬头。”
樱花小道的尽头，两个女生正站在那里等他们，蓝白校服穿在身上，同样的出众，却是截然不同的风采。
原乙双手抱臂，倚靠在一棵樱花树下，见陈覆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挑眉道：“你迟到了，你请客。”
陈覆不甘心：“你骑车为什么都能来的这么快？你不会是走到半路才给我发消息的吧……”
原乙闻言瞟他一眼，忽然冷笑一声：“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宋听澜站在旁边无奈地勾了勾唇，乖巧地没有出声。
事实上，五点的早上，在几乎一辆车都没有的路上，宋听澜坐在山地车后座，半合着眼浑浑噩噩，几乎要睡过去。就在这时候，原乙忽然停下，让她把手机给她。
宋听澜闻言迷困地半睁开眼，把手机给她。
她听到原乙在低头敲字，两分钟后把手机重新递过来。
“怎么了？”宋听澜接过，清醒了一些，迷惑地问。
原乙清润的嗓音带着一丝调侃。
“等着，有人要请客吃饭了。”
陈覆明显还是不信，但望着原乙干净流畅的侧脸，他不知怎么从气势上就弱下来，慢吞吞移开目光，嘟囔：“我又没说不请。”
他有点不正常，原乙疑惑地回视回去。
他俩。宋听澜笑了笑，看的透彻，并不道破。
她安静地充当着二人之间的背景板，直到另一个少年落后一步走上来，她下意识看向他，视线凝滞住了。
顾忱察觉她的视线，表情不自控地一敛，两秒云淡风轻地打招呼：“早。”
宋听澜跟着回了一声：“早。”但是直白的目光却还是放在他身上。
她怎么……顾忱喉结微动，尽量控制神情，装作若无其事。
但很快，少年被看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终于耐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宋听澜闻言，指了指自己颈侧，说：“这里。”
女生的脖颈修长纤细，白的像能吸光。
她指的地方皮肤看上去很薄，凑近甚至能看清上面淡青色的血管，是很容易留下印记的体质。
顾忱克制着只看了一下便收回，攒着眉，还是不太理解的样子。
宋听澜叹了口气，忽然朝他颈侧伸手过去。
顾忱愣了一下，下一秒脖颈一抹微凉的感觉传递到神经，回神时看到少女已经收回了手，指尖多了一枚粉白的花瓣。
“掉在衣服上了。”宋听澜解释。
雾悄悄散去。
一抹金色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乌云，天光乍现，亮堂起来。
人都到齐了。原乙拉住宋听澜的手，招呼他们两个跟上：“走吧，一起去吃早饭。”
她说的早饭是附中食堂最新推出的“限时早餐”，其种类丰富，花样繁多。
是附中因为没有住校生，所以为了激励学生们早来学校，吃完美味早餐后可以尽快开启美美的早自习。
堪称用心良苦。
原乙有一次晨练后回家洗了个澡便挂着书包来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了一次，后来就爱上了。
“你让我们来这么早就是为了吃饭啊。”陈覆实在很像一个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说。
“我最喜欢周阿姨做的小馄饨。”原乙不理他，转头对宋听澜说，“你试一次也会爱上的。”
来的太早，学校食堂没什么人。四个人一起领了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陈覆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抽什么疯，突然把勺子一放，别扭地说：“我有话对你说。”
这话明显是对谁说的。
原乙漫不经心地抬眼：“什么事？”
陈覆看看旁边同步沉默的两个人，憋了口气，半晌：“去那里说吧。”
很像他们两个很碍事一样。
原乙瞥了他一眼，没反驳，端着餐盘就朝他指的地方走过去，陈覆跟上。宋听澜愣愣地看着。
“他们两个……”
要表白了？
宋听澜想说这句。
顾忱用勺子拨弄了一下撒在馄饨里的香菜，倚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道：“不成。”
暗示了什么似的。
宋听澜讷讷地低头喝了口汤，“哦”了一声。
她开始专注眼前的早餐。馄饨真的很鲜。皮薄馅大，用虾米和紫菜做了底色，清澈的油光和撒上去的香菜相得益彰，是宋听澜没有尝试过的美味。
宋听澜有些理解原乙了。她垂着睫毛，一口一颗小馄饨，唇瓣上沾了些许油光。
少女低着头，长而卷翘的睫毛阴影撒在温软细腻的皮肤上，顾忱冷淡地看着。措不及防间，宋听澜忽然抬头，一下就和他对上目光。
“怎么了吗？”宋听澜摸摸自己的脸。她感觉对面少年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了。
顾忱拿起勺子，声音不太自然，“没事。”
宋听澜注意到他的碗。
“你不吃吗？”
顾忱舀了一颗滚圆的馄饨，那上面还沾了一点绿色，是香菜的梗。
他面无表情送进嘴里，咽下去后说：“吃。”
宋听澜想到什么，放下勺子起身。
她去窗口和正在聊天的阿姨说了句什么，阿姨远远朝顾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转身走了。
宋听澜在那里等，不久阿姨回来，把一个瓶子交给她。
“这是什么？”顾忱垂着眼盯着那个深色的瓶子，闻到很酸的味道。
“是醋。”宋听澜弯起眼睛，“听说你爱吃酸的。”
是原乙昨天告诉她的。
顾忱眉心微不可见地蹙起，见她把瓶子放在自己面前，半晌还是倒了一点点在自己的清汤馄饨里。
“我不爱吃醋。”他突然说。
宋听澜错愕抬头，见少年一脸懊恼，纠正。
“我不爱酸。原乙骗你的。”
他冷淡地吃了一口加了醋的小馄饨，心想。
他可不喜欢吃醋。
最讨厌酸了。
.
时间一天一天不停过去。
青城还是很多雨，手机的天气软件中一连串阴雨连绵的图标。同时天也渐渐冷了下来，宋听澜有一天早上等班车的时候忽然发现，同行的人当中已经有人开始裹上风衣了。
宋听澜印象里青城的冬天不会太冷，不像榆城，听起来也是一个郁郁葱葱的城市，但冬天实打实的会下起鹅毛大雪。
这段时间过去，沈江秋偶尔会主动联系她，但更多的时候是当宋听澜打给她，女人温软好听的嗓音一如往常，但总是急匆匆说几句就挂。
前几天宋听澜打电话过去，沈江秋接了，女人的声音鼻音很重，带着嘶哑，交谈过程中一直不停的在咳嗽。
宋听澜在电话里皱眉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沈江秋也没仔细说，只是告诉她没什么大事。
但当宋听澜挂了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齐隽对她不好。
她以前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了齐隽原来一家三口拍的照片。是看起来很幸福的一家，女主人温婉美丽，眉眼和沈江秋有三分相像。
宋听澜那时候才知道齐隽并不爱沈江秋。娶她只是因为她身上带有的那丝前妻的影子。
不会再有比宋蜀更爱她的人出现了。
宋听澜想着这些事情，肩上忽然一暖。回头，许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问：“在想什么？”
宋听澜回神，摇摇头，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我不冷，你穿上不要生病了。”
她坐到床边看小粒。她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听完故事后睡着了。
兄妹两个现在已经搬回了家里。宋听澜替她盖了盖被子，说：“她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吗？”
许清手里搭着外套，清瘦的身影有些孤寂，垂着眸，半晌没什么情绪地说：“嗯，已经和学校沟通好了，班里有个类似情况的同学，老师有经验。”
宋听澜闻言：“那就好。”
然后一室安静。
许清长大后一直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他垂着眸，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我打算找份工作了。”
他很少会主动和宋听澜说起自己的事情，平日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小粒的病情。
宋听澜愣了一下，以为他还要去做那些兼职，许清却道：“我想为自己的以后规划一下了。”
他长大以后一直在做哥哥的角色，此刻终于能松口气，宋听澜听完当然很替他开心。
她弯起唇角：“当然好啊，你这么优秀，一定是最好的工程师。”
许清小时候的梦想跟她说过很多次，他一定要当个最优秀的建筑工程师。
没想到她还记得……
许清的神色也柔和了一些，他还再准备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起来。
宋听澜没太在意，以为是快递。
许清出去开门了，她就拿起书包背好，准备离开。
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从门口径直传到屋里，宋听澜走到门边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声音。
怎么是顾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