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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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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缉令上的字迹被水洇湿后变得模糊不已,方恒垂眸,被龙飞凤舞的一堆鬼画符弄得一头雾水,他并不识字。

男人转身把纸卷成一坨随意丢到身后,挤成一坨的纸团在融化的雪水中慢慢舒展,高额的悬赏金和画像标注在最显眼的位置,通缉令的最底端空出了一小格位置,印着一朵殷红色的鸢尾花。

老头一声不吭的走了,除了这张莫名其妙的已经被泡烂的纸,老头还把那两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扔在了地上。

通缉令已经面目全非了,然这两个布袋里的纸币却完好无损,干燥且崭新,就是有股奇怪的味道。

天边晨曦初现,方恒一只手托着解元的屁股一边慢悠悠的朝前走,老头没有骗他,从小道出来一直走的确避开关口出了城门,走出几里地外看见了大片覆雪的田亩,男人低头扫视了一下全身,左肩往下血肉模糊一片,若是这样走进村子,十有八九会被赶出来。

方恒叹了口气,一只手绾起腰上的长发塞进衣领,压下兜帽走进村庄。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村子里除却鸡鸭鸣叫的声音,安静的可以听到山谷间风的回响。

方恒就近找了家农户,敲响门房后来应门的是个小姑娘,十岁出头的样子,小姑娘很警惕,开门之前从门缝里打量了几十秒,也不说话,也不开门,就盯着方恒帏帽下的半张脸看。

天没亮就扰人清梦的确多有打扰,方恒巴巴地站在门外,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吓到人家。

“你要什么?”

那门缝开的大了一些,女孩露出小半张脸,她问的很轻,似乎是好让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有撤回的路径。

方恒刚要开口,舌尖轻轻扫过上颚的一瞬,他又想起了脖颈上这道狰狞的疤。

门缝深处的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上去那么期盼他说些什么。

不行,不可以。

头顶的帏帽很长,几乎可以盖住所有的伤疤,这些伤疤被藏在层层叠叠的布料下,这样就好,这样很安全,不会吓到任何人。

简单做了一番纠结之后,方恒大大方方地装起了哑巴。

男人伸手指向左肩膀上盖着的碎布,血渍干透之后留在衣服上是黑乎乎的一片,门那头下,女孩顿时警觉地缩回了身子,门与门框之间的距离缩短成了零,随着嘭的一声,那窄小的门缝也和他做了告别。

初晨的风徐徐吹着,天寒地冻的让这左肩的伤口没那么快发炎,却也抑制不了多少疼痛。

方恒叹了口气,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男人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的木门却突然嘎吱嘎吱响了两声,混在鸡鸭鹅的哄闹声中不易察觉,紧接着,一个竹编筐被丢了出来。

筐子不大,编织的竹条已经氧化发黑,里面装着几件旧衣服,还有三个芋头。

面前这扇木门没有任何想要再打开的意思,方恒看了看竹编筐,又看了看紧闭的木门,停住了脚步。

小姑娘扒着窗户,想要从墙壁上的缝隙中窥探到一丝一毫门外那人的动向。

他站在门口没有动,是嫌弃她给的东西吗?可她只有这些。

爸爸不穿的旧衣服,一屋子要吃到过年的芋头,鸡窝里的蛋不能给他,姐姐要拿去镇上换钱。

过了一会,挡在小道中央的男人动了起来,他扯下了头上蒙着的布,一头红发异常惹眼,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颜色。

他站在门前深深的弯了一下腰,接着蹲下来往已经空置的竹筐里放了些什么。

等那人沿着大路离开过后好一会,小姑娘才畏首畏尾地打开了门锁。

她好奇的走到竹筐前想要一探究竟,竹筐还是那个竹筐,只不过她塞进去的芋头和旧衣服被带走了。

筐篮底部放着一朵茶花,还是个花骨朵就被人狠心揪了下来。

小姑娘拿起花,才终于看到躺在竹筐底部的东西,一卷银票,票面有些泛黄。

方恒原本打算在附近的村子歇脚,他手上的伤先不管,解元的状态实在太糟糕了。

然而那张被他随手一抛扔掉的通缉令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出了城,四处的村镇都张贴了告示,他有两次直接被莫名其妙的人堵在路上,掀了帏帽质问,最后往往都闹得不大愉快。

再糊涂的人也对此时此刻的处境有了认识。

于是现在在哪做什么都要受到掣肘,他等得,可解元的腿等不起。

在雪地里刚捡到解元的时候,他以为他死了。

爱闹爱笑的少年缩水成了那么小的一团,脸颊烧的红红的仿若夕阳下的云彩,可是手脚又冰的吓死人。

他脱下他身上能脱的所有衣服裹在少年身上,希望奇迹降临。

他救过他的命,这份恩情还未算清。

拉牛车的老头说自己的儿子小时候贪玩掉进过冬天的水塘里去,也是冻成这个样子,捂着被子呼呼睡了两天第三天又活蹦乱跳了,方恒没理他。

虎口逃生后在牛车上解元曾经断断续续的清醒了一阵,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他,过了一会又笑着闭上了眼睛,少年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方恒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可离开了第一个村子后解元就再也没醒过。

他剥开套在少年身上不合身的旧衣服,一层一层直奔谜底,出现在眼前的一切令男人哑口无言。

套在最外层的裤脚被卷上去,最里边的布料却粘在了腿上扯不下来,似乎是和肉长在了一起。

少年一边的小腿往下整个都腐臭一片,一大片黑紫色的坏疽和腿上原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不知解元强忍了多久,一路的颠簸竟然连痛都没有呼一声。

方恒原想着,约的接头人还在往北的镇子上,其他家底和兄弟一早就转移了,脚程最快到那也还要两天,熬一熬撑到那里就什么都有了。

眼下看来根本不是,没有两天了,他已经自欺欺人的拖了太久了。

两天,一天,哪怕是一刻钟都等待不起。

烛光下的少年曲着腿躺在床上,神情痛苦,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

千算万算,他没想过李家的人会直接对解元动手。

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伪君子,他早就知道了,却错估了事情发展的走向,天真的相信他们会放过无辜的人。

解元和这些事一点干系都没有,都是因为和他扯上关系才遭此横祸,如若解元的这条腿没了……

客房内静悄悄的,这酒楼之间的厢房隔音不好,依稀还可听见隔壁房里姑娘们的笑声。

男人压下了帏帽,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转身走下楼梯,踩着夜色直奔镇子的另一头。

“喂,兄弟,多少透露一句呗,里面那女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堆叠起来的酒碗霸占了大半个桌子,对坐的男人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缩着肩膀打了个洪亮的酒嗝,惹得旁座连连侧目。

“不该你问的事情别瞎打听,一桌子菜都堵不上你的嘴,三爷,抽点?”

坐在方桌东面的男人是个小个子,站起来比其他兄弟矮一头,坐下却都一个样,他笑得两只眼睛都眯起来,乐呵呵地给身旁的人递烟。

那位紫袍金带的老板不多露面,报酬开的倒是豪爽,一路上多是这位沉默寡言的兄台和他们作伴。

身旁那人摆手拒绝,一路上这样的对话多了,小个子也不着急,而是接着乐呵呵地给自己燃了烟斗兀自吞云吐雾。

“我们这帮兄弟什么活都干过,给段老板这样的贵人做事还是头一回,激动了些,您别多见怪。”

小个子深深地吐了口烟,青灰色的烟雾模糊了面前几人的视线。

“不会。”

那人捧起面前的茶盏,呼出一口气吹散茶面的浮沫细细品茗,一杯不要钱的茶水被他硬是喝出了朝贡的滋味,小个子陪着笑,知道从这人身上再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月清,少……老板问说兄弟们歇好了没有,若是休整好了,还要接着赶路。”

“都好都好,兄弟们皮糙肉厚的,得亏段老板惦记,让老板破费了。”

小个子回过身笑着恭维,客气了好一阵子。

一身白衣被称作月清的男人突然噌地站起来,朝桌上其他几人点头示意,走到前台付账。

“哥,我还没吃饱。”

坐在最角落闷头吃饭的胖子拉住小个子的衣角嘟囔道,不情不愿的被人从饭桌上拉下来。

“闭嘴,也不嫌丢人,到了省京有的是吃的。”

小个子细声威胁,捏着胖子的后颈教训道。

“我不嘛,我就要吃这的肘子,大娘还说要给我卤鸡腿呢。”

男人抱怨的声音随着移动越来越近,漆黑一片的车厢里,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步入了另一片黑暗。

这是哪里?女孩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关节,却一不小心扭到了肩膀,她咬着牙仰起头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她被绑架了,碎片化的记忆止步于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满含着笑意,随即是一阵剧痛,她被打晕了,那然后呢?

回忆止步于此,粗糙的麻绳像绑贼一样绑的人不得动弹,并随着每次挣扎越捆越紧。

意识到这点的女孩不再移动,而是靠在车厢上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车轱辘缓缓转动,车子忽然移动起来,奶白色的纱帘紧紧拉着,仅仅随着晃动破开一丝缝隙。

她像一只风声鹤唳的鸟儿,因为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而变得一惊一乍。

冷静下来的女孩试着弯下身子,用脚够了够身下的车门。

如果现在去攻击司机,打草惊蛇不说,要是车子失控,闹出的动静只会让外面的人避而远之。

现在的车速贸然向下跳,虽然风险极大,可追来的人也要反应一段时间,只要争取一小会时间就好了。

驾驶舱里的人不停地打着哈欠,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座的异样。

车子缓缓开进繁华地带,窗外一成不变的昏暗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打断,少女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深知此刻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司机捂着嘴,泪眼婆娑中摆弄着手中的方向盘。

真倒霉,他负责轮班看守车上的这个女孩,若不然,他还可以跟兄弟们去喝口酒歇一歇,吹吹水什么的。

嘭,一声巨响过后,驾驶座上的男人下意识猛地一脚油门踩下,惯性差点没让他整个人滑出车外。

大开的车门回弹,砸在车身上又是一声巨响,彻底砸碎了司机的睡意。

男人停好车后匆匆拉开车门跑下车查看,只见女孩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稳稳停住,一身麻绳,搭配着白色衣裙上的血色尤其惹眼,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路人围观。

司机呆站在一边,一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人群之间的女孩摔晕了过去,身上因为擦伤而流出的血止不住,染红了一地的雪,远远看来吓人极了。

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这是她鼓起最后的气力做出的挣扎。

人群的注意被集中到这里,一个身量异于常人的人借此擦着许多人的肩膀挨过去,长长的帏帽下露出一缕飘然的红发。

后来赶来的车子上又下来了几个壮汉,大声呼喊着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披着斗篷的男人行路仓皇间朝人堆里望去一眼,碍于人潮汹涌,他只看到了一群脑袋,而并没有瞧见地上躺着的女孩。

“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警察推开人流钻进来,对着司机一行人喝斥制止。

小个子见对面来势汹汹,又看身后的兄弟赤手空拳搏斗不占优势,于是都举起双手朝后退了几步算是退让。

随行的医生蹲下来正准备查看女孩的伤势,被拦在一旁的胖子趁没人注意,一脚把人蹬开老远。

医生抱着肚子倒向一边,嘴里不断叫唤着哎哟,哎哟。

几个警察反应过来回身举起了枪杆,子弹上膛的一瞬间,原本老大个的胖子被人猛踹了一脚,软了膝盖直直的跪下去。

“你们这是袭警!”站在边上的警察也没闲着,提着枪杆架住了胖子的喉咙。

“不想死就老实点。”

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胸口,似乎还冒着火药的味道,胖子咽了口口水,委屈巴巴地对被拦在外面的小个子撒娇道:

“哥,他凶我。”

小个子扶额,他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傻的弟弟?

“官爷,诶,爷,这都是误会,误会。”

他试探性的拍了拍面前那位警官的肩膀,对方回头就是一记眼刀,小个子只好怯怯地收回攀附的手。

“兄弟几个都是外地来的,这不是快过年了,都是出来打工的,都急着回去和家人团聚,这才冲撞了官爷,真是对不住。”

小个子一边解释,一边踹上胖子的背叫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居然连官爷的人也敢得罪,还不给爷几个磕头认错?”

不料那第一脚竟没踹动,随后又补了几脚小个子才被警卫们拉开。

胖子也是真听他哥的话,没有犹豫的就要磕头下去。

“行了行了,也不嫌丢人。”警卫及时打断,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转而又问:

“那这个姑娘是什么个事儿?”

小个子像是早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脱口几乎没有犹豫的答道:“这是我弟刚过门的媳妇,不想是个傻的,害了疯病了到处咬人才捆起来,家丑不外扬,倒是叫官爷见笑了。”

那警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勉强像是同意了这个说法,他朝后摆摆手,胖子身上架着的枪口才慢慢移开。

胖子像是终于得救了似的扑到小个子身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刚才顷刻聚集起来的人群此刻已然散去大半,几个剩下来的大汉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搬起人就要离开。

“慢着。”为首的警察抬起手,叫停了眼前的动作。

“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小个子不紧不慢地凑上来。

一身警服的男人抽出怀中的手帕,弯腰拨开地上的杂物,从中取出一颗不大不小的宝石。

女孩被人背在背上已经走远,半截手腕柔若无骨地垂在一边。

深蓝色的宝石在光下熠熠生辉,再抬起头时,警卫望向男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姑娘是哪里来的?这可不是寻常人家会有的东西。”

“这……”

小个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看他犹豫的模样,警察心中有了决断。

“带走。”

正当小个子垂头准备认命的时候,身后的车窗缓缓摇下来,一个满脸笑纹的老人坐在车里对着警察招了招手,叫停了警卫喉咙里剩下的话语。

“局长……”

警察快步走到车前低头致敬,坐在车里的老人笑着让开了身子,低声道:

“这位是省京的段先生,过来做生意的,来打个招呼吧。”

这时警官才注意到车厢深处还坐着另一个人,他顺着话音看去,只远远瞧见长袍的一角,雍容华贵的紫色衣摆,细密的暗纹绣着牡丹,这人腰间挂着数不尽的金银,并没有掩藏的意愿。

“那是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了吗?”

车厢外的灯光照亮了那人的眼睛,照出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

警官愣了一下,赶忙点头称是,他细心包起手帕,毕恭毕敬的递过去。

“家母病重,下次张局长来省京,我一定做东。”

“一定一定,段先生慢走。”

几车人送走,和蔼的老人褪去笑颜,深深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警官的肩膀。

“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警官发问。

老局长没有回答,背着手抬头望了一阵月亮,摇摇头离开,只剩下警察一个人站在未干的雪地里,看着一地的车轱辘发呆。

这一章为何无人问津,好伤心

话说回来,我最近找了很多绑架素材,感觉我的绑架像过家家一样可笑……

第18章 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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