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这么久,云寅从没见过尸潮。
实际上,他也并不是那么想亲眼看到。
几分钟前,远处仍是乌乌泱泱一群点状的人影,几分钟后,这些影子越来越近,轮廓从模糊变得清晰。
奈何在趋于黑色的阴暗光线下,这些若隐若现的人影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魂。
按照系统传输给他的认知,病毒爆发后的第五年,这个世界的人类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社会秩序,只有植物与动物们在欣欣向荣地发展,因为病毒并不对这二者起作用。
而病毒,会让感染后的人类对同类产生无法抗拒的食欲,甚至于,经历进化后的丧尸还能凭借气息来捕食人类。
丧尸群来势汹汹,气势比农田上的蝗虫大军压境还要让人胆寒。
云寅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为数不多的口粮和行李,拉起朱奇奇的手就想跑。
心里又忍不住吐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周的时间,啥正事没做成,光遇见这种倒霉事儿了。
只是拉着拉着,朱奇奇的手好似成了一只毛毛的爪子。
转头一看,一只壮硕的狮子立在他的身旁。
“阿银哥哥,上来。”朱奇奇的声音从狮子的口中传出,“我们逃跑。”
云寅骑在雄狮背上,迎着呼啸的风夸赞道:“我没看错人,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朱奇奇没有回话。
掂量着距离,云寅感觉他们跑得挺远了,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孩子一直背着他,便用手轻拍朱奇奇的背部,示意对方停下来。
对方很听话,慢慢降低了速度。
云寅顺势回头查看情况,却见一只长发飘飘的丧尸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他们袭来。
诧异之余,云寅立马回头,想让朱奇奇躲开偷袭。不料那丧尸不讲武德,在离云寅二人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竟然腾地一跃而起,一头撞向云寅的背部。
还未来得及说出遗言,云寅便连人带着丧尸从雄狮的背上掉了下去,以正面朝下的姿势降落在地面上。
现时的云寅很难过,但因为腰背受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了。恍惚中,他听见了朱奇奇呼唤他的声音……
【宿主,那可能是客户哦!】系统的声音掩盖过了朱奇奇叫唤的声音,【建议阻止那个孩子对客户动手呢。】
听到“客户”两个字,云寅顿时恢复精神,附趴在地面的他连忙举起一只手,对天空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且慢!!”
渐隐的火光消失,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似乎一切都归于宁静,仅剩下远处天际不时闪过的人类基地与丧尸们交战的亮光。
云寅手捂着背,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咬牙坐起身,这才清楚瞧见撞他的丧尸的真实模样。
那是只干瘪瘦削得可怕的丧尸,灰褐色的皮牢牢地裹住骨头,瞧不见一丁点精瘦的肉,浑身上下仿佛只剩下这么一具单调的骨架,枯槁如鬼魅。
凭借衣衫外的曲线以及那黑褐色的长发,勉强能辨认出对方是一只女性丧尸。
【客户C?】眼盯着不远处看似浑浑噩噩的丧尸,云寅想起来先前系统给那些“客户”起的字母代号。
系统回答:【按照您喜欢的就好。】
【那就叫小C好了。】云寅一拍大腿。
“阿银哥哥?”朱奇奇的声音适时响起,此时的他已然回到人类的形态,站到云寅身侧。
“我没事,”云寅深呼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抚对方的情绪,“你怎么样,有受伤吗?”
朱奇奇摇了摇头,而后指向小C,说出了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话,“要杀了吗?”
云寅觉得这孩子哪里都挺好,就是价值观被带得极其扭曲,还有那跟年龄一点儿也沾不上边的智商。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不能整天提打打杀杀什么的,说不定人家是带着友好来的呢?”云寅站起来,双手扇了扇裤腿,回头对朱奇奇道,“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探探口风。”
“口风是什么?”
不等云寅走出几步,身后的朱奇奇忽然问道。
“嗯……就是看看她的态度之类的?”
朱奇奇点点头:“我懂了,谢谢阿银哥哥。”
“以后可以简单直接叫我哥哥的。”云寅无奈地笑笑,转身走向那只客户C。
对于丧尸,云寅算是一回生两回熟,见多了便习惯了。因而面对满脸呆滞的小C亦不像第一次看见丧尸那般害怕,反倒能跟对方交流得有来有回。
步到小C身旁,他压低声音:“客户?”
资料上提到过,这个世界的“客户”并不是人类,是经过一轮或者好几轮变异后才逐渐生成智慧,并开始萌生伴侣需求的非人类。
通俗来说,即是智商不高,但是想要个伴儿。
丧尸回眼,直愣愣地瞅向云寅,再没有别的反应。
云寅眼珠一转,再问:“相亲?找对象?”
那高高凸起的刀削颧骨终于有了些微反应,恰好这时一道火红的不知名光芒从天际划过,转瞬即逝的烟花似的,照亮了他们这一整块区域,包括那女丧尸的脸。
瞧清楚小C的脸后,云寅霎时腿软了。
不仅颧骨干|凸,她的整张脸亦是如此,如同被完全抽真空的衣物收纳袋,她的脸皮皱巴巴地粘在她的头颅上,起起伏伏的,布满沟壑,仿佛一条条的长虫在她的脸上蠕动。
云寅当场便呆滞了,疯狂咽下许多唾沫才让自己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同时也听到了下方衣物摩擦的响声。
往下一看,小C的一只手在不停地摇晃她的衣角。
她的手似乎并不能很好地进行自我控制,若非云寅眼神好,可能已经看懵了,更不会瞥见那衣摆口袋中的那张纸片一样的东西。
“这个?”云寅指了指那个口袋,抬头询问。
小C停下了动作。
云寅又咽下一口唾沫,捏着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取出那张硬质的纸片。
再细看,原来是张过了塑的,略微有些褶皱的照片,上头映着两个人。
小C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沾满污渍,唯独这张照片完完整整,干干净净,能看得出来她的潜意识里非常珍惜这张照片。
然而塑封的照片在夜里反光,两个人的样貌看不清晰。无奈,云寅只能将朱奇奇喊过来,让其帮忙点个火来看照片。
等到瞧清楚照片上的人的模样时,不但云寅,连朱奇奇也小小地抽了一口气。
云寅轻声:“看来,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