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苏木离问了下，明白过来，说的是那只蜻蜓。

他羞涩地笑，“我不会画画，画着玩的。”

“挺好。挺可爱。”

“可爱？”苏木离侧头细看了眼，没觉得自己画的蜻蜓和可爱有什么关系，又觉得自己太好笑，人家只是敷衍夸赞下，怎么还较真了。

他低头笑自己天真，然后想起来一件事。

“我小时候，在荷塘里，见到过一只粉红色的蜻蜓。”

苏木离开始讲述，说起蜻蜓，眸光散开，似穿越时空去看自己昔日所见。

“特别好看！”

“然后有一次，老师让写作文，《我的家乡》，我就写了大山，写了荷塘，还写了粉红色的蜻蜓……”

他忽然抬头，期待地望着兰野，细细分辨他的神色，甚至盯着他的眼睛甄别，然后有些疑惑地问，“你信吗？”

“什么？”兰野几乎迷失在那双黑眸里，忽然被问话，有些恍惚。

“我说我看到一只粉红色的蜻蜓。”

“然后呢？”兰野问。

苏木离又细细分辨兰野的眸光，然后似乎有些失望，又似乎很是高兴，他微微抿了下嘴唇，眼里的光芒却愈灿烂。

“老师说我写的不真实，同学们也哄堂大笑。他们都不相信，说我要么是看错了，要么，就是撒谎，为了写作文，胡编乱造。”

“一直笑话了我很久。”

苏木离又瘪了瘪嘴唇，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

“我想再去找到那只蜻蜓，证明我没撒谎。可是，后来就没见到了。”

“虽然也有红色的蜻蜓，但是再也没遇到那只粉色的。”

“可能它飞走了，去其他地方了。”

苏木离的眼角都耷拉了一点下来，兰野的手指发痒，忍耐住想去戳一戳的冲动，用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温柔的声音，说着安慰的话。

“你相信我见到了是吗？”

苏木离问。

“当然，为什么会怀疑你？”

兰野肯定的语气，也没让苏木离完全安心。

“它的身体是很鲜艳的粉红色，应该叫做玫红色吧？”

“然后翅膀，是淡淡的粉色，翅膀上的线条，也是深一点颜色的。”

“特别好看！超级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蜻蜓。我那天几乎不舍得离开，但是它飞向高处不见了。”

苏木离一边讲述，一边又盯着兰野看。

“你还相信吗？”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这样的蜻蜓……”

“当然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苏木离肉眼可见地绽开笑颜，似含苞的花骨朵突然绽放，美的炫目，令人失神。

兰野吸了口气，几乎舍不得把眼睛挪开。

“可是我后来在网上查，似乎类似的蜻蜓，国内真的没有。”

苏木离的笑容又淡了下去，他有些不自信地垂下长长的睫毛。

“肯定是只有幸运的人才能看到特殊的粉色蜻蜓。所以他们都没见到过，以为世界上没有。”

兰野说着，终于没忍住，将手伸向那头软软密密的乌发，小心翼翼摸了摸。

苏木离毫无所觉，他微微张开嘴巴，对着兰野笑，笑容里除了高兴，蕴含了无尽地感激。

他那时候还小，对什么都比较较真，被说了撒谎，就难过得久久不忘。

特意去找了很多次，却死活再也看不到，就渐渐连自己也开始怀疑起记忆是否有误。

可是，他又真的见过。分明是见过。

等兰野离开后，苏木离站在阳台往下看，虽然，其实他是看不到楼下的人的，也还是朝着离开小区的路，张望了半天。

——他似乎不是一个坏人。

——应该都只是误会吧？

他很简单地得出结论，心情非常之好。

回去拿起手机，打开了小芳的微信。

【小芳：看到投票是你和兰野合作，好期待】

【小芳：跟他乐队排练了几次，感觉特别好】

【小芳：我觉得你们合作，一定能出很好的舞台】

小芳的微信很早就发来了，苏木离也早已看到，却没回复。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

小芳是一片好心，但是，他当时却完全不期待和兰野的合作。

不过，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五行属木：我也很期待】

【五行属木：我也还没和乐队合作过】

【五行属木：下次约个时间，我们一起排练好了】

回复完，苏木离小小吐了下舌头。

退出来点进兰野的微信里。

昨天晚上，他加了兰野，兰野半天没通过，他还以为是故意。

结果后来，兰野不仅通过了，还跟着就打来了电话解释自己才停车。

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古怪，倒像个很好相处的友善大叔。

有时候甚至说的上是很温柔。

苏木离几乎怀疑起自己之前对兰野的印象全部都是错觉。

之后的排练，都非常顺利，兰野在音乐上，非常专业，要求严苛，或许在别人看来，例如他的乐队成员们，都吐槽他过于苛刻，但是这正合苏木离的心意。

苏木离也是在工作上仔细严苛，追求完美的人。

两个人在一起，完全不会吵架，因为一个说，“这里还不好，可以试试……”的时候，另外一个也会附和，“对，我也觉得不够好，可以多试试别的可能性……”

在他们俩讨论的时候，丰丰和其他几个人，互相翻白眼，做鬼脸，吐舌头……不过，他们都已经习惯兰野了，多一个苏木离，也算不上什么。就是习惯性地表达不满和不屑。

苏木离也渐渐和他们熟悉，为了打好关系，他每次都会偷偷点些吃的喝的，慰劳和讨好其他乐队成员。

有时候兰野很凶地说话，他就偷偷拽兰野的衣服，瞅个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试探着提醒，“您刚才好凶啊。今天太辛苦了，大家都很累了，又一直在改……”

苏木离倒是不介意兰野的语气，只是他想要舞台效果做到最好，担心兰野太凶，导致大家心情不好，反影响排练。

废墟动物园的哥几个，都是很多年的老伙计，他们互相犟起来，爹娘都会骂，也完全不会去在意。最早的时候，架都打过很多次，血都见过。何况兰野这几年脾气已经好了几百倍了，而且排练时有苏木离这个小爱豆在，兰野已经压制了脾气。

所以，他们压根不在意。这样互相黑脸，完全属于乐队排练中的常态。

兰野也知道。

但是兰野却不对苏木离说，偶尔，他故意声音大点，等着苏木离特别温柔地对着他笑，试图安抚他，甚至伸出手，轻轻触碰他，以提醒他莫要发火。

兰野才没有发火，他和苏木离一起排练，只看小猫崽子一眼，所有负面情绪就都烟消云散了，不知道有多开心。

不过这样逗弄着小猫崽儿软软安抚他，开心就又叠加了一千一万倍。

投票合作舞台最后一个演出，为了保持点神秘感，苏木离没有如愿和小芳一起排练，不过，快演出的时候，他倒是看了一次小芳和废墟动物园排。

之后还和乐队的所有人一起吃了顿饭。

苏木离偷偷对小芳说：“老兰还挺绅士的，和你排练，好温和。他和我排练的时候，可凶了。”

乐队其他人平时都叫兰野“老兰”，一起排练久了，苏木离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他和小芳说悄悄话，却被走过来的兰野听了个清楚。

于是，等兰野送他回家的路上，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忽然就问：“排练的时候，我又没凶过你。”

“什么？”

苏木离懵了下，才想起来今天和小芳说过兰野“凶”，才想是说人坏话被抓住了，不免有些羞赧，赶忙露出讨好的笑，解释说：“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

如今看到兰野瞪着他看，苏木离已经不觉得兰野长得凶了，有点畏惧了。

苏木离继续为自己辩解：“我还夸了你呢。我说老兰很绅士，你怎么没听见。”

绿灯亮了，兰野踩了一脚油门，吉普车继续往前开。

行驶过路口，扫了眼副驾驶无聊玩自己手指的苏木离，兰野嘴里小声念叨：“老兰？”

乐队那帮人，把他叫“老兰”，把苏木离叫“小苏老师”、“小木木”，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得劲。

他本来就比苏木离看起来大了一辈一般，这么一叫，简直连两辈都大了。

到了小区附近，兰野停车，苏木离笑着说着感谢的话，解开安全带，伸手开车门。

胳膊却被兰野一把抓住。

苏木离以为还有关于舞台的正事要说，回头认真看他。

“你怎么就学着叫老兰，他们还叫我哥呢。”

兰野一脸认真，说出的话却是这个。

苏木离愣了下，以为他是故意开玩笑，并没回应。没想到，兰野却又紧了紧抓着苏木离胳膊的手，冲他扬了扬下巴，大有不叫就不让下车的架势。

苏木离“啊”了一声，瘪了瘪嘴，眨着眼睛棱了眼兰野，最终还是极为乖巧地学叫了声：“大哥？”

然后抽出胳膊，跳下了车，招了下手，就过马路进了小区。

乐队其他人，对兰野的称呼，确实就是：老兰、老大、大哥，苏木离学的没错。

兰野坐在车里，望着苏木离轻快的背影，却发现原来“大哥”这个称呼，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肚子里琢磨了一下，想让苏木离如何称呼他，怎么样唤他，脸上立时发烫，赶紧踩下油门，离开了这里。

合作舞台这期，虽然和上期之间隔了两周，但是对苏木离而言，节庆晚会的录制就占了五六天，和尚以琼的合作舞蹈难度又比较大，为了确保不失误，需要打量的练习。再加上额外的这个投票合作舞台，也就是和兰野合作的这个，虽然以瓽山调为基础，但是全新编排，又加了些原创的部分。

因此，最后几天，苏木离简直是忙到连轴转。

幸好，两个舞台排练的都还不错，符合了他的预期。

而正式演出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兰野：叫声哥哥听。

木崽：大哥。

兰野：……（不能说叫的不对，但是叫的感觉完全不对）你能不能饱含爱意地叫一声？

木崽：大哥！（故意粗声粗气）

兰野……（怎么更不对了）你含着爱意了吗？

木崽：含了啊！张飞对刘备的爱。李逵对宋江的爱。

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