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荷从盒子里拿出一只手链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这手链触感温润，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材质，还隐约散发着清香，细一闻，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做这么多，是要卖吗？”

她颇感兴趣地问。

说起来，她家这个神秘租客来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她具体营生是什么呢。

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她撞见了。

“嗯~有人订的。”海照月应道。

“哎呀，真好看。小月，你这个怎么卖啊？”

王荷有些爱不释手。

她想着如果10块以内的话，她也许可以买一个玩玩。

站在一旁的王思懿见海照月要张嘴，立马先一步掐了一下她后腰。

她露出一个商业微笑，看着王荷道，“不好意思啊王姨，我们这个是商业单，签了合同，不好透露价格的。”

王荷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孩，顿觉她并不像海照月那样好说话，于是她转身看着海照月，问，“小月，我10块给你拿一条，行不？”

真会想啊！

王思懿瞪大双眼，震惊到失语。

“王姨，不是我不想卖你，但你要这么开价，我们可真就亏大了。再说了，这一批货是急定呢，不单卖的。真是抱歉哈。”

王荷被王思懿的态度膈应得不太舒服，暗自嘀咕这城里来的小姑娘果然满身傲气。

于是，她不服气道，“这东西……有这么贵？总不可能好几十吧？”

她本来是想讽刺王思懿一番，却见对方看着她笑而不语，瞬间开始怀疑自己。

她看了看手上的手链，不确信地问，“这东西……真值好几十？纯银也就比这贵一点吧？”

说罢，她又看着海照月手中做到一半的手链，嘀咕道，“也没什么特别啊？不简单得很吗？”

她说这话也并不是信口开河。

海照月这手艺放在现代女孩里也许算得上精巧，但在她看来确实也就是不错的水平。

她们那个年代，经济发展还相当落后，因此每家每户的女人都多多少少会一点女红，包括但不限于编织、刺绣、缝纫等等。

海照月编的手链虽然有很多小巧思，但主体构成还是玉米结，因为像玉米穗而得名。

这东西她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做。

虽然现在她年纪大了，但认真学学她也会，怎的就能卖几十块？而且还真有人买？

今天看到的这些实在超出她的认知。

王思懿对海照月这房东的观感不好，说话也就带上了几分不客气，“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原料特殊啦，非常受欢迎呢！”

她炫耀道。

她就是见不得别人诋毁海照月。

来啊！

不就是装逼吗？

谁不会啊！

海照月见气氛瞬间紧张，连忙拉了拉王思懿的衣服，又对王荷谦虚道，“我确实编的不太好。”

见海照月这么说，王荷反而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年轻的时候能跟你这手艺比比，现在，”她摆摆手，“年纪大了，眼睛不行喽！”

既然海照月不卖，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自讨没趣，强行挽尊后就打算回家去。

王思懿见她终于要走了，正暗自高兴。

然而，她眼珠一转，电光火石间，一个新奇的念头冒了出来，于是，她赶忙叫住王荷，语气也转为热忱，“哎！王姨！你是说这个你也会做吗？”

“会啊，这不就是那个什么……玉米结吗？”

王荷一脸防备地盯着眼前的女孩，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两人短短几句话说不上愉快。

“呀！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担心月月一个人做不完这批订单呢~如果可以的话，您愿意接点私活吗？”

她朝着王荷狡黠一笑。

*

“喵喵，这样真的可以吗？”

海照月望着王荷兴冲冲离开的背影，十分担忧。

“安啦！让她们先试试嘛！又不亏！如果编手链的工作真的能分出去，你就不会被手速限制啦！”

王思懿的主意很简单，就是将海照月关于编织的工作分包出去，她专心负责制丝。

在昨天的闲聊里，她们都共同担心一个问题——海照月的手速限制。

只是两人担心的出发点不同。

海照月是担心自己在高压状态下完成的作品瑕疵率会增加。

手链不像围裙，无论是精细程度还是制作流程都比围裙上升了几个档次，一旦在任何一个部分出了问题没检查出来，两个小时就白干。

如果不慎交付出去更糟。

这批手链是要作为粉丝福利送出去的，一旦出现瑕疵，会直接影响到潇潇的声誉，到时是真没法补救。

她一想到这就万分紧张。

而王思懿考虑的则简单多了——海照月将所有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仅不能做大做强，可能连糊口都成问题。

当网红需要做IP，然后再做成规模效应，现在有哪个网红赚钱是靠自己的廉价手工的？

海照月不能在这种低价值的重复劳动上浪费时间，她必须要去做更能产生价值的事——利用祖传的技术做出那什么奇奇怪怪的丝。

因此，当房东透露出她也会编这些时，一个想法瞬间出现在她脑海中——

将手链编织的部分外包给村里人，这样，海照月解放了自己的时间，村里人又能有额外的收益，简直是双赢！

她把这个想法透露给王荷，并示意她多找几个手巧的人来海照月这一起培训，培训完毕后各交一个样品给海照月查验，能通过的人就有从她这接单的资格。

“外包在公司里很常见的啦~你看，手链还没开始预售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如果我们的预售链接挂上去了，那不得原地起飞？到时候你来不及做，可能拖着拖着夏天最好卖的时候就过去了。”

作为一个清凉款手链，差不多相当于夏日特供。

起码王思懿无法想象冬天还有人愿意在手腕上挂着这凉飕飕的东西。

“可是……别人做出的手链有问题怎么办……”

海照月犹豫着说出了自己担心的问题。

王思懿一愣，瞬间明白了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她怎么忘了海照月在处理复杂人际关系上技能堪称为0？

从租客摇身成为甲方，还要管人，这么大的转变确实有点为难她。

于是，她耐心地跟她解释，“月月，你得摆正你自己的态度，你现在是甲方，你对合格的手链的标准是什么，验收时就按照那样来。就像平时我们俩是朋友，但工作时你就是我老板。我们两个如果有分歧，我会告诉你我的想法，如果你不接受，我最后肯定还是要听你的，因为你才是产品的最终负责人。你不能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一味迁就我的看法。”

海照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显然对“老板”这个身份十分抵触。

王思懿无奈叹气，看来又是一个被资本家害惨了的孩子。

于是，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这对你房东她们来说也是好事啊！你让她们赚钱了！你看看她，我让她再找几个人的时候，她的背影多高兴啊！你再看看我，如果不是你雇我当助理，我现在还在家里蹲呢~”

说完，她又佯装可怜地对着她眨眨眼，“月月，你也不想我跟着你每个月只能赚1800块吧？”

她本不屑于道德绑架，无奈对于海照月来说，道德绑架这一招尤其好用。

虽然海照月心里还有些隐忧，但一听王思懿这么说，她还是决定先尝试她所说的外包。

很快，王荷就带着四个人回了海照月的小院。

海照月看了一眼，虽然她与村里人不熟，但这四人基本都是王荷的亲戚，或者是与她关系亲近的人，她有一些印象。

“小月啊，大家都想问问你们这个手链是怎么算加工费呢？”王荷问道。

王思懿让她找人时，并没有确切地告诉她加工费怎么算，只是很暧昧地说，等培训完看她们的表现再定。

不过她去喊人的时候，大家经过讨论一致觉得这事还是得先确认下来才比较靠谱，最好能白纸黑字写下来，因此，才由她这个牵头人开了这个头。

这个问题刚才王思懿与她商量过。

她们达成一致——20左右。

因此，当王荷看着她时，她不自觉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王思懿上前一步，“10块。10块一条。”

那架势俨然是个老板。

见她开价，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身上。

“这个手链的加工费10块，做多做少全看你们自己。第一批订单100条，但我这边后续还有不少单，所以不是一次性合作。”

虽然她并未说明自己是什么身份，但话里话外都在敲打众人，她才是有决策权的人。

王思懿这样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报价由海照月来并没什么问题。

但就在刚刚，她发现这群人太会看人下菜碟了。

因为海照月看着软绵好欺负，就一个劲盯着她薅。她在这还好，她一走这傻子很难不被人薅秃噜皮，她才不敢放着她去冒险。

大不了这个恶人由她来当，反正她马上回滨海，还免得破坏海照月的邻里关系。

海照月只要安安心心地做她擅长的事就行。

她报10块的低价也是基于这种考量。

她小时候跟着她妈出去买菜，双方出价总是要试探几个来回，所以她干脆抛出最低价，让这些人去抬价，造成她们占了便宜的假象。

只要最后价钱不超过海照月的预算，就可以成交，她们后续应该也不会太为难海照月。

但是，她显然高估了凫山的物价，或者说是闲着没事干的大妈们的赚钱热情。

“10块？！”

众人听完开价喜出望外，围着她连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培训？这批单做完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来第二批？是随时可以来领吗？”

王思懿傻了。

海照月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