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跟你说了这些？”林夏把玩着手上的银灰色U盘，不可思议地问。

“嗯呐。”海照月有气无力地应声，整个人仿佛魂飞天外。

林夏奇了。

“怎么？饭菜不好吃？”她伸脚踢了踢她凳子。

海照月和潇潇吃完饭回来，就一直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这都过了快半个小时了，竟然还没缓过来。

这一点也不像她。

海照月摇头，“好吃的。”

只是她没什么胃口。

“那你在这emo什么？担心网友不信你？”

竟然连最爱的美食都治愈不了。

“夏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这么脆弱吗？”海照月趴在椅背上，双眼放空望着前方，眼底一片迷茫。

“呵。一条鱼，竟然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了？”林夏听笑了，忍不住揉了揉她脑袋。

见海照月神色恹恹，似乎是真的很困扰，她的笑才逐渐淡下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人都是会变的，连血脉亲缘都是这样，更何况她们这种塑料友谊。人家自己都不觉得可惜，你一个鲛人在这叹什么气？你不如想想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发律师函？”

海照月默默摇头。

“……难不成你还真要按潇潇说的，跟她打官司？打官司费时费力，很容易一地鸡毛，还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你最好不要。”

“……不，我想先跟她谈谈。”海照月低声说。

林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脑袋，“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谈？谈什么？你以为她会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她做过的那些事？对于她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你只有把她往死里摁，她才会认错——还是看在钱的份上。”

“……万一她愿意道歉呢？”海照月声音发虚。

尽管知道林夏说的可能才是对的，她仍旧对诗音抱有一丝缥缈的希冀。

至于在期待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如果你是人类，你现在的圣母行为挂在社交平台会被人火速骂上800楼，但你是鱼，你对人类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可以短暂地原谅你。”

林夏摇头，一副她已经没救了的表情，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凛，眯着眼望向门口。

“怎么了？”

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海照月别出声，自己则蹑手蹑脚往门口走去。

海照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不由地挺直背脊，双手紧紧抓住椅背横栏，双眼紧盯房门。

林夏轻轻把手抵在门把手上，猛地一拧——

贴在门口偷听的人一个趔趄，直直摔了进来。

——是诗音。

“呵呵。”林夏乐出了声。

她看向海照月，“这下好了，你可以直接问了。”

海照月张张嘴，呆滞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

她穿着一条橄榄绿缎带裙，灯光下，裸露在的外的皮肤一片惨白。

黑长蜷曲的头发盖住了脸，看不到表情。

“……为什么？”海照月愣愣开口。

女人撑着雪白的胳膊，从地上爬坐起来。

她撩了撩头发，夹到耳后。往日的温柔和煦已经消失不见，她眼角微挑，带着几分刻薄地看着海照月，嘴里却装傻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网暴她？

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她却要与她套近乎？

为什么污蔑她的产品？

……为什么在她房门外偷听？

无数个为什么在海照月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先问哪个，只能颤抖地张了张嘴。

被抓包在偷听的一瞬，诗音惊惧到极点。

她一度腿软到爬不起来，只能勉强以手撑地才能让自己不再次软倒。

她一边给自己鼓气，一边暗啐了一口：真晦气！

最近做事简直没有一件事顺利的，连偷听这种小事竟然也会被抓包，早知道什么都听不到，还不如不听。

要是往常，她还不至于听人墙角。

但最近，她总觉得自己诸事不宜。

前几天，她前脚跟海照月撕破脸，后脚就得到唐勇因为海照月这个围裙项目可能升职加薪的消息。

她旁敲侧击去打听时，唐勇正在找服装厂商，忙到懒得应付她，草草就挂了电话。

当时她就慌了。

再这样发展下去，海照月可不就是潇潇第二吗？！

之前在潇潇吸走全组资源后，她就寸步难行。

如果海照月上位，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她绝对会比潇潇在的那会还要惨——因为她跟海照月可是明着撕破脸了！

想来想去，只有趁项目还没启动的时候就把海照月搞黄，或者给她埋一颗大雷，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削弱她在公司的地位，给自己赢得一点喘息的时间。

刚巧，之前海照月跟潇潇有一场直播PK，在PK快结束时，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冤大头，一下子给海照月刷了10万的礼物，一下子把潇潇按在地上摩擦。

粉丝一致认为是公司出钱搞的营销，而且故意卡在直播结束的时候，就为了给潇潇下脸。

这件事引起了部分潇粉的不满。

其中有不少是战斗力很强的死忠粉，从模仿秀之后就十分讨厌海照月，对她积累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正愁无处发泄，不正是一把递到手边的快刀？

于是，她开始着手布局。

对于这个计划，她胸有成竹。

一则，她对于这套流程操作十分纯熟，什么时候埋线，什么时候发酵，什么时候引爆她不敢说十拿九稳，但也大差不差。

二则，此前，她已经偷偷关注海照月很多天了，她确信她散布出去的消息是真的，海照月根本辩无可辩。

更何况，海照月嘴那么拙，连被人网暴也只能沉默着任骂，她拿什么辩？！

只是，没想到的是，事情与她的预想产生了一点偏差。

帖子是昨天发的。

按照计划，应该起码要发酵两三天后再传到海照月那边，这样，她就会失去公关的黄金期。

可谁能想到潇潇的群里竟然还会有喜欢海照月的二五仔，这么快就把事情捅到了海照月那。

而海照月的反应也出乎意料的快，不仅没有跟网友扯皮，反而干脆利落地停了直播，一副要死磕到底的样子。

这她就有些慌了。

说实话，她还是很怕事情捅到唐勇那的。

因此，知道海照月停播后，她就在悄悄观察隔壁的动静。

发现一贯死宅的海照月竟然在晚饭时间出门，她开始心神不宁。

而海照月回来后，她看到她马不停蹄地拉了林夏进房，两个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她愈发心慌，坐立不安。

一个海照月没什么，但是……再加上一个林夏呢？

想到那双比狼还狠的眼，还有她那句“你该操心的是，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把你送进去？”，她打了一个冷颤。

因此，心慌意乱下，才做出趴在门板上偷听这种蠢事。

不过，当她抬头看到海照月似乎连质疑都说不出口的样子，她就硬气起来了。

有林夏撑腰又怎样？

海照月不还是那个好欺负得要死的乡下妹？

只要她不心虚，她就不信海照月能拿她怎么办！

思及此，她有些快意地咧嘴一笑，仰头看着海照月，神色愈加傲慢，“我不过是路过随便听一听，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说我坏话？”

她优雅地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挑衅地看了一眼海照月，“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睡了。”

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海照月攥紧了拳头。

“什么说什么？”诗音肉眼可见的烦躁了。

“帖子的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海照月沉下嗓子。

诗音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显。

她佯装不耐烦地扬了扬手，“……鬼知道什么帖子，少给我扯有的没的。”

海照月冷声接着问，“那上次我和林夏的直播事故，你也没什么要说的吗？”

她知道海照月指的是什么。

她在林夏直播前，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油瓶弄坏了。

她本来只是想报复她泄愤，谁知竟然差点害对方出直播事故。

之后还被林夏威胁警告过。

但是，这件事她做得天衣无缝，海照月这种马大哈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旧事重提。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林夏告诉了海照月。

她仔细想过，按林夏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可能明明有证据还放过她。

因此，她才放下心来。

然而，今天海照月突然旧事重提，她又开始不安。

她第一反应是去看林夏。

只见林夏像看戏似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顿时磕巴起来，“林夏，你……你别空口白牙污蔑人……你有本事拿出证据啊！”

虽然理智告诉她，没人能证明油瓶是她弄坏的，但她看着林夏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虚。

林夏依旧没说话，嘴角玩味的笑却让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纷纷竖起。

她抑制住想抱住自己胳膊的冲动，转身逃离这间原本她无比熟悉，此刻却令她窒息的房间。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晚上去见了谁吗？张霞？”

海照月站起身，冲着林夏喊道。

她将张霞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她知道，她一定听得懂。

诗音，不，张霞，听到那个基本没有人知道的名字后，脚步一顿。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从心底抽芽。

不……

不会的……

不可能有人发现……

她们不可能联手……

她胡乱地安慰自己，跌跌撞撞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轰地一声大力甩上房门，将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似乎这样就能隔绝掉不断侵入的恐惧。

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海照月终于彻底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不太满意。先这样。写完第一阶段再来看要不要一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