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孙子兵法啊……
怎么逼他呢?
啧,真难。
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胆小呢。
唉,谁胆子不小啊?我也胆小。
我不知道他是我哥啊?我不知道我不能跟他在一块儿啊?我也不敢想后果啊。
但…但就是……唉。
那怂包。
……
傍晚时分,艾斯曼琴行的落地窗旁。
“小蒋老师?”
“小蒋老师?”
吴天良扶着琴,试探性的叫了两声不小心愣起了神的蒋沐凡。
“嗯……?啊,吴叔。”
蒋沐凡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连忙直起了身子。
“是我弹的不好吗?看你都发呆了。”吴天良慈眉善目的笑了笑。
蒋沐凡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地说:“啊,没,我的问题,抱歉抱歉啊吴叔。”
吴天良哪能介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会儿本来也不是上课时间。”
替蒋沐凡开脱完,吴天良的声音放的更软了,他轻声的问:“小蒋老师最近有心事?”
蒋沐凡想起自己刚发愣时不小心想到的事,有点脸红:“没,不算什么心事。”
可蒋沐凡就这十几岁的孩子,哪能是吴天良这种“生死场”上混出来的人所看不透的。
吴天良将蒋沐凡看了一会儿,而后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像是一个知心大叔一般,笑着感叹道:“是啊,你也该到有心事的年纪了,多好啊,年轻。”
意料之中,这小孩儿说上钩就上钩。
“嗯……一点也不好。”蒋沐凡小声嘀咕着。
“我爸妈要知道我这心没在学习上放,估计能气死。”
吴天良将手放到了腿上,转向了蒋沐凡,正色道:“怎么会,每个孩子的成长都是有阶段的,你在你同龄人中已经很优秀了,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说到这里,吴天良故意顿了一顿:“你要是我的孩子啊……那…那我一定会很骄傲的。”
说到这里,蒋沐凡抬眸,像是安慰起了吴天良来:“吴叔你这么温和,你的孩子一定也不会差的。”
“不过还没听你说过你孩子,吴叔有孩子吗?”
到底曾经是报社出来的,会说话,也会引导人,蒋沐凡根本就不是吴天良的对手。
落在吴天良手里,简直就是人家想让他问什么就能让他问什么,想让他说什么也就能让他说什么。
“有,是个男孩儿。”吴天良低下了头,做回忆状。
“啊。”蒋沐凡好奇的问,“那他现在干嘛呢,在上学还是上班?”
吴天良看着蒋沐凡的眼睛,那善良的样子简直看着让人心疼。
他像是在脑中回忆了一些什么东西一样,喃喃道:“他现在啊…应该跟你一样大了,只可惜——”
说到这里,吴天良停了一停。
蒋沐凡:“?”
“他走丢了。”
吴天良叹着气把话说了出来,像是在难过。
蒋沐凡不出所料,一脸的意外:“啊……?”
见状,吴天良笑着摇了摇头:“很多年前了,还是那场大火,带走了我的爱人,也带走了我的儿子。”
听着吴天良说的自己的遭遇,尽管三言两语,话不细讲,但蒋沐凡却不由得觉得难过,深深的对这位苦命中年人的同情,像是忽然而来的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他……他也在那场大火里……?”蒋沐凡问。
吴天良还是那个淡然的笑,他没再看蒋沐凡的脸,只是低着头盯着琴键,时不时的再摩挲一下自己的手指。
眼镜遮挡住了他的眼睛,蒋沐凡只能看到他的嘴角,一直都是温和的上扬着。
“没,消防员最后没在火场里找到他。”吴天良说,“大概是被人救走了吧。”
听到这里,蒋沐凡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活着?”
吴天良点了点头:“是,应该是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了蒋沐凡,动作像是设计好的一样,话语之间,还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情感:“他还活着,这很好。”
蒋沐凡被吴天良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的有些不自在。
虽然他不懂,但也没太介意什么。
“你一定会找到他的。”蒋沐凡在一旁安慰道。
听后,吴天良笑了笑:“借你吉言。”
……
09年的永宁市政府正是最气派的时候,刚刚建好,在全国都是有名的漂亮。
贺振华带着公司的一行人,从政府大门的高高的台阶上匆匆走下来。
五辆黑色的奥迪A4整齐的停在台阶下,迎接着贺振华一行人的到来。
张竹生手里提了个公文包,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文件,他面色凝重的紧跟在贺振华身后。
贺振华那天穿着熨烫平整的高级西装,头发也像模像样的在脑后梳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巴紧闭,板着个脸,一改曾经居家休闲的老父亲形象,颇有建华集团董事长的风采。
他一边下着楼梯,一边整理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块儿江诗丹顿纵横四海。
贺振华好表不少,这些年来他要出席的重要场合太多,需要这些东西的加持。
蒋萍是个有品位也爱研究的人,在贺振华风风火火打拼的这些年里,给他把各个价位和各大品牌的经典款基本上配了个遍。
这款江诗丹顿纵横四海算是贺振华最豪的一块,今天贺振华能戴着它出场,可见这次的谈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要——
今天是东站项目的签约仪式。
就在刚刚,建华集团正式和政府签下了永宁市东火车站的配套道路建设的项目。
会上有省上的魏厅出席,一出手就先批了3个亿出来。
贺振华带着自己的建华团队接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工程,是建华集团向更高一层发展的里程碑。
也是后来,让贺振华走向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
……
政府大院里是空空荡荡,只有建华集团的车在里面停着,而一出了院门,就热闹了。
各路大大小小的建筑公司的人都在外面看热闹,还有一些相关媒体也在外面等着。
他们没有权限进到院子里去,所以只能都停在外面“等机会”。
这块儿肉太肥了,太多人盯着,他们盼着建华集团的人吃不完啃不动这么多,可以在后续的工作中,分一口汤给自己喝。
等在外面的同行和相关行业的人一个个都各怀心事,有想巴结着在一旁分杯羹的,有想借机找个项目合作求共赢的。
也当然,还有一些野心勃勃的,想直接从中截断了建华这门生意,全权转手自己干的。
这野心最重的,也就是数知行建工莫属了。
贺振华一出来就上到车里了,那一排黑色奥迪统一紧闭着车窗,径直从院门开了出去,不论大院门口的人如何设法阻拦,都不曾停下一刻脚步。
贺振华面无表情的等待着车队穿过了层层人群,终于开到了回公司的主干道上。
待周遭逐渐安静下来了之后,他摘下了脸上的金边眼镜,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冲坐在副驾的张竹生说:“刚在路东的那一排人,是知行的人吗?”
张竹生听见老板叫,搂着公文包半转过了身子:“看着像。”
“我看那站在最前面的人有点像刘鹏的大儿子。”贺振华闭着眼睛道。
张竹生:“刘行道?”
“他不是刚约在公司等你呢么?”
贺振华坐在后排摇了摇头,疲惫的叹了口气:“那看来上午自称是刘鹏儿子要见我的人不是他。”
“那会是谁?”张竹生问,“我听说刘行业这会儿人在国外呢,不会回来了吧?”
说着张竹生皱了皱眉:“这不可能啊,莫非……”
“莫非刘鹏还有儿子?”
贺振华头向后靠了靠,换了一个休息的姿势。
他思考了片刻,而后说:“看来知行建工内部也不怎么太平啊。”
“有意思。”张竹生也若有所思道。
说完,贺振华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问:“温义辉呢?”
“这会儿扣公司等着呢。”张竹生道。
“那贺白呢?”
张竹生:“也在呢。”
贺振华:“别让那小子跟温义辉呆一块儿。”
“嗯,小白在你办公室呢,温总我让放会议室了。”
张竹生回应着贺振华,说完又好奇的回头看了眼贺振华,问:“为啥不能呆一块儿,小白现在不是现在经常在公司出现吗?跟温总又不是不认识。”
贺振华面无表情的说:“我怕他坏事儿。”
张竹生不信的笑:“怎么会,小白稳着呢,你太不相信他了。”
听完,贺振华冷笑了一下:“哼……”
“他在别的地方能稳,在他弟身上可稳不了。”
“把他这会儿跟温义辉放一块儿,那小子能给你把温义辉揍一顿。”
“呃……”
张竹生瞅着贺振华砸巴了砸巴嘴。
而后默默的掏出了手机给谁拨了一通电话——
“喂,小李啊,你把温总给我看好了啊,别让他在公司里乱跑,就在会议室里呆着,我们马上就回来了,昂……对,嗯,千万别带他去贺总办公室,别让贺总他家老大逮住了。”
……
半个小时后,贺振华的车稳稳的停在了建华集团的楼下。
浮浮沉沉二十多年,贺振华已经让建华集团在永宁市的新城区里起了一栋三十多层的漂亮大楼。
大楼的顶端,气派的打着“建华集团”四个大字,颇具设计感的蓝色玻璃面建筑,屹立在新城区宽阔的大路上,堪称是永宁市新城区的门面大厦。
待车停稳后,张竹生从副驾下来,小跑着过去给贺振华开门。
贺振华刚下车站定好,就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恭喜贺总啊!”
贺振华闻后转身。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精致的高定西装,从身后走了过来。
他后面跟着两个穿着统一黑制服的人,一左一右的抬着一个半个人高的整木雕塑,上面缠着一个大红的丝带,是送给贺振华的贺礼。
贺振华站在原地身形不动,冷着脸看着这明晃晃的挑衅。
那年轻人倒是热情,彬彬有礼的走到了贺振华跟前站定,朝贺振华伸出了手。
“贺总可能没听说过我。”
“我叫刘行阔,知行建工的分部经理,您叫我小刘就行。”
贺振华把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刘行阔?”
“你是刘鹏的儿子?”
那男人笑了笑:“对,家里排行老三。”
贺振华对于刘鹏这老头还藏了这么个小儿子表示有些意外:“从没见过你啊。”
刘行阔谦卑的点了点头:“是,以前一直在国外,去年才回来。”
“按道理应该早来拜访您的,是我失礼了,贺叔。”
只见刘行阔再次朝贺振华伸出了手。
贺振华这才垂眼注意到——
这个年轻人手上带了块儿劳力士的黑水鬼。
黑水鬼的金属表带下,隐隐约约藏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