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挺有名气的E语同传，网名叫章少。他们好像正在边吃饭边直播。” 范博也是刚听秘书处的女同事橙橙说的，现在是午饭时间，橙橙正边等外卖边捧着手机看直播，看到佟樱也在，有些惊讶，就顺嘴跟他说了一声。
方凌远抿着唇没说话。
范博不等他开口，早已点开手机视频网站，找到章梓信的直播间，亮在他面前：“您看。”
方凌远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直播平台和直播间名称，无所谓地偏开目光：“知道了。没什么事儿，你吃饭去吧。”
范博微愣了一下，答应着出去了，一面还在心里纳闷：方总怎么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对吧？不对！他肯定是死要面子，不想在别人面前泄露自己的小心思。嘿嘿，一定是这样！
方凌远等他走开了，立马动手搜出了章梓信的直播。
其实与章梓信一同吃饭直播的，除了佟樱，还有池媛。今天他们三人要给同一场大型会议做同声传译做一整天，中午便约着一起吃饭。
方凌远打开视频页面时，镜头正好切到了章梓信和佟樱，两人还在对视。他没看到前面的内容，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倒是看到有好几条弹幕说佟樱和章梓信很有夫妻相，还说什么“对视好甜呀”、“我可以嗑你俩的CP吗？”
方凌远脸色蓦然一沉：嗑CP，嗑CP，CP是乱嗑的吗？什么眼神？这也叫有夫妻相？那全世界的女人都和他有夫妻相！
冷眼看了一分钟，他的实现基本都在佟樱身上，但也大致听明白了他们聊的话题，似乎是在讨论同声传译的工作会不会很快被人工智能语音翻译器取代。
“……一些纯技术性的、不需要结合语境和文化因素来理解的内容，可能现在有的AI翻译软件也能翻译得不错，但也得看具体是什么语言，什么内容。”章梓信说完，又看了佟樱一眼。
佟樱点头赞同。
章梓信继续道：“你比如有一次我试过用AI软件翻译一句话，挺知名的一款翻译软件，我用国语说：‘无意间撞见有小情侣在开车。’
“结果AI翻译出来是字面意思的开车，就是在机动车道上开着小轿车那种，但我要表达的并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都懂的，对吧？”
说着还冲镜头前的观众眨了眨眼。
“俗！低俗！简直俗不可耐！”方凌远嘴角扯了扯，冷脸盯着屏幕里的佟樱嘟囔，“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能坐一起吃饭聊天？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
这时镜头转到了佟樱和池媛，两人都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一个转头去喝茶，一个伸手去夹菜。
章梓信又把镜头切回自己：“当然，我只是举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并不是说我们平常就翻译这些啊。
“我想说的是，有的语言中带强烈文化或者地域色彩的东西，要结合上下文语境来理解的内容，一些新引申出来的含义等等，诸如此类，AI暂时还不能准确地翻译出来。
“我觉得，也许到我老的那一天，AI也没法做到完全取代同声传译人，尤其是特别优秀的同传人员。
“两位小姐姐觉得呢？”
池媛用纸巾擦了擦嘴，“嗯”了两声，佟樱道：“差不多，我也是这么想的。”
章梓信粲然而笑，又朝屏幕挑了挑眉：“和谐讨论，别杠啊，杠就是各位章鱼宝宝对！”
章鱼宝宝是章梓信粉丝的名称，方凌远却听得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人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看了好一会，发现章梓信总爱往佟樱脸上瞟，看佟樱的次数明显比看池媛要多，而佟樱还仿佛有些害羞似的，不知是面对直播镜头紧张呢，还是……
她不会对那小子有意思吧？方凌远很想忽略却又无法忽略这个可能。
如此一想，他忽然又发现，佟樱好像从没在他面前流露过类似害羞的表情。不用说，她肯定是对那小子有感觉了。
他心里猛地像被无数蚊子咬了一般，奇痒难忍。
这里范博已经去公司食堂吃完饭回来了，见自家总裁还迟迟没出去吃饭，也没说让人送餐，向来办事周到的他便主动过去问：“方总，要不要给您点个外卖？”
“不用。”方凌远此刻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我一会儿出去吃。”
范博见他专心盯着电脑屏幕，就不好再多问，转身准备出去，刚要走，却被叫住：“这个主播什么来头？”
范博瞬间会意，刚才吃饭时，他已将章梓信的背景大体查了一下，还向橙橙打听了些八卦消息：“他全名叫章梓信，今年三十二岁，含州人，家里是开食品公司的，G国知名高翻学院硕士毕业，从事E语同传八年多，经常往返于北都、天港、千檀等大城市。
“据说跟前女友分手快两年了，目前还是单身。”
方凌远眼波左右转了转，一脸淡然：“佟樱什么来上班？”
范博略略一想：“下周一，周一上午有产品会议，需要翻译。”
方凌远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电脑，似是很随意地起身下楼去吃饭。
不多久，章梓信直播结束。他们三人边聊边往会议厅去。
池媛问佟樱：“以后要是还有E语同传项目，但不是今天这样的大单，你接吗？”
“接啊，只要时间允许，薪资合适，我做得来就行。”佟樱现在就希望多接项目，多积攒经验。
“外地的也接吧？”章梓信插话。
“当然了。”佟樱道。
“我和朋友一起开了个翻译公司，下个月就能正式营业了。”池媛含笑看着佟樱，“梓信已经被我拉过来撑门面了，到时候也想请你帮忙撑撑场子。
“当然我们也是签正规合同，给的也是不低于行业标准的。”
“噢？”池媛是很位出色的同传译员，但她入行也不算久，听说她开了公司，佟樱着实惊诧了一下，不过想到她优渥的家境，也就不奇怪了，“好啊，我明天列一个未来三个月的空闲时间表给你，有单尽管找我好了。”
“没问题。”池媛笑答。
“时间表也给我一份吧。”章梓信对佟樱道，“我这边有时一下子来好几单，有些还不太好推掉，可以找你帮忙顶一下吗？”
“可以啊，我正愁着没项目，闲得慌呢。”佟樱原本还因为姑姑有意撮合她和章梓信，在面对章梓信时多少有些不自在，不料他似乎并不在意，这几日见了两次面也不曾提起有关相亲的事，她也随之释然了。
方凌远平时一工作起来觉得一天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可不知为何，这一天却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尤其是看了章梓信和佟樱那场直播以后。
深夜，他躺在床上，不知第多少次翻开手机聊天页面，里面他和佟樱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一起去希仑出差的时候，聊的都是工作。
她从未因私事联系过他，这又是大半个月没动静，他差点要以为她的帐号是“僵尸号”了。
他心里涌过一股冲动，想发个消息给她，但手指动了动又停住了——他好像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
算了，睡觉吧。
他把手机放在了一旁床头柜上。
方天集团有一层楼是娱乐康体中心，专供公司内部职员免费休闲健身用的，每逢午休会有很多人来此，节假日也可以来，但来得人比较少。
第二天正值周六，方凌远心里很觉郁闷，便像往常一样，自己一个人去公司康体中心打台球。
不期然，佟樱也来了，比方凌远早到一会儿。她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白色运动套装，背着一副球拍和一个小背包，往羽毛球区域走去。
方凌远看见她时，她正背对着他在发语音：“好的，我正好下周五到周日都有时间，来得及。”
只听对方很快回道：“行，那你先打球，晚点再聊。”
方凌远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语音信息是功放的，方凌远听出来是章梓信。
佟樱把手机放入外套口袋里，余光瞥见侧后方有人来了，一转身，便听见方凌远不冷不热的声音：“怎么一个人过来，不找个人陪你？”
“方总不也是自己一个人吗？”佟樱浅扬了一下唇角。
“我和你不一样，你不是新交了男朋友吗？”方凌远略带戏谑地一笑。
佟樱一脸讶异：“我又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哦，没有就好。方凌远目光闪向一边：“秘书处的人看到你们一起直播，还有好多人说你们有夫妻相。”
佟樱明白了，他说的是章梓信啊。随即满眼新奇：“没想到方总您也这么八卦！”
说完转头继续往前走。
方凌远大步赶上：“怎么不否认了？”
难不成早有暧昧，只是还没确立关系？
佟樱驻足，疑惑地上下打量他：“方总，我觉得你今天很奇怪。”
“哪里奇怪？”
“怪无聊的！”
方凌远微愣。
佟樱露出一抹假笑：“个人隐私，不方便向外人透露。不好意思。”
方凌远眸光深深一凝，望着她快步走进羽毛球室。宽敞亮堂的康体楼层内，空气忽然沉闷了起来，他心里也越发郁闷了。怔了几秒，他扭身去了台球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