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简走出尖塔会议中心时站着,再次走进中心区时却坐上了轮椅。
事实上,沈简认为自己已经能够独立行走,但沈安坚持的将他按在了轮椅上。
沈简暗地中颇为新奇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软金属小轮胎,酷似圆盘的液体金属触地旋转时坚硬无比,甚至可以在遇到危险时作为临时武器,但沈简摸上去时,却软的像是流动的水银。
“很不错。”沈简点评到,“这是哪家的技术?”
沈安观察到了boss的举动,思考了一下,还是上前解释说,“先生,您也很喜欢嘛,我就说,这款儿童轮椅非常适合先生,那几个不为先生考虑的下属,刚刚还想要骂我。”
沈简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凝视沈安,沈安眨眨眼睛,带着无辜的表情点了点头,无形之中再次表明所谓“儿童轮椅”的真实性。
沈简喉咙滚动,缓缓扯出微笑,“我认为,沈安,你现在挨一顿骂也不错。”
无视背后瞬息响起的夸张哀嚎与笑声,沈简面无表情地控制着儿童轮椅走了。
他刚才在病房说的话,到底该不该说?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放纵了?年轻的领袖沉痛地思考着。
沈简,二十一年决策未尝一败,从不回头,如今,却因为一架儿童轮椅,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
身后的摩挲声再次响起,一阵低声从耳边传来,沈简侧目回看,许因墨果然跟在身边。
“怎么,他们排斥你?”沈简温和地询问。
许因墨摇了摇头,撇了眼身后闹成一团的嫡系,又复将目光完全转移到沈简身上,说,“只是想单独见见你。”
沈简微微一顿,终于给了他一个完整的视线。
这些上层的天才们说话都很奇怪,在沈简看来挂着一股令人鸡皮疙瘩暴起的不适感。
或许,这属于上层独有的某种贵族腔调。但是,他明白许因墨想要表达的,必定不适下层区语境中平时理解的意思。
所以他拐了一个弯,寻找一处隐秘地停了下来,才开口问:“怎么了?”
许因墨刚要开口,便察觉沈简此时需要仰视他,于是便半跪下来,“您的轮椅。”
沈简挑眉,略带难以置信只是为了这一点事:“许因墨,你怎么也喜欢这些恶作剧了。”
“……在您全塔通报我薅地毯毛之后。”
年轻领袖表情一僵,尴尬地移开视线。
虽然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偏激,但许因墨不至于将这件事挂在心上。
许因墨低着头,“从您离开宴会厅到现在,一共17个小时。”
沈简略微一惊,他昏迷了大约9个小时?
许因墨抬起头,“我用北部战区的信息网查到了一些东西……这一家液体金属的生产组织,名为大泉,去年5月份刚刚成立的组织,其领袖依靠自己研制的金属技术盖了实验室开发章。”
沈简若有所思,“没有被大型组织吞噬?”
“是的,很奇怪。”许因墨说,语气带着一点微妙的嘲讽,“没有被任何大型组织吞噬的、最近新出生的小型组织。”
“有这样本事的组织,资料理应送到我手里。”沈简淡淡补充。
许因墨想要提醒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但他却宛若受虐般挂起一个神秘的微笑,语气中带着微弱的虔诚,“您是对的,boss。资料理应送到您手中,但问题就在这里,没有任何组织得到大泉的任何消息。”
“军部的消息,”许因墨的声音压低,“官方扶持。”
沈简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敛,抿起唇审视毫无表情的许因墨,“那我也不可能一丁点也不清楚。”
这句话很直接地向许因墨表明了,就算是官方的人手中也有无湮塔的存在。
按理说,跪地的紫发男子身处与官方丝藕相连的军区中,理应对此产生悚然。
但许因墨的思维却很快拐到另一个节点之上——以沈简现在的状态来说,或许这才是正确的。
他的背脊舒畅,神经枝丫分叉投向另一个答案,整个人竟然显得十分轻松。
“是的,boss,即使您近四年都没有大动作,也不能排除您暗中做了什么。”
许因墨想通之后欣然接话,“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废话了,我怀疑,中世纪在官方中安插了人手,这些人手保下了大泉。当然,证据的解析颇为复杂,令人啼笑皆非,所以这仅仅是一个怀疑。”
沈简下意识皱起眉,开始回想资料和他的安排。
若真是如此,那么中世纪所做的局称得上壮阔。
在所有组织眼中,他们与官方交恶,最有力的证据便是那一场影响监控的闹剧。但实际上中世纪甚至可以利用安插人手来扶持实验组织,伪造为官方扶持的局面,将中世纪完完整整摘出来。
然后看着无湮塔和官方狗咬狗对吗……沈简冷淡地想,心中倒是毫无波澜。
“那么应对无湮塔的宣战,中世纪必有后手。”沈简平静地说,丝毫没有自己几天前还不承认自己手段残暴的意思,“许因墨,你要不要换一个投名状?”
“这似乎对你太难了。”
许因墨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简直像是被拿走了快要完成的重要论文般,眉头比沈简皱得还要紧,“boss,请恕我冒昧,我比那群守着自己领域不分毫外扩的同事有能力多了;中世纪——玩的——东西,比不上我在战区一根哗毛——”
沈简嘴角一抽,下意识阻止了许因墨的话,“我只是担心墨义的后手是我们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他尽量不触动自己即将进入倔强证明自己叛逆期的下属,抖大的流汗黄豆虚虚挂在脸上,沈简揉了揉眉角,无奈开口劝解,“总归到了这个地步,每一个不曾被听闻的情报都能将我们杀死。许因墨,我们可以慎重一些。”
实际上,沈简有些担心中世纪是原主布置的后手。
墨义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沈简睁眼看到的是墨义制造的复制体,尖塔会议的首日亦是中世纪与他对峙的主场。
诚然,现下的原主似乎真的以拯救世界为己任,但如今的现状却越来越像是……
薅了沈简过来拯救完世界之后,原主愉快地搞死他,自己欢欣抱走功劳的模样。
一想到如此,沈简便忍不住从虚空之中拖出并不存在的原主狠狠虐待。
如果,他是说假设如果;如果中世纪知道如今的沈简不是原本的沈简呢?
从一开始与下属字字计较的交锋,到现在转移对象为敌对组织的针芒,沈简会流露正常人的情绪波动,也会肆意透露他本人也感到困惑的上位感,但他依旧持有骨子中的谨慎。
沈简不得不另他目前已经划入自己领地的下属,远离这份可能的威胁。
“听话,许因墨。”
沈简这么交待眼前一手操作一个战区六十五万军力的男人,宛如对待一个身份寻常的普通孩子,声音温和而不带一丝攻击性,却意外地从这份普通中弥漫出令人冻结的力量。
似乎上位者做久了心态扭曲的通病,若是突然有自己欣赏的领袖;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上位者要求自己的忠诚,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耻辱。
而是某种带着病态的欣喜。
沈简丝毫没有察觉出自己的话中的理所当然,只和追赶上来的沈安等人简单交流起来。
只留下从跪姿险险起来的许因墨依然皱着死紧死紧的眉心,努力克制、努力压抑下想为他的boss打下其他三个战区的亢奋心情。
“好吧,好吧,订单后续的处理也算得上一份功绩……”
沈蓝河走在最后,矜持绅士地挂起一个微笑,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雅致,“boss果然没有把中世纪给你吧?”
许因墨没有看他,整理了一遍褶皱便施施然准备前往宴会厅,还不忘开口提醒,“boss在等你,和我说话干什么?干部之间还是不需要私交过深比较好,更何况我现在还有任务。”
他一句话将这次搭话定义成了朋友之间的私交,沈蓝河的脸色瞬间扭曲起来,看起来像是要五颜六色地吐了。
许因墨自己也被恶心得不清,同样扭曲着一张俊脸急匆匆走了。
他还有后续的任务,沈蓝河他们可是手底下一个任务都没有。
许因墨自觉自己如今比其他同事更卷,眼角瞥见沈蓝河瞬间下拉的嘴角,心情瞬间又奇妙的好了起来。
他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在转角处仿佛不经意般嘲讽地,再次瞥了眼沈蓝河。
沈蓝河:……
沈简:……
沈简在沉思,他需不需要告诉许因墨,那个微妙的眼神他也看到了。
到达无湮塔私厅后,沈简终于结束了思考:他决定,将许因墨的这一眼当做自己今晚休息前的消遣活动。
远在宴会厅的许因墨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神色冰冷起来,让对面过来搭话的组织领袖冷汗直冒,蔫蔫走掉了。
委屈的搭话领袖:……无湮塔好可怕,再也不来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