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池舟错愕地扭头，倏地对上了萧沉渊……他自己的脸。
“她…太后娘娘说了什么？”萧沉渊离得不算近，母后说的他一个字都没听见，不禁急迫开口询问。
“她、她说……”萧沉渊一副极为关切的神情，池舟有些不太忍心说出口，“说……”
萧沉渊听得心急皱眉。
“说…让你、你……”
“让我做什么？”萧沉渊瞬间来了精神。
池舟吞吞吐吐，“让你——”
“滚……”
……
“……您说什么？”萧沉渊艰难道，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
太后的脸逐渐由白转红，但显然不会是如此之快恢复了气色。
她瞪着眼，冲池舟身后立着的萧沉渊牙咬切齿，“滚！哀家说……让你滚！！”
萧沉渊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他合眼默了默，仍然十分诚恳道：“母——太后，臣只是陪陛下来探望探望您，臣……”
“不用你假好心！”
太后听罢怒不可遏，气得直接吼了出来。
池舟已经不敢去看萧沉渊的脸了。
但也不禁疑惑，怎么、怎么太后突然对他意见这么大了？一见面就发这么大脾气，而且自己还在生着病。
萧沉渊僵在原地，还想说的话通通噎进了喉咙。
太后吼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弄得她直咳嗽，喘息急促。
“母后您别动气，他……儿臣……”
池舟一时不知道该先向着谁说话，他边扶起太后，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边绞尽脑汁去想怎么先平复下来太后的怒火，“儿臣——”一向能言善辩的池舟，此时还真拿这位太后没办法。
“太后您好好休息，臣先行告退了。”
萧沉渊比之他就显得干脆利落。
“哎——”池舟不明白萧沉渊急着来看太后为何这么轻易就离去，以为他是在跟他母后赌气，试图去叫他回来。
可偏偏太后正拉着他的手不松，池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萧沉渊离去。
萧沉渊走后，只剩池舟独自一人去面对太后，说实在的他不是很敢。
池舟定了定神，平缓了下心绪，起身先让御医来给太后把脉。
太后对君后发怒，御医在旁吓得战战兢兢，他搭了会脉，说：“陛下，太后娘娘身子现已无碍了，不过还需静心修养、切莫动气才是。”
池舟嗯了声，问他：“母后究竟因何头疼？”
“约莫是心事繁多、忧思过重引起的。”
忧思过重？
池舟皱了皱眉，等御医都走了之后，悄悄叫来了去暄和宫通传的慈宁宫宫女。
“太后娘娘是从何时开始头疼的？”
“昨、昨晚。”宫女唯唯诺诺不敢看他。
“果真？”池舟觉得有些古怪，又问了她一遍。
“……是…是。”
宫女身子打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池舟眼一眯，察觉出了端倪，故作冷声道：“欺君可是死罪，你若不说实话，届时太后也救不了你。”
“！”宫女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吓得魂都快丢了，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
“陛、陛下，奴婢不是有意欺瞒陛下的，实在是…是……”
“是什么？”
小宫女叩了个头，说：“是太后娘娘不让奴婢说。”
“朕恕你无罪，”池舟道，“说吧。”
小宫女抬眼瞧了瞧太后床榻的方向，压低了些声音，“太后娘娘其实已经头疼好几日了，奴婢一开始便说要去请御医的，可太后娘娘说，说请了御医陛下定然会知晓，奴婢怎么劝都没用……”
池舟听得动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太后娘娘对侍候的宫人说过几天便会好，可是奴婢实在不放心，日夜照顾着，发现其实娘娘头疼一直没有好过，今日…今日晨起便见娘娘疼晕了过去……”
“娘娘是从何时开始头疼的？”池舟问。
宫女回想了一下，“大约……大约是从君后的暄和宫回来那天。”
池舟：？
难不成他寝宫里当真有什么邪祟？
不仅让他和萧沉渊互换了灵魂，还让太后娘娘去了趟回来便头疼不已？
这宫女不说是几天前，非说是从他宫里走之后才头疼的，有点意有所指的刻意。
池舟皱了皱眉。
宫女还跪在地上，以为陛下还在责罚她欺君之罪，又连连磕头，“陛下，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啊，还请陛下原谅奴婢！”
池舟回过神，挥了挥手，“朕不怪你，下去吧。”
“是！奴婢多谢陛下宽恕，多谢陛下！”小宫女欣喜地叩谢，然后起身退下了。
池舟重新回到太后床边，替萧沉渊关心地问：“母后早几日便头疼了，为何不差人同儿臣说呢？”
“唉，还是让你知道了，”太后叹了口气，“下人的嘴真是管不住。”
“不关他们的事，是儿臣问的。”
太后摇头说：“皇帝朝政繁忙，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池舟颇为感慨。
太后虽然对自己严苛厌恶得很，但之于萧沉渊，却是个好母后。
他宽慰道：“儿臣是母后的孩子，母后身子不适不告诉儿臣，还能告诉谁啊。”
太后又叹了叹气。
池舟继续问：“御医说母后思虑过重，到底所为何事啊？”
“也没什么事，”太后轻描淡写，虚弱笑道，“就是母后最近总梦见自己抱孙子了。”
“抱孙子？”池舟品出了一丝怪异。
“是啊，母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皇帝你啊早点有自己的骨肉，天下偌大的基业，要尽早有继承人才是。”
“哀家知道你为了跟母后作对，故意娶了那东川国的男子为君后来气母后让你成亲，可是皇帝啊，你要为这天下百姓考虑啊，他一个男子不能生育，如何作为一国之母啊？”
池舟总算是知道萧沉渊为何这般容易便答应了他和亲。
当时自己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他会同意。
池舟只以为萧沉渊和自己各有目的，却没想到原因如此简单，就是单纯地搪塞太后催婚的。
“哀家现在也同意池舟做你的君后，可是你总不能弃天下人而不顾，后宫只有他一个男妃吧。”太后说得直掉泪，“皇帝啊，等母后好了，到时候召开个选妃大典，让母后好好给你物色几个妃子，为咱们皇家啊开枝散叶，母后也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池舟：“……”
现在提到孩子池舟就头大，但总不能说他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吧。男子有孕，太后不再吓晕过去也会把他当成个怪物的。
选妃大典……
其实萧沉渊选妃对池舟来说没什么影响，再说了他是皇帝，自己也管不住。
但是吧……这事吧……总要萧沉渊亲口给太后说才是，他不能随便替萧沉渊答应了。
“母后说的有理，让儿臣好好考虑考虑吧。”池舟不着痕迹避开了要点。
“唉……”太后仍是愁眉不展，“皇帝还是如此……那个男后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了？”
诶？怎么又怪到他头上了？
池舟很是委屈，他入宫以来自认为没有哪里惹到太后不快，连对她的刁难都百依百顺，为何……
或许他和亲，本来就是错的，无论怎么做，太后都会不满意。
池舟垂着眼睛抿了下唇，道：“母后多虑了，御医说您需要多休息，少想些事，不然等会头又要疼了。”池舟拿过被子搭在太后身上，再次握着她的手，“儿臣在这陪您睡着。”
两刻钟后，池舟蹑手蹑脚关上门。
回身时看到萧沉渊一个人立在院子里的树下面，背影萧索。
池舟心里一咯，得，刚安慰好太后娘娘，又要安慰另一个。
自己和亲过来又不是给他们母子俩做这种事情的！
池舟疲惫地呼出口气，轻轻走到萧沉渊身旁。
萧沉渊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池舟出来了，扭头看他。
池舟说：“太后娘娘又睡下了。”
“嗯。”萧沉渊淡淡道。
嗯？
就这？
什么嘛，自己为了不让他担心，费尽心思在两面周旋，人家怎么还好像一点也不领情。
……算了，看在他被太后“欺负”的面子上，池舟撇了撇嘴，懒得去跟他计较了。
“太后说的……你别在意，”池舟还没忘萧沉渊在听到太后让他滚时的表情，以为他不记得他们现在的灵魂在对方身上，出声提醒，“她都是说给我听的。”
萧沉渊依然平静，“朕知道。”
他知道？那为什么还跟太后置气啊？还把自己气得不轻。
那天被长定伯气到肚子疼的教训又忘了吗？
池舟一时间摸不到头脑，看他的脸色不苍白也没冒冷汗，稍稍放下了心。
“我刚刚问了她头疼的原因……”池舟斟酌着说出他和太后的对话，毕竟这也是太后要说给萧沉渊听的。
萧沉渊闻言额角一动，显然很想知道。
“嗯…就是……太后娘娘想抱孙子了，这几天做梦都是。”
听到此，萧沉渊厌恶地皱了下眉，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头去摸自己的小腹，“这不是有了么？”
“可是……太后不知道呀。”
池舟一愣，呆呆地眨了眨眼。
萧沉渊：“……”
“而且肯定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头又该疼了。”池舟紧接着补充。
萧沉渊默了两息，又道：“太后肯定不止说了这个吧？”
“你怎么知道？”
池舟讶异，转念一想他是太后亲儿子，怎会不知？如实说出了太后的话，“她说等她好了要召开选妃大典，给你选几个妃子，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萧沉渊不用想就知道。
池舟见他没什么反应，打算叫他一起先离开这里，却听萧沉渊问：“你不在意吗？”
“我在意什么？”池舟莫名，“又不是给我选妃子，要在意也是你在意才是啊。”
“……”
萧沉渊：“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池舟脑子转不动了。
“太后要给朕选妃，你作为君后，不在意吗？”
“……啊？”池舟懵了懵，不是很明白萧沉渊问出这句话的意图，“我为什么要在意？你是帝王，选妃很正常啊，我不是也算是这么过来的么？”
“…………”
池舟说得对，可萧沉渊就是听得并不悦耳，他眉头轻微一紧，酝酿了片刻又道：“可是自古……”
“自古什么？”池舟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
萧沉渊突然不想说了。
萧沉渊：“算了。”
池舟：“？？？”这人是在逗他吗？
萧沉渊眼看着池舟即将要把他的面相也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内心却再不像以往那样烦躁了。
他静了静，注视这久违的一幕，轻声问：“如果我们没有互换灵魂，方才太后那么对你你不……”
“不什么？！”池舟正在气头，下意识接话，“不生气吗？”
“不委屈吗？”
“当然不生气了，我——什么？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十万字啦！！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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