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一早上，镇中开学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大课间下课铃声刚响，老何就拿着一张成绩单进来放第一排座位桌上让人贴到黑板旁边的公示栏里去。
“醒醒，都别睡了。” 老何拍拍讲台，看着下面睡倒的一片长叹一口气，说：“看看你们自己考的这点分数，还睡得着啊，怎么着，刚过了一个假期，学过的都梦里送给周公了是不是。 ”
老何恨铁不成钢。
班上一多半学生睡得迷糊，还没完全清醒就冷不丁挨了一顿骂，痛苦地皱着眉揉了揉眼从桌上挣扎起来。
何琳琳看上去有种跟大家不一样的兴奋和激动，拉着芽月一起往公示栏前去看排名。
第一名：吴苏
第二名：林程程
第三名：李飞
何琳琳手指落李飞的名字上停了会儿，接着故作嫌弃地说：“倒是发挥的很稳定。”
芽月想着李飞每天大咧咧跟在何琳琳身边没心没肺没正形来回跑着的样子，真的很难把他跟总分550想到一起。
身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
何琳琳跟李飞中间差了三四个人的位置，她偏科严重，英语恨不得满分，数学惨不忍睹，好在最后总分平衡一下，考的也还不错。
“奇怪……”
何琳琳继续往下找，一张纸差不多见了底，这才看到仅在林澍之上的三个字：刘芽月。
何琳琳不敢相信，错愕地张着嘴巴看向芽月。
芽月微微笑，然后和她一起错着身后的人从前排离开。路过讲台的时候，芽月能感到老何也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五味杂陈。
“不是，你怎么回事呀。”
何琳琳坐下扭身趴芽月桌上，语气依旧诧异地说：“我看你平时上课挺认真的呀，怎么考的跟林澍一样。”
何琳琳说话直接，芽月侧脸看林澍，林澍还在桌上趴着睡觉，从老何进门开始就没有动过。
确实，这样看起来，芽月最后考和林澍不相上下的分数，确实不应该。
但芽月不知道该怎么跟何琳琳解释，她上课认真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热爱学习，她只是单纯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听老师说什么，总好过她坐着胡思乱想。
即使绝大多数时候，课上讲的那些知识点，芽月扭头就忘。
“年级通知，这次考试各班倒数后五名，放学留下来到操场集合大扫除。”
老何说着目光再次往下审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林澍身上，说：“是谁我就不一一点名了，林澍你负责带队。”
没一一点名，但点名了林澍。
林澍懒洋洋起身伸了个腰，看样子睡得还不错。
不到十天，操场的野草长得比芽月入学第一天看到的更高更茂盛了。
高三一共六个班，这会儿操场陆陆续续大概来了二十几个人。
负责监督工作的是个年轻男体育老师，站主席台上把这些人叫到一起后大概安排了下各班负责区域便离开了。
三班负责操场西南角，芽月手里拿扫帚站过去，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怎么了，公主要等别人给你清一条路出来才能走吗？”
林澍双手撑背后直了直腰站在芽月左侧。
林澍个高，挡住了原本应该洒在芽月身上的大片斜阳。
芽月知道他在故意嘲讽，没上钩。
林澍自己先笑了一声，人往前走，手垂下来拂过身侧的野草，随手折下一根夹在指尖百无聊赖地转着。
芽月也放下了扫帚，弯下腰开始顺着脚下的青绿色，一根一根将其拔起。
跑道的土长年累月被人踩的实，没拔一会儿芽月就觉得额头有汗在往下淌。
“林澍。”
有人从芽月身后投了个球朝林澍直直砸过去，林澍丢下手里刚拔下的草一把接住，篮球顺着惯性在林澍手里转了圈之后又被他直直丢了回去。
芽月跟着回头，看到了孟肖。
孟肖跟她打招呼，芽月没理，不过孟肖也并没有生气。
看样子，他今天心情不错。
“彭磊提前回来了。”孟肖问林澍，“明晚怎么样啊，有时间吗？”
林澍继续干活。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孟肖自说自话，“放学记得来，【来电】定好房间等你。”
说完孟肖一身得意，转头带人到中间球场打球去了。
“一定要去吗？”
陈天考试倒数第五。孟肖走了之后，陈天扔下手里的草一脸不服地站林澍身边说：“实在不行咱就干他的，反正老子早就看不惯他那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了。”
“跟你们没关系。”林澍说，“这是我和孟肖之前的事，你们不要管。”
清理完操场，学校路灯的光也亮了。
两个男生抬垃圾筐去操场另一端小树林旁倒垃圾。
芽月收拾好打扫工具，跟林澍和陈天一起回教室拿东西，楼道的风一吹，刚才因为出汗贴在额前的碎发刘海演也重新松散起来。
陈天还是不放心林澍，一路上仍在继续说着孟肖的事。
“放心吧。”
林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芽月，淡淡说：“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
陈天无奈妥协。
出校门，陈天和他俩挥手再见往反方向走。
夜色寂静，林荫路长。很奇怪，芽月仰头看着绿荫笼罩下的暖色灯光想，夏天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漫长。
“公主。”
林澍走着突然停下脚步，芽月在发呆，没来及反应过来，一张脸就已经撞上去贴在了林澍后背上。
男生背脊有些单薄，撞得芽月鼻尖发酸。
芽月慌不迭地从他背后弹开。
林澍背依旧挺直直的，过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你能不能不要像条尾巴似走路离我这么近，我今天有点心烦。”
说完林澍继续走，芽月背着书包停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消失在林荫路口。
——
【来电】是松林镇唯一一家KTV娱乐会所，挨着网吧开在西街尽头。
林澍到的时候，一楼舞池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劣质音箱发出的强烈震感的DJ声，年轻男女在随着音乐肆意忘我地扭动身体。
孟肖定的包间在二楼。
这边房间隔音效果差，林澍一路听着各种扯着嗓子唱歌跑调跑到九曲十八弯的声音找到孟肖发给自己的房间门牌号。
进门，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一排五六个人。中间是孟肖，旁边几个林澍也都在学校见过，还有一个女生，张婉婉，比他们低一年级读高二，听说跟孟肖关系不错。
“来啦。”
彭磊背对林澍坐点歌台上点歌，听着门口有动静，头也不回地拿着话筒往沙发上指了指，说：“坐。”
林澍敛起目光扫了一圈，这屋子早就已经没了可以坐的位置。
“还不快起来你林澍哥让个座。”
孟肖拍拍张婉婉，说：“没眼力见，一会儿林澍喝酒，你也喝呀。”
“林澍哥你坐。”张婉婉讪讪笑着起身，说：“我找服务员上酒去。”
女生从林澍身边经过，留下一阵廉价浓烈的甜香。林澍余光往回扫了眼，张婉婉穿的也是白色长裙，不好看。
林澍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下意识拿她跟芽月比较。
林澍坐下，彭磊开始他的第一首歌，龙井兄弟的《归》。
“兄弟，你的兄弟就在这里，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哥几个等你。”
好多年以前的歌了。
彭磊话筒给林澍，林澍摆摆手，有眼力见的孟肖接过去兴致勃勃接着唱了起来。
“兄弟，你的家就在这里，不管你人到了哪儿，哥几个挺你。”
唱的有点难听，林澍端杯子喝了口酒忍住嫌弃。
“兄弟，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彭磊笑着手搭林澍肩上寒暄。
林澍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的，反问说：“你呢？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彭磊手拿下来，略显浮夸地说：“刚到东广就认识了一大哥，挺看重我的，平时应酬什么的也都带我，还说以后要我跟他一起管生意，我没答应，太累，这不赚了点钱就想说回松林歇一阵子再出去。”
彭磊说着压腰去够林澍那边的酒杯，手上一块金表若隐若现在林澍眼前。
林澍笑笑，说：“是吗？还以为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
彭磊手一怔，眼神也变得飘忽微妙。
只有刚唱完歌的孟肖还沉浸在一腔兄弟情义中难以自拔，话筒往沙发上一丢，指着林澍大喊：“你他妈说什么呢！”
林澍淡定喝着手里的酒。
彭磊也有些挂不住面了，直接摊牌说：“今天肖组这个局，一是为我接风，二是听说你俩最近有些矛盾，大家今天讲开了，让我来做个见证。”
“怎么见证？”
林澍抬抬眼。
张婉婉叫的酒也刚刚好送到，上下三层小推车上摆满了挂着水滴的冰镇酒。
孟肖得意，凑到林澍跟前说：“你今天把这些酒全部喝完，我就当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笔勾销。”
“要是我不呢？”
孟肖怪笑：“麻将馆那女生，看上去你对她挺不一样的吧，还有花枝老太，之前我倒是跟她家也无冤无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提到花枝，林澍眼神逐渐阴冷。
“果然被我猜中了。”
孟肖愈发肆无忌惮：“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很难缠的，要么你今天全部喝完，要么你今天就真的弄死我。”
作者有话要说：恨我的键盘怎么还没学会自己打字啊。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