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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十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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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施杨从未对异类抱有过歧视一类的感情,可话虽如此,他也无法对这个种族产生任何好感,毕竟若异类不存在于世,周立军就不用死,周末也不会作为异端出生,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幸福安康地生活在一起。

因此在得知自己将离开策处科一组,以“监护人”身份成为新组建的三组组长时,他心里是极不愿意的。

然而他深知部门留着自己的唯一原因,是周立军赋予的无效化能力,为了让他们的注意力继续保持在自己身上,他只能默默服从安排,去见了那赫赫有名的食人鬼。虽然之前已经听说过许多有关她毒辣疯狂又凶残的传闻,但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算他生来木人石心,也不免为之一惊——这哪是如野兽般青面獠牙的魔鬼,分明就是一介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甚至比周末大不了几岁。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更没有看在对方还是个小孩的份上就手下留情——要是对方好对付的话,也不会由自己负责她了。

此后,他们开始一同执行任务,经过数次生死一线的危难关头,他才逐渐把自己的背后交给她。可对于沈连寂,他从来没信任过他。

——“你只要每周给他几个案子,听听他怎么说就行了。”

对于这个命令,施杨琢磨了很久。他不明白董峻国说这句话是何意图,也不明白每每见到沈连寂时,那股仿佛从灵魂深处弥漫而出的厌恶感是怎么回事。而当罗琦匆匆赶来,报告沈连寂可能知道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事情时,这些问题,全部迎刃而解。

“所以上面是故意把沈连寂放在你身边,希望借无效化能力,探清所谓的‘溯源’究竟是真是假?”

施杨没法否认,只能点头肯定。

甯安惆怅地叹了口气,“你正式对他起疑,是因为他延迟上交与约瑟夫·李的对话录音,让后者有时间逃跑?”

施杨再次微微点头。由于想不通沈连寂的动机,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上。

良久,甯安终于开口:“或许,我们不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才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吧。”

施杨品出了隐藏于这番话中的言外之意,“你还是想相信他?”

“我信或不信,不会对现实有丝毫影响。”甯安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大脑空空如也,只记得沈连寂因为自己,而让申姜杀了章子诚这件事。

——如果此事在平行世界里真实发生过,那自己对他,究竟做了什么?

“天天看这些飞机,你就不腻吗?都几岁的人了,还看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幼不幼稚啊?”

申姜一边像老妈子似的碎碎念着,一边愤愤地抢过遥控关了电视。沈连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收回了视线。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家,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啊!瞪瞪瞪,小心有天瞪成斗鸡眼!”

虽然沈连寂的行为是有些令人费解,但申姜纯粹是看不惯他从早到晚对着电视机发呆,害得自己不能看喜欢的电视剧而已——她没有智能手机,只有一台仅能打电话发短信的老人机用来与外界联系,而唯一的娱乐手段就是家里的电视。可自从这位祖宗来了以后,因为收了钱必须尽心尽力照顾,她一直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处处委曲求全以他为先。然而早上出门买鸡蛋时,她无意间听到俩女生谈论剧情,并且得知这部剧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然大结局后,便再也控制不住满肚子的憋屈,一回到家就撒泼起来。沈连寂懒得和她吵,索性闭上眼,自动屏蔽了所有声音。

那是一段过去了很久的往事,却犹如昨天刚刚经历过一般历历在目。那日,他身为史上最邪恶的异类组织塞勒涅的创始人,上了管控局的通缉名单。而带头追击的,正是他曾经的组长兼“监护人”——甯安。

那时,为了遏制他的自愈能力,甯安下令专门以麻/醉枪狙击,把他扎成了一只刺猬,在强制队的围困下不得动弹。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奋不顾身地冲进包围圈,最终却死于甯安手下的画面。失去意识前,烙印在他视网膜上的,是章子诚得意大笑的样子。

那一瞬间,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迄今为止的选择真是正确的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一次又一次地无限循环?如果过去所做的选择只能带来无尽的绝望,那下一次,他宁愿做回原来的自己,再也不去沾染是非对错和生死离别,冷眼看待这世间的一切。

“喂,你不会气晕了吧?我又没说错。你这么大了,本来就不该看那些弱智的动画片。”

沈连寂睁开眼,看到申姜一脸担忧却又不愿放下面子道歉的模样,无动于衷地问:“马格荣那边,你去看过了吗?”

“当然。”申姜巴不得他转移话题,赶紧回应道,“果然如你所说,非常有问题。”

“那就继续监视着吧。”

“好嘞。”

“……手机。”

“啥?”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看剧。”

申姜当即大喜过望,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哦!沈连寂,我怎么都没发现原来你还是个人啊!”

沈连寂又补充道:“只是,不建议你看。”

“为什么?”

“因为你看了结局后,会发疯。”

申姜:“……”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中午好,欧阳先生。”

“你好,马医生。”

欧阳尧旭略微拘谨地点头问好,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坐姿。马格荣见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别紧张,把我当普通朋友那样,慢慢地交流就行。”

欧阳尧旭点了点头,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马医生,诊断出来了吗?”

马格荣拿起诊断书翻看起来,“根据昨日的测试结果,你的症状确实不符合晕血症。”

由于在预料之内,欧阳尧旭内心倒也没多大波澜,“那能治好吗?”

马格荣干脆地给予回复:“关键还得看什么原因,导致你会产生类似晕血症的表现。”

欧阳尧旭低下头,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看出对方并非对自己的病症毫无头绪,马格荣没有追究下去,而是聊天似的讲起了别的话题,“其实,我和你父亲也有些私交。”

欧阳尧旭讶然,“你知道我爸……”下意识脱口的称呼,令他无奈地噤了声。

“当然。”马格荣温和地笑道,“你父亲是位令人敬佩的人物,白手起家,带领欧阳集团发展至如今的规模。像他这般了不起的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威风,但实际上也有各种难以启齿的烦恼。他唯一一次以病人的身份找我谈话,是在你姐姐出事之后。”

欧阳尧旭惊愕不已。

“他平时工作繁忙,没有特别多的时间陪你姐姐,所以十分懊悔自责。当然,一出咨询室,他就又变回那个威严不可一世的欧阳凯了,丝毫看不出破绽。”马格荣徐徐地说,仿佛十分理解欧阳凯的为人,“像他这种人,早已习惯了压抑自身的感情,即使想改,也很难改得过来。”

“……”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并不认同?”

对于这个问题,欧阳尧旭实则不想回答,但见马格荣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面带关怀亲切的微笑,他又没来由觉得自己不得不答,于是一股烦躁油然而生,剥夺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他纠结许久,说出了他直到现在也惧于承认的事实,“……我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罢了。”

马格荣惊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一直以来的委屈和悲伤毫无预兆地化作愤怒膨胀开来,充斥得胸口火辣辣的,欧阳尧旭握紧双拳,遏制着即将决堤的情感,咬牙切齿地说,“……他一直在骗我们!骗了我们二十多年!”

马格荣引导他说下去:“他骗了你们什么?”

“他骗我们……”欧阳尧旭一顿,不清楚是否可以继续任由嘴巴超脱意识的控制。他隐约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但这熊熊燃烧于心中的怒火却货真价实,让他不知所措。见其仍旧摇摆不定,马格荣轻轻地给予致命一击:“你对血液有恐怖心理,难道和你父亲有关?”

欧阳尧旭一愣,当即哑口无言。他呆呆地看着放在小茶几上的花盆,感觉充斥于鼻尖的花香越发浓烈起来。接着,他合上眼,做了一个梦。

梦里,欧阳尧旭每天按照严格的学习计划上课练琴,为了获得母亲的表扬而不断压抑天性。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明明都这么努力了,为何父亲却从不正眼看自己一下。某日,因为想在第一时间告知父亲自己赢得了钢琴比赛的冠军,他强迫自己熬到凌晨,一听见有人回来的动静,就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房间。然而欧阳凯早一步进了书房,所以他只能抱着奖杯,独自坐在门口等候起来。

欧阳凯是和管家一同进入书房的,而且从前者的脸色非常不好这点来看,可能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等了一会儿后,欧阳尧旭耐不住心急,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偷窥起里面的情况来。

“……小姐那边,经过汪院长的抢救,目前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以后真能醒来,恐怕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老爷,您真打算继续瞒着夫人吗?”

“从她决定要第二个孩子那天起,她就再也不配当夏竹的母亲了!”

“但夫人也是以为小姐已经……”

欧阳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管家微微叹息道:“那孩子虽然不是您的孩子,但始终是夫人的孩子。您那样做,实在是太残忍了。”

欧阳凯勃然大怒:“那你要我容忍一个不知来路的杂种喊我爸吗?”

管家沉默良久,垂下首说:“是我僭越了。”

“……”

“今天,少爷一直在等您。他获得了比赛的冠军,吵着想与您分享这个喜讯,夫人哄了他很久才把他哄睡着。”

管家说罢,弯腰告退,继而于打开房门的瞬间震惊不已,“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年幼的欧阳尧旭并不能理解这番谈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他打心底感到恐惧,故而无意识提腿逃跑,却由于慌不择路而不慎打翻装饰用的花瓶,被碎片割破了额头。他浑身又烫又疼,鲜血流进眼睛,导致视野一片血红,但他还是拼命抬起头,努力看向走出书房的欧阳凯。只可惜他看到的,是不带半分怜悯的,冷血无情的蔑视——

于是他恍然大悟。自己害怕的,不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景象,而是那双充斥着嫌恶鄙夷、巴不得自己即刻从这世上消失的眼睛。

恢复神智后,欧阳尧旭发现自己正站在欧阳宅邸前。此时天色已完全昏暗了下来,正如那个他偷听到残酷真相的夜晚。他转过头,一辆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大门口。车门打开后,从车上下来的,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欧阳凯。

似是察觉到有人,欧阳凯抬目一瞥,视线在欧阳尧旭身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走进院子,置那么大个活人若空气。欧阳尧旭犹豫了一下,声音嘶哑地道:“……我知道。”

欧阳凯止步,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我知道,我从来就不是替代品。因为真正的欧阳尧旭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根本用不着替代品。”欧阳尧旭缓缓说着,亲手揭开自身最大最深的伤疤,“……我只是一个消遣品。为了让范冰安分一点的,消遣品罢了。”

欧阳凯听了,重新迈开步子,不置一词地走了。欧阳尧旭站在原地,忽然感到自己竟是如此滑稽。他很想笑,但笑声却堵在喉咙里,犹如窒息般难受。

……到头来,最不堪的,原来是自己。

于是又哭又笑。孤身一人在黑暗的夜空下,尽情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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