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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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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黛玉坐着凤姐儿的车回了贾府。王升和当日林如海留下的两个姨娘跟在后面,一同去贾府认门。

这两个姨娘都有了些年纪,一个是打小服侍林如海的,长大后收了房。

另一个是正经良家抬进来的妾,容色一般,为的是好生养。听说她母亲足足养育了九个儿女。七个男孩,两个女孩。且都养住了,可是少见的好福气!

当初贾敏生下黛玉后,三四年都未能再有妊。找了几个妇科圣手都说当初生产时就伤了气血,母体不健,要孕育胎儿只怕是难了。

贾敏虽然伤心失望,但为黛玉着想,也为后继有人。特地打听着给林如海找了这个良妾。

林如海原本是不愿意的,林家本身就子嗣艰难,好几代单传。他年幼时就见父母执念于子女缘分上不得解脱,吃尽了苦头。所以很看得开,但耐不住贾敏涕泪俱下地苦劝,只能应了。

这李姨娘也果然争气,抬进门第一年就有了。精心照管了十个月,生下一个雪团般的男孩。喜得贾敏到处上香还愿,只当是终于苦尽甘来!

贾敏自觉终生有靠,往后去了祖宗面前也能抬起头来。没想这男孩养到三岁上一病死了,贾敏当时就支持不住。

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她一手抚养,虽不能亲力亲为,也是事事过问,耗尽心血,比之黛玉也不差。

明明都养住了!也不像一般有钱人家的孩子那样娇弱,壮实胖乎,见人就会笑。贾敏教的诗词也会念了,林如海也夸聪明,如何就一病没了呢?

贾敏就这样日日想,时时念,精气神越来越差。一年后没撑住,撒手走了。

反倒这李姨娘,虽然是孩子的生母,可是乡下人家,孩子夭亡之事屡见不鲜。

她没读过书,从小就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夭折的孩子是与父母的缘分不够,是生来讨债的,走了才算是完了孽缘。自此信以为真。

孩子走了她虽然也难过,可是眼能见的,贾敏对那孩子已经是百般呵护。甚至为了孩子好,也不忌讳自己这个生母,想见孩子就能见到。

要知道一些人家的主母,生怕庶子长大只认亲娘不认嫡母。那是防的死死的,一丝儿空都不留。所以这李姨娘虽然也伤心,却没有什么怨恨、不满可言。

李姨娘的好运只那一回,后来林府再没有喜讯传来。及至林如海身亡,也只剩黛玉这么一个女儿。林家算是绝户了。

两位姨娘无处可去,又不愿意再醮(再婚)。于是都随着黛玉入了京都,留在老宅子里养老看房子。

如有王升不便宜的事,正好往贾府去。如今一切都靠着黛玉过活,自然满心里为她打算。

黛玉省事,她俩却更赞同迎春的想法,尤其是王姨娘,她打小儿伺候林如海,也见过些世面。迎春一说要排场,她就明白了。

亲自看着王升点的车,压得满满当当的一路。到得贾府,等众人与迎黛二人叙过寒温,就端端正正地跪在堂前,将林如海与官府分割好的两成家产单子递给了贾母。

等贾母看过,又客客气气地呈上前一年各处田庄铺面所得的明细。账目清楚,条例清晰。

说是累掯老太太抚育姑娘,这些花用若有不足的地方还得请老太太补贴。账目也要拜托贾府帮忙点数,姑娘还是年轻小姐,且搅裹不清楚这些呢!

意思就是,林家的两成家财那是过了明路的,官府处有存档,以后黛玉出阁了得还她。

但是这两成家产的产出,每年都会送来贾府,做抚养黛玉的花销。连账本一齐,处置权归贾府。

客气的说,不够的请老太太补贴,可是那些钱养十个黛玉都绰绰有余!嗯,就是白给的辛苦费。

贾府众人早听说了林如海仗义疏家财的故事,只当打算落了空,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有这一宗好处。那边正为元春盖着园子,处处是花销。这一笔来的及时,解了燃眉之急。

连王夫人对黛玉的欢迎都真心实意起来。此时人群里偏有一个不如意,就是那来做客看热闹的史湘云。

她和黛玉一般是孤女,自己还有个亲叔叔比她强些。可自己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排场!在家还有做不完的针线活,竟不如贾府有脸面的丫头得空。看着眼前这热闹,不知道谁该羡慕谁了!

一群人各怀心思,唯独宝玉高兴得不像。拉着黛玉的手反反复复地打量,想要问她些离别后好不好的话。只是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好容易想到了,口还没开,眼泪就先下来。

黛玉知道这是为她难过呢!宝玉虽呆,但一颗真心让人为之动容。也对着流起泪来。

宝钗看他们两人这样子,连忙上来解劝,说林妹妹远道而来。正该好好歇歇。如何反引得她哭起来,再过劳了神,伤了元气,可不是玩的。

湘云看到大家都围着黛玉,心里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气。刚好看到迎春站在一边,明明也是远行归来,却没人注意到她。更不用说来嘘寒问暖了。

于是开口道:“二姐姐,我只替你抱个不平!你也是远路而归,大家都只顾看林姐姐!”

这话说的刁钻,迎春在贾府是惯常吃瓜看戏,隐于人后的。冷不丁被湘云点名,知道这是小女儿心思,拿自己作筏子呢!

三分的怨,三分的坏,一派娇憨。只是这话说说的,迎春可不好答。

自己是随和,不是窝囊。因为知道贾府众人心里打的算盘,所以不在意他们的态度。

也知道他们虽然对黛玉如此殷切,但除宝玉和老太太之外的人,所有的真心加在一起,只怕还不足二两!

不过话虽如此说,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名义上是接了老太太的命令,背井离乡陪着去扬州走了一遭的。

如今功德圆满回来了,不说嘘寒问暖,连关照的话都没有两句。

湘云不提出来也就罢了,既然提出来了,自己可不会说什么没有、不妨碍,给别人圆脸的场面话。

于是面上露出些突然被点名的无措和茫然。仿佛没有及时明白湘云的意思似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湘云的话转到了略微靠后的迎春身上……

“哟!不过一二年的时间,二姑娘竟出落得这般好了?!”赖嬷嬷出声道。

她是贾府积年的老仆,伺候过贾母,后儿告了老出去的。在贾府很有些体面,在这房中,她能坐着,李纨等一层的年轻主子还站着呢!

众人听她这么说,也不以为怪,甚至暗自赞同。可不是嘛,这二姑娘一直不声不响地站在后边儿,众人都不曾注意到她,这会儿留意一看。

只见迎春乌黑油亮的头发用一支水润通透的玉簪挽住,鬓边缀了一只同色的玉蜻蜓和几朵雪色红边儿的花,既婉约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雪白莹润的脸庞宛如上好的白瓷,又像光华内敛的珍珠。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好似蓄着一池春水,盯着人看的时候,颇有些欲语还休的动人之处。眼睛上面舒展着一对远山眉,线条流畅,浓淡相宜,让人看着就心里敞亮。

最绝的是那腰身,迎春今日未着艳色。上身一件碧海蓝纱制短衫,收拢在下头荔肉色的菱格纹百褶裙里,楚腰纤纤,不盈一握。行动间的风流婉转,难以概述。

南边走一趟,她身上温柔沉默的气质里又带了些烟雨的朦胧与诗词的馥郁,好像一支盛放的白山茶。

这样的美,不带疏离与攻击性,既端庄又袅娜。其中难言的好处,经过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贾母微眯了眯眼睛,这丫头真是出落得一副好相貌!可惜晚了几年,否则不定有大造化呢!如今也不妨,且好好养几年,再看吧……

众人打量了迎春一会儿,都没立时去接湘云的话,反倒夸奖起迎春的相貌来。迎春一直知道自己长得好,美人在骨,小时候就可见一斑。难得的是她皮相也好,像她亲娘。

贾赦那样流连花丛的老不修都能被她亲娘一眼吸引住,这样的好看可不寻常。原书中迎春也长得好,只是一个人的外表,三分的长相还有七分的气质。

迎春自小就没了娘,自己也不聪明,姊妹堆儿里讨不着巧。家人都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从小就被奶娘丫鬟辖制,十分的好颜色被七分的懦弱,两分的蠢笨盖了光华,只剩下一分无趣。实在可惜!

湘云见大家都夸赞迎春去,也没人理自己的话。往日与自己最好的宝玉此刻一门心思都在黛玉身上,越发气不过,心里还委屈。

凤姐儿见状,上前一把抱住她说:“诶唷,云丫头醋了,快别恼!我疼你……”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湘云更是羞得满脸通红,百般挣脱不开,自己掌不住也笑了。

贾母正了颜色,开口说:“我这二丫头是个好的,姊妹中间从来不争长短,所以不显!但我心里头明白,除入了宫的娘娘之外,孝顺体贴、温柔厚道之处,再无一人能及。”

诶唷,这夸奖!不枉费这些年辛苦立的人设。有这一遭,应该不可能再让便宜爹五千两银子平了债吧!

自己已经吃着十四岁的饭了,再多不过一年,就该议亲。原著中迎春就是十六岁嫁给的中山狼孙绍祖,这一两年间不在京都,不知便宜爹欠钱没有!

姑父也给自己留了一笔钱,只是碍着“父母在无私财”规矩,如今都存在黛玉那儿呢!那五千两不是拿不出,未免气不过!

要不五千两直接买了孙绍祖的狗命?省得他再去祸害其他姑娘。就自己知道的,那周瑞家的女婿就是背着人命大案的江洋大盗!自己恰好还知道他的短处,费心思量一番,不是不能借刀杀人!

或者一步到位,要是便宜爹不顾这些年荷包冬衣的情分,还是要定下这门亲事,越性也送他一程,让这两人去阴曹地府做翁婿吧!

迎春心里越是发狠,面上就越和风细雨。旁人只觉好看,熟悉她的黛玉却心里疑惑,这又是谁得罪了她不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若只为着湘云那一句话,再不能够。

二姐姐虽然不大方,也没小气到这地步啊!

迎春和黛玉回贾府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各怀心思的场面下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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