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晚太阳落山，整个村子万籁俱寂。

朔九几人还没收拾玩东西，老知青们都已经吃完晚饭去休息了。

新知青包括朔九，六个人站在厨房你看我、我看你，对着灶台发呆。

“我是会做饭，但是这灶我不会用。”冯倩倩撸着袖子准备的时候发现不会用火灶，转头问了和她一起住的封姚。

“我也不会。”封姚是个特别腼腆女孩，一路上没什么存在感，只和同位女生的冯倩倩说话，直到现在还跟在冯倩倩身后。

朔九叹了口气，拿火柴点燃引火的稻草，把灶台里沾湿的柴火抽出来，重新放入干燥的木柴。

冯倩倩看着沾湿的柴火说，“刚刚吕慧芳洗漱完出过屋子，这人怎么这样儿。”

她身后的封姚跟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之前几个男知青明明说厨房给他们留了火，结果他们到了厨房，火已经熄了，只留下有一点温热的灶台。

等火好不容易烧起来，几个人也没有好好做饭的心思了，冯倩倩拿村长给的大白菜和蘑菇烩了锅汤菜，然后把几人随身携带的干粮也煮了进去。

干粮也是各式各样的，相同的是，剩下的干粮大都为了能多放两天放了，都做得特别干。一路上他们根本无从下嘴才留下来的。

就连孙又兵都拿出几张白面饼，其中一张上还有两个牙印，看来确实咬不动。

“都是白面饼子，我妈把家里剩下的两斤白面都给我了。”孙又兵说这话的时候苦着张脸，给出饼子的时候也满脸不舍。

“省省吧，我的是油饼子，便宜你了。”冯倩倩指了指案板上切好的饼子对孙又兵说。

“肖宪，你有啥？”孙又兵对着高大壮硕的肖宪闻到，顺便羡慕地看了眼对方的身材。

“我干粮吃完了，还有点牛肉干，一起煮了吧。”

这时封姚从冯倩倩背后伸出头小声说，“不好意思哦，我什么都不剩了，一路上都是在餐车买着吃的。一会儿我给你们分糖吃。”

周笑余同样也没带什么干粮，他一路上也都在餐车买，但是他是拿着餐车的饭，找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换他们的本地特色食物。

他包袱里只有从北城带去给姥姥、姥爷，临走时被他姥姥放回去的糕点，放回去的时候还加了几样卢城特产。

一路上都是寡淡无味的干粮以及餐车上相同的饭菜。

周笑余的包袱打开时，在坐的都咽了咽口水。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大户人家，孙倩倩伸出手只拿了三块，她把每块均匀地分成两半。

其他的都还给周笑余让他收了起来，这点心一看糖和油都没少放，让他们无所顾忌的吃，是没那么大的脸。

就连一看就最好吃的孙又兵，都只是看着盘子里已经分好的流口水，一眼都没多看周笑余的包袱。

朔九包里能吃的就剩下一小把挂面，刘庆兰不会做耐放的干粮，临走前带着朔九去商汇买了些饼干、鸡蛋糕。

当时还有一种叫方便面的面饼子，刘庆兰嫌贵没买，回家给抓了家里剩下的一小把挂面，这还是之前厂里发给职工的福利，说这都是面条一样的。

说实话刘庆兰给带着的食物完全不够吃，朔九也都是到餐车买着吃的。

几天就把祁朔九攒了几年的三块两毛九花的差不多了。最后两毛九给了周笑余两毛买冰棍，口袋里还剩九分钱。

朔九拿出饭盒，里面的挂面碎了不少，看数量大概连一小碗都煮不出来。

“我带的干粮不多，几天也都是在餐车吃，就剩这点儿挂面了。”都碎了，有些不好看，朔九有些为难，这可怎么吃。

“哎，挂面！快煮锅里。”孙又兵两眼放光，他都没吃过，这东西又贵又难买。

看着其他人没有异样的表情，朔九木着张脸把碎成几段的挂面倒进已经煮沸的锅里。

都两个月了，就算有祁朔九的记忆碎片，他都没适应这个社会物资的匮乏，以及换算不过来的购买力。

九州的流通货币是金币、银币，在第一次见到纸币的时候，朔九研究了好久，纸能做流通货币？它值钱吗？

祁朔九藏着几十枚银元，朔九刚开到的时候以为那也是流通货币，直到刘庆兰给了他张油票和纸币，让他去供销社排队打油，他才知道银元不能花。

后来在收费站看见过一个老爷子在偷悄悄地换，他每天路过观察了几天，发现老爷子懂得很多。

他便拿着银元去找老爷子问。

老爷子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给朔九从货币发展讲到《资治通鉴》，再后来发现朔九文化的匮乏又拿出《三字经》和《弟子规》。

朔九心里还想我也不是没文化、我会背《九州炼器大全》、《九州草药学》、《九州食物分布》、《九章算术》。

有天朔九在旧书堆里翻出一本《九章算术》，找到老头准备一雪前耻之前。

他又把这本书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里面的内容和他记忆力没有区别。

之后朔九在回收站的破书堆里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没有再看到与九州有关的东西了。

这时候朔九随身储物格里的食物已经消失殆尽，他还是找不到办法回去。

老爷子也看到过朔九天天愁眉苦脸，手里抱着《九章算术》，当时以为朔九看不懂，正要给他讲，没想朔九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你也不是无可救药。”

“我认字，我只是没看过这些书。”

“那你天天抱着书，拉这张脸干什么。”

“吃不饱饭。”他的食物已经消耗完了，刘美兰给带的午饭根本吃不饱，他饿得心慌。

老爷子知道后，还把午饭里的烤土豆给了朔九。

刘庆兰在吃得上没怎么苛待过朔九，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再大的饭碗都填不饱青春期少年的胃。

朔九每天带的饭其实比老头饭盒里那三瓜两枣多。

他吃过两次后就不愿意再吃了，老爷子天天午饭也就俩土豆再加俩野菜粗粮团子。他吃一个土豆，老爷子就少吃一个，看看那干瘦的身体。

朔九饿到发晕就喝水，大口喝。他很奇怪大家都一样吃不饱，怎么就他会晕。

老爷子指了指朔九一个多月在门板上刻的身高尺，一百八十三，一个月长了十几公分，搁谁谁饿，土豆没白吃。

朔九心想怪不得最近裤子都短了，以前的朔九从有意识开始，他不管长相、身高都没有变过。

第一次体验长高，他有点新奇。

临近下乡，朔九和老爷子混成了至交，明明他一开始只是想换银元的。

不过最终他也没把银元换出去，那是祁朔九父亲留下的，当个念想吧。

倒是学会了不少不东西。

离开前他吃空了老头的饭盒，把背包里印着九州图案的金币留了两枚。

对，他有金子，但是上面图案精致，还有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出去换金子更奇怪。

他换算了一下两枚金币值不少钱，他给多了。

想到这锅灶上的饭煮好了，别看都是剩下的干粮，但都紧实，汤泡过后，成为了满满一大锅菜烩饭。

他们一人端着满满一大海碗蹲在厨房门口就着月亮吃。

碗是孙又兵在知青办食堂看人家吃饭的碗大软磨硬泡换的。

“我们来乡下的第一天，过去了。”

“新生活，开始了。”

“干杯！”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想要继续说话的周笑余闭上了嘴。

知青们相互看了眼，“哈哈哈哈哈。”

一碗并不怎么好看，也不怎么好吃的饭被不知为何心情好的知青们吃了个干净。

朔九刷碗的时候都觉得，其实不太有刷的必要，碗底实在太干净了。

“兄弟们，你们睡了吗？”漆黑的屋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朔九挠了挠肩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肖宪说，“没有。”

“有蚊子咬你吗？”

“有。”

“你睡得着吗？”

“可能。”

“我睡不着怎么办。”

朔九听着空气里蚊虫煽动翅膀嗡嗡的声响说，“我有花露水。”

“你没睡啊，不过花露水不是女生才用的，大老爷们谁用，那么香。”

“我还有线香，里面也有驱虫的草药。”

“朔九，你有先见之明啊，我走之前我妈要给我带驱虫的草药，我嫌麻烦就没带，快点上，我听到我耳边的声音了。”

朔九伸出手摸索着床边包袱，掏出一个纸盒做的卷筒递给睡在最边上的肖宪，“你们点，我好困。”

迷糊间他挠了挠肩膀，感觉到疼痛，睁开眼睛。

他看到上面红肿一片，“多点两根，应该不止有蚊子，还有别的虫子，明天白天也点着吧，熏熏屋子。”

朔九有点心疼，为了做这线香的药材，他可是攒了好久，祁朔九也不知道什么体质，特别招蚊子，之前住一个房间里别人都没事，就他起床满身包。

他就算情绪再稳定，都被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弄到睡不着觉，心烦意乱。

不过身体的疲惫战胜了疼痒的感官，没一会儿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天边微微亮起，鸡鸣声从远处传来，窗外鸟叫声络绎不绝。

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借着窗户照进来的光线，朔九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

他爬起身，肖宪睡觉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他穿好衣服出门，正好看见肖宪挑着扁担，一看就是刚去打了水。

看到朔九起床他说道，“昨晚我们做饭洗漱用了不少水，我去给他们补上。刚刚打水我还问了大娘，村里有人家应该有多余的水缸，我们得换几个，粮食放外边也容易被老鼠吃，放缸里保险。”

“等会儿都起来了我们一起去，顺便看看还缺什么，能备的都备好。”说完这话朔九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

朔九皱着眉头准备洗漱，刮胡子的时候还因为走神划破了脸颊，血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里带着的平安扣上。

正擦着血迹的朔九隐约间看到了他的商店，他眨了眨眼睛，怀疑他出现了幻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应该不是幻觉，他还看得见。

他抬手摸向柜台的方向，扑了个空，好像是幻觉。

还没等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人就陆陆续续都起床了。

他只能暂且放下这件事，准备和大家商量置办必须品。

“朔九，你长这儿样啊。”

“我不长这样长什么样。”

“之前你头发挡了半张脸，完全看不出你什么样子，现在虽然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但是别说还挺顺眼的。”冯倩倩看到朔九的脸，一脸的满意。

原来的祁朔九总是长发遮脸、低头躲避视线，朔九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下乡之后没有了熟悉的人，朔九再没有低着头躲着人，但是发型没办法，就这半长的头发坚持到了现在，以至于人们都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直到他洗脸，额前的头发被打湿，朔九把头发全部撸到脑后，众人这才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