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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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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造反,后妃弑君,昭定帝给三品大员们放的假期终不了了之。

昭定帝的遗诏确明了二皇子左珉即位,拟帝师江千、丞相宁怀沙、叶衍华及嫖姚侯卫含章等大臣辅政。

尤为令人费解的是昭定帝还指卫侯做新帝仲父。

一众辅政大臣中,江、叶二人年事已高,而宁党势大,由是时人猜测此为先帝意欲制衡宁相之所举。

当多日后,另一封诏书问世时,众人更是肯定了上述猜想。

但现在新帝尚未登基,且人身处西北,朝政大事自然由在京城的几位辅政大臣及众大臣商议、拟定。

而实际上,卫侯伤重在府修养,江老先生身处翰林不亲手料理事务日久,至于叶衍华向来是不涉及原则问题的情况下什么都好说的处事态度,而且这几人都心知肚明在这场政变中大家都发挥了怎样的作用,谁才是主导者。因此有意无意地,朝政的主控权几乎都到了宁怀沙手上。

这位宁大相公却不知是媳妇终于熬成婆之后,要给人立立规矩,还是真在为驾崩的先帝“披麻戴孝”,反正这几日全然出于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状态,但凡有点眼力见的见着了他都心里发怵。

今日他和王德深入地聊了聊后,那脸色更是喜庆,在他连吓得好几个来送文牍下属小官三过他的官廨而不敢入之后,实在看不过眼的白七来找他了。

“大相公,俱得偿所愿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你看你吓的别人,大家都只是出来混口饭吃的。”白七抱着一路顺过来的文牍进去给他搁在了案上,“你看你,曾术也告老还乡了。这越国,前朝□□哪儿不是你说了算?”

说实话,宁怀沙要任由自己的性子来做事的话,曾术也少不得落下一层皮。但就像他到底没在左湖身上施展极刑一样,听命行事的曾术宁怀沙便抬手放过他一命了。

“不跟你开玩笑。这些文书帮我归拢一下,我带去侯府批。”宁怀沙撤了脸上的假笑,捏了捏眉心。

白七闻言又给他清点归拢装匣,“成吧成吧,反正你就跟被妲己迷了眼似的。”

宁怀沙攥了手指,控制着自己的音调,“乌蕨,别开这样的玩笑。”

他两度用开玩笑来驳斥白七的话,白七已然意识到这人的精神状态大概不太正常,至于原因,不消想都是因着卫侯,“不咎,侯爷他不是不能自理的小孩儿,也不是养在屋子里的娇花,没那么不堪弯折的。”

宁怀沙一边确认着文牍卷案无有遗漏,重要物件上锁归箱,一边道,“他到底也不是神。”

卫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人心中几近于越国的保护神,但他到底还没超脱人这个范畴,那便□□可毁,精神可摧,魂灵可灭。

最可悲的是,同为人的宁怀沙到那时可能毫无办法。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觞为妄作。宁怀沙这样说,白七也别无安慰他的词句,只能帮他把箱匣搬上马车,并且寄希望于卫侯赶紧醒来压一压这人了。

宁怀沙到了侯府,才一进去,就见着了坐在回廊边的卫含章。

那人抱着硬纸和炭笔支着腿半靠着廊柱睡着了,纸上不知落着何方的地形布局。

几乎是见到那人的瞬间,宁怀沙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沉闷压抑一扫而空。他高高兴兴地放轻了脚步,准备绕道回屋。

但卫大将军纵使睡着了,对周围的情形仍很警觉,在宁怀沙的脚迈过门槛时,他便醒了过来,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让宁怀沙雀跃的心情顷刻降到了冰点,那种略压眉头,目光无神空洞的神情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也再陌生不过。

丽娘十几年如一日的神情,让宁怀沙没法不熟悉,但这样虚无的神色出现在卫侯身上就堪称荒谬。

宁怀沙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栗发抖,他安慰自己,这个人只要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发散。

当宁怀沙有权势之后,自然要为他母亲声讨公道和报仇,但是他知道的消息实在太少,甚至连她的本名都不清楚。世界上的手段和办法有很多,但有时当你真想要知道些什么时,所有的方法都像用现存人类的工具去检索汪洋中那颗属于你遗失的珍珠一样,你能够找到很多,但俱不是你的。

他在宁济州处刑前刑讯逼供过那人,结果那人吐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最多就只知道,他在醉生梦里一夜花了多少两银子,他赢了台下的多少人才得到了和当时这位名动上京城的妓子春宵一刻的机会。

他收购下醉生梦后,也威逼利诱过当期丽娘的“姐姐妹妹”以及鸨母、管事,一致的答案就是,她被卖过来时就没开口说过话,要不是让她接客时她会失声尖叫外,众人还以为她是个哑巴。至于“丽娘”一名是当时伺候她的一个小丫头这样喊,她会有些许回应,所以大家就这么叫着了,不然以她那不说话不跳舞都能让整个上京城的好色之徒趋之若鹜的姿容,老鸨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叫那么一个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名字。

人海茫茫,他犹恨报复不了当初将丽娘卖到醉生梦的人。

倒是那些为人记下的“恩公”们,他挑着手段报复了个遍儿。

许是血脉相连,丽娘虽然也连天的不理会他,但也总有些许温情在。比如,他窃取了卫小世子的玉佩后,她会皱眉让自己还回去。又比如,他捡回去一个昏倒在街头的卫小世子后,丽娘会说丢出去。险险地,他花了好大一通功夫解释,才让丽娘知道了这位就是“送”他玉佩的小公子,然后在卫含章醒来后,丽娘才给了他一个笑。

卫小世子夸赞夫人美貌温柔,宁怀沙也高兴至极,毕竟那是他这么些年在这个世界上得到的首个来自母亲的笑容。

卫含章多半见他半响没有反应,以平静到冷漠的声音问,“你找我,是想要什么吗?”

“侯爷,您什么都不必给我,甚至连一个微笑都不必,单就是您的存在,即是我莫大的慰藉了。”如冰水浇头般,宁怀沙慌乱的不知如何搁置自己的手脚。

他要如何解释,才能将自己与左湖区别开来,才能证明自己的心思不全然是不单纯的。

今日王德细细给他详述了昭定帝的所作所为,虽然一再强调侯爷什么人,先帝怎么可能得逞,但是宁怀沙要的是左湖得不得逞那个结果吗。是他家侯爷在应了他之后,都不愿意失礼与人,跟他在街上牵个手。结果,一直敬仰尊崇的兄长却对他起了邪异心思......

卫含章无甚有表情,他似乎对接不了如此汹涌的情谊。

宁怀沙闭了闭眼,然后对上他的眼睛苦笑道,“当然,侯爷,我非良善之人,时常相当龌龊。我肖想您,从头发丝到脚趾头尖我都想冠上我的名姓,我想每一天您都带着我留与您的痕迹现于人前。我想要您的身体是属于我掌控的,想要您的行为是围着我打转的,想要您的情绪是由我牵扯的,想要您的灵魂与我的是相互纠缠永世不分的。”

卫含章这时笑了一下,“确实龌龊。”

宁怀沙却笑不出来,“侯爷,但人脱离母亲之后,就再未有器官与他人相连,这大概说明每个个体间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自由,有即使是再亲近之人都不能干涉的自我领域。”

“您给我个机会好不好,相信我可以做到不干涉您的领域,不过问您不想我过问之事,不触碰您不愿意我碰之处。”

“即使是你想的?”

“侯爷,我不说我去忍一类的话,忍耐一事本身就长久不了。我既与您站于一处,那您不想即是我不想。”

卫含章不知信了几分,将之前打的另一枚约指摸出给自己套上,“如此,你做得到的话,改日我们就照先帝的圣旨行礼办宴吧。过几日我去请老师,或许他能做我们的一个长辈。”

宁怀沙梗着脖子看向卫含章,他脖颈上的经络被拉长绷直。

卫含章不知道这人突然之间更不高兴了,皱了眉,试探地问,“或许我允你纳个妾?”

卫家家规于这方面可谓森严,之前卫含章从未在此事上松过口。

“侯爷,您在羞辱我吗?”

卫含章两肩略沉,低头呼出一口气,“有些东西,我现在实在拿不出来了。”

“我可以等,等不到就不要了,有那么重要吗?若对伴侣忠诚都做不到的人,您拿来干什么?拿来装点门面,让家里多几口人,吃饭的时候喜庆热闹?”

他言语偏激,有些词汇卫含章还觉生涩,但大致意思他理解。

“侯爷,若您是不相信,我们可以签字画押……”

这简直难看至极,堪称有辱门楣。

“不必。”

“若您不喜欢、不想,您直接告诉我一声便是,我决计不再多纠缠于您。”

穹顶风云依旧,随春日回暖有绚烂好景千万里,卫含章的眼眸中的光彩却是他无论如何再提精神也不怎么明亮得起来了,“缚云,我没有不喜欢你意思,也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万千过错在我一身。”

这人眉目间的倦怠之色,几乎是难以掩盖的,宁怀沙相信,再说不了几句,他就要委婉请客了。

疲劳倦怠之极之人,不是不高兴,是没法儿高兴。

“侯爷,我真什么都可以不要。先帝的圣旨可以不告知天下,我们可不宴请宾客不告知四邻,卫家族谱上也可以不增刻我的名姓。”

卫含章看向他,他知道宁怀沙还有最后一点祈求在,习惯性地就要挑一边眉,但这么一个往日信手拈来的轻微表情,现在却调动不来。实在强求也可,但生硬客套更伤人,遂作罢。

宁怀沙又后退一步,长呼出一口气,“我也可以不住侯府,不出现在您眼前。”

“我给你寻间客房。”卫含章皱了一下眉,“你原来的院落可以吗?”

“当然。”

“我有些累了,回屋睡会儿。这事我们改日再聊。你自便?”

“好。”

......

随行的见到了侯府车里的人却无动静,出声发问,“相爷,到了,您要下车吗?”

宁怀沙倏然惊醒,冷汗涔涔,这白日一梦,却让他不敢去叩侯府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王羲之《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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